第33章 颠倒医院(四)

那几乎是一种生存本能的体现,张灼地一把拉开了门进了屋,关门回身一气呵成,身后发出一阵巨响,一个分不清什么动物的触手黏糊糊地砸在了门上。

张灼地顶住门,看到那支绿色的气球正慢慢地移动出来。

马上,男孩从货架走了出来,他的瞳孔灰蒙蒙的,有些混沌,脸也挂着脏兮兮的污垢,张灼地猜测应该是来自腐肉的油脂。

男孩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甩手,从袖口里甩出了一把弯刀,像是屠宰场里杀猪羊的弯刀,不露痕迹地凶悍。

张灼地猜测如果自己输了,估计下场也和屠宰场的猪羊没什么区别。

他一边想,一边伸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拿起了个水果罐头,手腕一抖甩了出去,正砸在了男孩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罐头摔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张灼地看着男孩直挺挺地倒下了,

转过身去,他看见玻璃门上趴着个男人,双手收拢罩在眼眶旁,往屋里打量着。

张灼地躲开碎玻璃,踩着黄桃的尸体走到男孩身前,俯身的时候闻到一股酸臭味儿,他从男孩手里抢过了那把弯刀,在手里甩了两下子,刀枪剑棍这些东西他不擅长,因为用了就很容易犯法,所以张灼地一般不用什么武器,手边抓起什么用什么打,不过在这个时候,显然没人会用法律制裁他,他的对手也不太像普通意义上的人类。

张灼地转过身来,看了眼玻璃上趴着的人,挑衅地抬了下下颌,男人却阴恻恻地笑了下走了。

张灼地坐在超市前台的小凳上等了很久,玩了会儿手机,百无聊赖地逛了会儿,男孩才悠悠地转醒,醒过来之后揉了揉眼睛,把脸揉得更花了。

张灼地坐在凳子上,转了圈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带我回去。”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男孩手里的气球便变成了红色。

男孩有些意外,说道:“你谁啊。”

声音有些变声期的沙哑,但并不是很有攻击性,语气就像个普通的小男孩。

张灼地说:“你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男孩站了起来,说道,“来吧,我想起来了,有人说过要把你带出去,糟糕——”

男孩忽然在身上摸了起来,张灼地把刀从脚下踢了起来用手接住放在桌上,说道:“找这个?”

男孩马上就来抢,张灼地道:“先带我出去。”

“你懂什么?”男孩有些着急,“外面很危险,没有我保护你根本出不去。”

张灼地看着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说道:“那你拿着吧。”

他把刀还给了小男孩,意识到小男孩根本没有刚才被张灼地打伤的记忆。

从气球变成红色开始,男孩昏迷之前的记忆就消失了。气球颜色的变幻更像是一种人格的切换。

张灼地意识到,他似乎已经触碰到了关于规则的一些东西,男孩的气球代表着双重人格。

男孩确实有两下子,身手很矫捷,在黑夜里隐秘得很好,几乎察觉不到他的气息,看来已经在这种情境下生存了有一阵子了,张灼地不知道他到底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是人类还是什么。

但其实也没多么好奇,他跟在男孩身后,一开始还能记住穿梭在树林间的路,慢慢地就已经开始迷失方向了,一直到天色微微亮起,混沌中露出灰蒙蒙的天空,张灼地这才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草丛看见医院的正门。

男孩将他送到,便退后了一步,似乎感觉到这里非常危险,远远地停在了草丛后。

张灼地手插进兜里,回身问道:“我为什么会做梦?”

“如果你叫它是梦的话。”男孩说,“对我来说,你才是梦。”

一句话把张灼地说愣了,男孩的身影却一下子钻进树丛不见了。

张灼地迈进医院门,身体却从床上醒来。

踩着叫醒他们的广播声的前一秒睁开了眼睛,居然并没有感觉非常累,看来身体还是休息好了。

他起身的时候,其实还有不少人没有醒过来,广播声也没有把他们叫醒。

丁了从床上坐起来,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脸上的妆倒是还贴得很紧,他起身发现宁滨没醒,皱了下眉头,意识到不对劲。

不仅是宁滨,李向星和董晚风都没有醒过来。

丁了问:“发生了什么?”

张灼地看着他,问道:“你没有做梦是吗?”

“什么梦?”丁了感觉莫名其妙。

“到底是什么梦?”丁了已经是第二次听张灼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张灼地道:“看样子所有人都和我做了一样的梦,只有你没有。”

张灼地和丁了同吃同住,几乎什么事请都是一起做的,但是丁了却没有做噩梦,张灼地唯一和丁了不同的就是吃了这里的饭,所以张灼地昨晚特意没有吃晚饭。但是也还是没什么用。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灼地暂时没什么想法,安抚了丁了,说道:“让宁滨再努力一下吧,梦里估计出了什么事。”

宁滨在梦里保证自身安全还是有些困难,也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但这些也不能告诉丁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张灼地心里丁了始终是个内心和外表都非常脆弱的猫,睁着眼睛看向人类的时候就像是听见零食袋摇晃的声音一样,只想听到好消息。

等所有人收拾妥当,大家也都意识到有两个人似乎是暂时不会醒过来了,张灼地走到宁滨床前,抓着她的两只胳膊,把她背到了自己身上。

规则六:“请您确保在游戏中心情舒缓,不要过度焦虑、紧张,不要让医生看出你的异常,医院需要定时对场所进行消毒清扫,请您严格按照作息时间表进行活动。”

张灼地不清楚这种清扫到底有没有威胁,不过还是不能拿宁滨的生命冒险。

丁了帮他扶着宁滨,两人没有管身后的人,便去了餐厅。

饭快吃完的时候,才看见高澜和李党展架着李向星进了餐厅,腿磕在凳子上,李向星也没发出一丝声音,埋着头沉睡。

就在这个时候,张灼地听见脑内传来了一阵声音。

“危险。”

那声音就好像是从他脑袋后头传来的,张灼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没看到任何人,大家都在低头吃东西。

他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下周围,似乎并没有人听到什么。

突然间,他看到宁滨的手动了动,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她眉头攥紧片刻,睁开了眼睛,从桌上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眼周围。

张灼地说:“你是在天亮以后才醒的。”

“哦,”宁滨应该是早有预料,“找那个小孩用了太久时间了。”

大家做得都是同样的梦。

“但是昨天中午不也是白天做梦了?”宁滨说,“所以我想,应该也是可以出来的,果然是这样。”

张灼地说:“你怎么逃出来的?”

宁滨正要说话,广播声响起,催促着他们去做集体活动了。

张灼地的耳边又传来了那个声音。

“真烦。”

张灼地面色如常,端起盘子来说道:“走吧。”

宁滨站起身来,扫了一圈,皱眉问道:“黄玉玲呢?”

这话一出,坐在邻座的吴世超等人脸色立马不对了。

规则七:“本医院没有一个叫“黄玉玲”的患者。”

规则八:“如您的同伴开始频繁提到“黄玉玲”这个名字的时候,请您尽快远离他,他已经陷入了无尽地长夜中,不要试图叫醒他、挽救他,他已长眠,将他交给医生。”

丁了笑道:“别逗我了。”

他拿起餐盘,轻轻地掐了宁滨一下,面上无奈地道:“你都吓我几次了?”

宁滨几乎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犯了什么错,她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还是接上了丁了给她的台阶,玩笑地道:“骗不了你了。”

丁了翻了她一眼:“你倒是把别人骗了。”

丁了眼睛瞥到了吴世超和吴双的身上,淡淡地笑了下,算是解释,多余的话一句没说,带着人率先走了。

出门后,丁了的脸马上冷了下来。

宁滨似乎也有些混乱,一时理不清思路,张灼地道:“你连规则也记不清了?”

“有几条不太清楚了,”宁滨这才发现自己出了问题,低声说道,“黄玉玲怎么了?”

“没有这个人。”

张灼地把规则七和规则八给她复述了一遍,宁滨沉默了。

“你给我讲讲这个女的。”

“不太知道,”宁滨摇了摇头,“我印象中她是和我们一起参加游戏的玩家,但具体想不清楚她是哪个组织的,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想不出任何细节。”

张灼地觉得似乎这是个没有被深度的影响的象征,但也有些棘手,他说道:“等赶紧找医生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

“不着急,”丁了却说,“不要贸然相信任何人。”

丁了对于人的把控更准一些,张灼地也觉得这样更加稳妥。

三人简单地交流,决定先隐瞒下这件事,然后静待时机解决问题。

张灼地的耳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为什么他没事?”

张灼地发觉这个声音似乎来自于他的内心,因为他马上就明白这个“他”说的是丁了。

丁了至今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和理智,甚至比昨天刚来的时候状态更好了一些。

张灼地心里确实对此有些疑虑。

上午的集体活动是看一个很老的爱情电影,据说还要聊一聊看后的感受,大家看得都很认真,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李向星醒了过来。

李向星坐在第一排,李党展和高澜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边,张灼地坐在第二排右侧的位置,他有意识地关注着李向星的动态,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

他似乎有些懵,高澜发现他坐了起来,动了动,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声张,李向星点了点头,

靠近高澜耳边说了两句后,随后也一直保持着说悄悄话的距离没有调整姿势。

“这三个人很怪。”

那个声音对张灼地说。

张灼地也正在想这件事。李向星比起自己的亲生父亲明显更依赖高澜,高澜也比李党展更照顾李向星。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李党展的眼皮底下,他似乎对此是默许的。

三个人之间有一种非常诡异又和谐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8 19:14:21~2023-02-19 19:2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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