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是我

薛离和莫严开路,郭齐佑背着陈生,几人心急火燎地向城外冲去。

郭齐佑一边跑一边用余光轻扫陈生绵软无力的手臂,不知陈生中了什么毒,心中又急又气。

此刻身后追兵不断,守城的将领一早得了消息,早早封住了城门。穿着金甲的禁军挡在城门口,御剑飞行的左掌司修士从后方追来,站在城墙上的左掌司官员则竖起数百道光阵,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挡住了郭齐佑等人出去的可行性。

面对对方有条不紊、穷追猛打的围攻,郭齐佑与薛离慌了神。

薛离持剑,拦开飞过来的暗器,在金甲与长枪的间隙中想要找寻突破的可能性。可惜他实力不够,几个错身下来皆是无果,最后还是莫严上前,引了几道天雷下来将前方的光壁击破,几人这才有了突破口,得以冲出京城。

而因莫严在此,旁人上前不得,几人勉强没被困住。只不过就算暂时冲出了人海,他们也没能甩开身后的尾巴。

寻常兵将还好,对他们来说威胁不大,可左掌司的修士皆是一流的高手,打起来十分不好对付。

随后这群人知道莫严身份特殊不好下手,特意避开了莫严,锋利的剑刃对准了其他三人。

郭齐佑错身,冷箭擦过他的脸颊,他脚步稍顿,刚刚避开冷箭的背影很快又被长剑盯上。

见此薛离急忙推了一把郭齐佑,自己却不小心被割坏了后背的衣裳。

而剑气锋利,一道伤痕因此出现,血珠瞬时冒出,染红了薛离那身粉白色的衣袍。

莫严见此果断来到郭齐佑和薛离的身后,给两人当了一把挡箭牌。几人狼狈的前行,最终被人逼入山林。

而不知是被他们甩开还是另有所图,身后的人在他们入了山林后逐渐在减少。

片刻之后,当他们回头时,身后早已没有敌人的踪影,只有一片落叶缓缓地从枝头落下。

“怎么回事?”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跑到京外的哪座山中,莫严四处环顾,将陈生从郭齐佑的后背扶来下,满头是汗的查看陈生状况如何。

薛离和郭齐佑警惕地拿起武器,正想看看周围情况如何,却见几缕白丝贴在青草之上快速袭来,直接在上方盘旋成一张巨网罩住几人。

“坏了!”薛离见此呆呆地说:“这是知道动不得莫严打算困住我们!”

郭齐佑心烦意乱道:“我们该怎么办?陈生怎么样了?”

莫严说:“被下了药,但不是致命的毒。”

闻言郭齐佑稍微安心了些,接下来三人到处寻找突破的法子,可惜没有任何进展,最后只得静下心来静观其变。

平躺在他们身后,陈生凝视着前方三人的身影,因被毒药麻痹,浑身无力的他眼下完全帮不上忙。

郭齐佑一脸苦涩:“这皇家突然发什么疯……也不知道师兄情况如何……”

薛离苦着脸,拿起一旁的水袋递给莫严:“这次突袭瞧着可不是毫无准备,我们该怎么办?”他面色凝重,给莫严送水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后方的衣物,被剑割伤的伤口因这一动作再次流血。

伤口虽是不深,可因血色蔓延瞧着倒也吓人。

陈生正巧正对薛离,清楚的看到了薛离的伤口。

薛离后背的衣裳被剑划破,宛如白玉似得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上面横着一道狰狞的血痕,血痕下还压着三道旧伤疤。

薛离弯着腰,弯起的背脊像是藏着一张弓。那三道伤疤与血痕突兀的出现,虽是撕裂了纯白无瑕的美,可也为一向柔弱的薛离添了几分危险凶悍的俊气。

褐眸一动不动。

陈生盯着薛离的后背,那三道伤痕落入陈生的眼中深刻的划开了褐瞳的平静。

这时,陈生的眼前好似飘来一张白纸。

白纸打着卷缓缓落下,挡住了陈生的上半张脸,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半阖着眼的陈生茫然的接受了白茫茫的世界,随后看到了一只手轻轻地划开了纸面,留下了三道可以让他穿过迷雾的间隙。

只可惜这时的他思绪混乱,眼中虽是看到了那三道伤痕,可脑子却反应不过来他在哪里看到过同样的伤疤。

那浅浅的,像是纸张被划出不平的凹凸伤痕……在哪里看到过?

迷迷糊糊地合上眼,陈生一时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

而郭齐佑性子急躁,见一直被困也是慌得厉害,当下不管不顾地拍了薛离一下,说话不经大脑:“你就不能去找找你那在左掌司的亲人通融一下?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们过去?”

薛离摊手,有气无力地说:“就现在这个情况来讲,别说他是我舅舅,就算是我亲哥估计也不敢放行。”

郭齐佑说完也觉得无用,垂头丧气道:“可惜我们小圣峰的人不入京,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太无助……”郭齐佑话到这里又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是疑惑又是惊奇地看向薛离,在几人神情紧张之时说了一句:“不对啊!”

薛离抬首看向他,却听他语带困惑地说:“我记得你初到千衫寺时经常往望京的一个铺子里跑,那时你与我说过,你父母感情不睦,你自幼跟着你父亲生活,你母亲老家在孟州,后来孟州洪灾,你母亲老家造了难这才搬到了望京。而你母亲是独女,你哪儿来的舅舅?”

此话一出,四周似乎静了几分,连风声都跟着轻了几分。

薛离“哦”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是我表舅,我那表舅是修士,早前入了京,因与我家关系不近,后来也没有什么联系。这要不是入京意外遇见,我也不知他现在入了左掌司。”

郭齐佑“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并未深思。

陈生半阖着眼,听到这句手指微动,心中转而浮现出另外一句话——薛离自幼跟父亲在一起生活,那他表舅是如何认出他的?

两家关系不近,这么多年过后薛离有可能一眼认出对方吗?

今日他入宫,曲清池入宫,遇险之后薛离拿着礼物出现在宫墙下,正巧接住了他……而早前开始,薛离就一直跟着他,不管是进万来香,还是遇到千目蛛,薛离都在……都在?

似乎发现了不妙的端倪,陈生的睫毛忽地颤动了一下。

似乎不想深谈此事,薛离话锋一转,转而看向上方白网,嘴里嚷嚷着破解的法子。

而在他大呼小叫的声音里,陈生的意识逐渐回归,此时虽是不能动弹,但如今的状态比起刚才要好了许多,也不知到底是药效不强,还是他的身体已经适应这种麻痹神经的毒素。

莫严被薛离吵得心烦,抬起薛离的水袋贴近嘴唇。

陈生躺在他们身后,眼睁睁地看着深褐色的水袋贴上莫严淡色的嘴唇,不知为何会想到自己在宫中喝下茶水的那一幕。

莫严不清楚陈生的感受,现今清水入喉,冲淡了喉咙里的急火,带来了几分纾解燥气的清爽,让他再次冷静下来。

郭齐佑跑了许久也有些渴了,莫严见郭齐佑伸手,立刻抬手将水袋送过去,可就在将水袋即将送到郭齐佑手中的前一刻,莫严拿着水袋的手一顿,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你怎会在身上携带水袋?”

水袋一般都是赶路外出所用。

薛离早前在京根本用不到水袋,他去左掌司拜会亲友,路途不远,他又是客人,不管出自那种因素来考虑,他都不会自己带水。

要不是准备好了远行出门,谁会没事背着水袋?

可今日之事事发突然,薛离必然是无法预料,更不可能提前准备水袋带着上路……

薛离也没想到莫严会突然发问,当时一愣,奇怪地说:“我经常外出,早已习惯带着水袋,怎么了?”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莫严听他说是习惯也不好多问。

薛离受不得他们两人一惊一乍,急躁地说:“你们是不是紧张的过了头开始草木皆兵了?不行不行,这么困下去不是办法,要是三魔追上来就完了,我抬剑试试能不能破开这白网。”

话音落下,薛离手起刀落,可长剑在白网上走了一圈却没能留下一点痕迹。

这时,草丛里传来声响。

像是为了验证薛离的担忧不假一样,左掌司的人围了过来,莫严等人见此脸色骤变,郭齐佑刚要往陈生那边跑便见一道金光闪过,金色的游龙突然出现,穿过左掌司那些修士的身体,留下一团团火光。

围堵他们的人瞬间化作了灰烬,只留下淡淡的焦糊味道。

郭齐佑瞠目结舌地转头,正好看到了来人黑色的衣摆。

微卷的长发飘动,手中并无盏目的萧疏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白网外,他当着几人的面轻松地解开面前的白网,接着大步流星地靠近陈生。

陈生眼神飘忽,先是想了一下萧疏在此曲清池又要如何?转念又想萧疏来救他,是不是就没有办法兼顾曲清池?若是这时京中的大阵开启,曲清池没了萧疏被困在阵中又要怎么办?

他心中记挂这点,隐隐猜中了下手人的心思。

想来那第三方势力必然清楚曲清池知道京中有一个封杀修士的大阵,并掌握了萧疏的存在,料到生性谨慎的曲清池不会带着萧疏一同入宫,算到了曲清池会让萧疏前往京外躲开大阵,伺机而动。

因此,对方先是请曲清池,待曲清池入宫后,十分了解萧疏不会同行的对方开始下一步——邀请他入宫。

等他一入宫,那人先是毒害他,接着又让端肖雪把他送出去,大张旗鼓的围剿他们只为看看萧疏会不会出手,想要以此确定萧疏的位置,从而断了曲清池的后路。

之后这群人追赶许久,因萧疏始终不出现,所以变化攻势开始困住他们,最终用这招逼出了萧疏。

想来躲在暗处的萧疏也懂,此刻的他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配合入了宫不知情况的曲清池,为了保住曲清池不去暴露自己,眼看陈生被抓;二是暴露自己救陈生,之后再去救曲清池。

而不管萧疏是选一还是选二,最终等待他的都只有只能保一个的结局。

而不管他舍了哪个,被救的都会去救另外一个,因此结果没差。

他选择了出现救陈生,暂时放弃身处宫中的曲清池。

而当萧疏出现的那一刻,对方就已经把他们全都掌握在手中了……

想明白这一点的陈生心急如焚,而此刻的薛离却是松了一口气,眼中出现了孩子看到糖果时的兴奋和喜悦。

他的神情就像是猎人抓到了自己追寻的猎物,眼中激动的根本掩藏不住。

而这一幕恰巧被陈生发现。

陈生心一沉,心说薛离不认识萧疏,为何一见萧疏会露出终于得见的喜悦?

仔细想想,方才要是没有薛离刚刚好出现在宫墙外,陈生恐怕还出不了京……

郭齐佑和莫严的反应单一,他们见萧疏出现惊了一下。可此刻没有给他们提问的时间,萧疏越过郭齐佑直接背起陈生,冷冷地说了一声走。

紧接着几人快步离去,不多时野兽的吼叫声追了上来。

萧疏听见这声知道是三魔来了,而三魔一受到伤害就会分裂的体质实在麻烦,为了解决三魔带来的不便,萧疏拿出了几道符咒,带着郭齐佑等人来到一棵大树下,寻了光线不足的地方,抬手埋下了一根白骨钉。

郭齐佑不懂,只能硬着头皮问他:“这是什么?”

萧疏瞥了郭齐佑一眼,因问话的人是郭齐佑,所以他回了一句:“鬼替术。这几根白骨是邪骨,你先将邪骨埋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再用鬼符引出今年你身边枉死之人的怨念。

枉死之人怨气深重,可通过邪骨将自身怨念扩大数倍,届时产生的怨咒会困住那头狼。”

萧疏简单的说明,将使用的法子告诉他们:“等埋下骨钉,鬼符上会浮现枉死之人的名字,到时候你们念出来就可以了。”

郭齐佑和莫严连忙点头,三人一人拿着一张符,等把骨钉迈入土中之后,莫严打开了符咒,瞧见了上面的名字,他本欲念出,但在举起手的一瞬间,他发现四周静得有几分怪异,为此回过头看向同样没有动静的两人,这才发现郭齐佑脸色苍白,此刻的神情比起方才被人追赶时还要吓人。

薛离歪着头,懒洋洋地扯着一张符咒,也不知再看什么。

他们两人一动不动,倒是让莫严心里泛起嘀咕。

莫严见郭齐佑神情不对,因靠郭齐佑近,所以回头去看他:“你怎么不念?”

郭齐佑迷茫地看向说话的莫严,摊开手中的纸张:“薛离?”

莫严起初以为郭齐佑再叫薛离,为此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不料这时风吹动符咒,将郭齐佑手中卷起的符咒往上翻开,而在那张萧疏给的鬼符上赫然写了“薛离”二字。

寒意袭来,当郭齐佑念出薛离名字的时候,一张鬼面出现在他郭齐佑的手中。

陈生望向郭齐佑,瞧见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那张脸曾经在街道上凝视过老妇哭泣,也曾在他与阿菊初见时跟随过他,更是在之后被曲清池一刀劈开……

枉死之人的名字叫“薛离”?

——那他们身后的薛离是谁?

郭齐佑和莫严表情在这一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眼睁睁地盯着那张鬼面化作黑气消失,扭着僵硬的脖子,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后,眼中流露的情绪复杂中又带着几分难过。

轻轻地哼了几声歌谣。

心情突然变好的薛离背对着他们,口中的乡音在此刻变成了诡异的乐曲,敲击着几人的心脏。而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孟邗。

见到孟邗的名字,郭齐佑瞳孔收缩,在这一刻,孟邗躺在城墙下的身影和从城墙下经过的薛离一同出现,直至此刻,郭齐佑才想起来孟邗死的那日,薛离和陈生正好经过了他死的地点。

而陈生也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端肖雪受伤的那日,正巧有一个掉入裂缝中暂时消失的薛离。

而这个薛离在入京之后也消失过……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奇怪。

紧张拉动着危险的信号,宛如干瘪的手指勾住缠在一起的发丝。

萧疏剑眉皱起,待几人回头之后才发现薛离的身上少了装作女气的娇柔,多了几分阴狠散漫的轻佻。

此时此刻,薛离的背脊挺得很直,两只手指翻来覆去地玩着手中的骨钉,即便被人发现最致命的一点,也仍是不慌不忙。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气,三分笑意,瞧着远处漂浮的白云,语气微妙:“我方才在想,你若是出现了,事情就好办了。”

“我方才在想,若是你不出现我又要怎么办,可好在曲清池和陈生,你到底是舍不下陈生比较多。”

薛离一边说一边回过头,当着几人的面泰然自若地撕掉了手中的符咒,扯着清亮的声音,干脆地说:“为了把曲清池和你与陈生……”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带笑意地瞟了一眼莫严,不忘了说:“包括我们的小天孙和端肖雪一同引到京中扣住,我可是废了不少的力气。”

“薛离”说到这里开始抱怨:“希望你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上,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他话说的客气,可动作却不是那么的和善。他一边说,一边促狭的扔掉了手中的骨钉,带着明显的恶念与邪气,抬手想将骨钉打进萧疏的身体,手段毒辣的与那个唯唯诺诺的薛离完全不同。

如此奇怪的一面惊得郭齐佑接受不得,他和莫严隐隐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只是他们一时没敢相信。

陈生像是垂死的野兽一样,他盯着薛离艰难地喘了口气。现今他不知他身边的这个“薛离”是谁,只知道这个“薛离”跟着他的时间不短,几乎每件事对方都在……

为此,难以接受的陈生闭上眼睛,这时那三道伤口再次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春湛君的一张脸。

在陈生有些模糊的记忆里,那个道貌岸然杀了白家少年一家的伪君子,曾留给了白家少年三道伤痕,并将那孩子喂给了黑猫……

而那黑猫正是——白烨。

此刻双方既然挑明,萧疏也不在留情。他从手中抽出一根龙骨,正欲上前不料薛离早有准备,只听猫叫过后,薛离的身体化作一只三尾猫,接着黑色的正方体出现,直接困住了萧疏,将萧疏的身影拉入纯粹的黑色里。

萧疏的脸一点点被黑暗吞没,在消失的最后一刻皱起了眉,深深地看了陈生一眼。

“薛离!”亲眼看到这一幕的郭齐佑忍不住的吼了一声,虽是知道薛离可能不是好人,可还是反应不过来这都发生了什么。

薛离闻言却慢慢地笑了。

他耸动肩膀,当着郭齐佑的面掀开了盖在面上的一层白布,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庞。

而当那薛离双弯起眼睛对上郭齐佑干净的眼眸时,郭齐佑脸色一变,顿时后退几步:“是你!白烨!”

莫严不明所以:“白烨?”

郭齐佑冷着脸说:“之前纠缠我师兄,曾在小圣峰武斗时引出我师兄心底的贪念……”露出了陈生,让他们都找了过来的人……

郭齐佑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瞪圆了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

摘掉假脸的白烨则和颜悦色地说:“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我又不是陈生,就算你眼睛瞪大我也不会觉得你惹人怜爱。而你们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请陈生、曲清池、小天孙、端肖雪进宫做客而已。”

“这么多人都请了,怎么不请我呢?”

就在白烨露出得意笑容的时候,云馜慢步从树后走了出来,他望着白烨暗自得意的表现,歪着头,镇定自若地问:“末夭呢?”

许是没料到云馜会突然出现,白烨的脸僵了一下,郭齐佑早前与云馜关系不错,此刻就算得知云馜的情况一时也转不过来心态。

而云馜确实对郭齐佑很好。

云馜拨动着手珠,若有所思地说:“你的主子是不是末夭?”

白烨握紧了拳头,明明紧张却不想对方看出,故作轻松道:“我哪有什么主人。”云馜闻言冷哼一声,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不管是去找山河镜,还是盯上了檀鱼的遗物,亦或者是知道千目蛛杀不死曲清池,故而栽赃曲清池引曲清池入京的事,都是建立在你知道一些未来的可能下。”

白烨嗤笑一声:“你说是就是?”

云馜说:“早前你去找山河镜,那时的我还并未多心,可之后你盯上了檀鱼的遗物,在端肖雪出了千目蛛体内之后,立刻抢走了玄司留下的东西,随后又装作曲清池的样子杀人,分明是早就知道了檀鱼转世会出现在哪里,又知晓曲清池不会被千目蛛所杀,这才布置下一局。”

云馜算了一下,“因此我想了想,天尊之中唯一一个能够窥探明日的就是末夭,而玄司也是末夭指引而来的。所以,末夭在哪里?”

“还有,你想带他们去哪里?”

云馜问到这里笑容越发和善:“你为什么要找檀鱼的遗物,又为什么要抓莫严?”

白烨眼睛一转:“你的问题真多,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找檀鱼的遗物?”白烨笑眯眯地反问云馜:“该不会是虚泽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落在了檀鱼的手里,所以你才这么在意这件事。”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故意气云馜:“堂堂虚泽拿不回来自己的东西,胡思乱想的本事倒是第一。你看我和曲清池互斗许久都没有动静,怎么此刻竟是按耐不住的出现了?”

白烨慢吞吞地在莫严身边迈步,桀骜不驯的样子十分惹人厌烦:“我早前听说虚泽和檀鱼在清水打斗,一不小心肉身被吞,真身被锁在了檀鱼的鱼骨之中。之后檀鱼死了,鱼骨不知下落,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也没有人知道。”

云馜一言不发,并不多谈此事。

白烨看他这个表现,装模作样地说:“我本来以为是假的,可看你先是躲起来等我和曲清池互斗,见曲清池和端肖雪莫严落在我手中又出现,不经让我开始多想——你如此难安的原因是什么?该不会是打开虚泽那件贵重东西的钥匙我都拿到了吧?”

他说着说着,笑容越发灿烂,明显是在挑衅。

老实讲,云馜与白烨都是爱笑的人,但与白烨不同的是,云馜的笑是一种温柔和善毫无攻击性的笑,而白烨则是皮笑肉不笑,将冷笑堆积在眼中的类型。

不想白烨继续说下去,云馜出手的速度很快,可再快也快不过早有准备的白烨。

白烨此刻的身体是长夜天尊的三尾猫,三尾猫与长夜天尊相同,都是黑夜的产物,因此他很轻松的躲进树影中,以极快的速度拖住从刚才起就一动不动的莫严,顺便抓住了郭齐佑,转而冲向离他最远的陈生。

云馜见莫严没用反应,想到了是白烨刚才给莫严喝的水有问题,当下皱起眉头,抬手结了一个金印,一下按在陈生的身前,挡住了白烨伸向陈生的手。

白烨一击不成,不敢与云馜硬拼,当即暂时放弃陈生,先把郭齐佑和莫严带回京中。而京中有十字阵,对他而言是一个不错的战场。

云馜力量强于白烨,但速度比不上藏影而跑的白烨,他眼看着白烨带着莫严等人离去,知道曲清池失去萧疏不妙的他当时转过身,与陈生讲:“我们暂时和谈怎么样?”

陈生说不出话,只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云馜见他虚弱,抬手解开他身上的毒。之后陈生吐出一口血,在压在胸口上的这口气出去之后,他咳嗽几声:“你为何要与我联手?”

云馜想了一下,难得说了实话:“早前不管你们是想看曲清池和第三方势力互斗,想让你们两败俱伤,方便虚泽赢。可如今萧疏为了救你不能接应京中的曲清池,曲清池怕是会被十字阵困住。”

“而对方早有准备,若是要杀曲清池还好,可他如今不杀曲清池,只抓走了曲清池和莫严他们,还困了端肖雪在手,委实令人不快。”

云馜说到简单,可脸色铁青的陈生转念一想,很快明白过来:“所以……白烨说的是对的?虚泽的肉身是不是被檀鱼吞了?”陈生最是敏锐:“可你之前看我们被困并无反应,明知端肖雪被抢也没有着急,这是不是说明——取得虚泽的身体还需要其他的条件?”

陈生盯着云馜的眼睛不放:“条件是什么?——端肖雪?莫严?曲清池?还是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他继续逼问:“你见白烨找虚泽的身体会感到慌张,难不成是虚泽的身体里有什么?”

“你问的有些多了。”一向是以笑对人的云馜难得收敛了笑意,他说:“虚泽和曲清池算是一体,他们怎么打都是他们的事。如今虚泽病弱,曲清池有伤,他们两个放在一起算是势均力敌,而那隐藏最深的三尾猫的主子却是实力不明。

如今那位要是与曲清池互斗尚且还好,可他不与曲清池斗,也不直面与虚泽起冲突,只想要曲清池与虚泽打在一起,方便他坐山观虎斗。你怎不想想,这事若是成了,之后可会有曲清池和虚泽的活路?

你怎么就知道曲清池落在这人手中还能得到好结果?”

云馜一步步地逼近,试图说服陈生:“我和虚泽都知道檀鱼的埋骨之地是哪里,你怎么不想想,为何在看到端肖雪拿到檀鱼遗物之后,我不动手抢先去取得虚泽的身骨?还要放他在你身边?”

“你不觉得其中有问题吗?”

“你难道愿意拿曲清池去冒险吗?”

陈生被云馜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说服,他是不敢拿曲清池冒险,可他心里也清楚,就算与云馜在一起是与虎谋皮,眼下的他也没了退路。

自己去白烨那里带出众人终究是不可能的。

因为了解这点,陈生没有犹豫太久,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道:“可我们要怎么入宫?白烨背后的人在京中布置了一个压制众人修为的大阵,我们就算去了也是自寻死路。”

他说这话时云馜凝视他许久,最后才伸出手拿出一块玉。

他道:“龙族与天狐的住处不同其他地方,来回皆是需要玉牌。而我要离京,只需要捏碎玉牌就可以回到海中,因此我虽是拿这个阵没有办法,但此阵也困不住我。”

陈生惊讶地看了一眼玉牌,随后说:“那我呢?”

云馜说:“我会帮你抢到盏目,到时候你用盏目帮我克制三尾猫的驱影。”他给陈生解释道:“长夜怕光,因此他打不过金羽日桥,同样拿盏目也没有办法。而你现在这个身体是凡人的身体,因此这个阵法八成对你无用。”

云馜说的简单,可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如云馜所说的一样简单谁也说不清。

不过眼下陈生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只能被动的随着云馜入京。

云馜带着陈生返回京城,这时京中的大阵已经启动。云馜捏着玉牌,对着京中思索许久,先是将陈生扔在原处,接着一人离去一人归来。而等他归来时,他身上覆盖了一层白气。

借着这团白气,隐了身形的云馜带着陈生走入皇城并未被人发现,随后白气成丝,飘向冷宫,指引云馜他该去往的方向。

陈生静静的跟在云馜的身后,等两人掀开假象进入那座被橙红包围的宫殿时,云馜突然听到陈生问他:“你身上的白气从何而来?你之前入京,明明被阵法压制,怎么出去了一会儿,便白气缭绕的入了皇城?”

云馜捏着手珠,不慌不忙地说:“不过是些小把戏。”

陈生平静地说:“什么小把戏?难不成是去虚泽那里寻得了一点小把戏?”

云馜突然听到这句,行走的步子忽地慢了一拍。

不知为何,心中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其实走入宫门时云馜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他从三尾猫的所作所为来判断,心里清楚三尾猫肯定知道一些还没发生的事,因此三尾猫去找山河镜,知道他解开了千目蛛的封印,早早去端肖雪在的位置等端肖雪,知道曲清池不会被千目蛛打败,这才在曲清池打蜘蛛的时候陷害对方都有了解释。

可天尊中能知道未来的真的只有末夭吗?

如果三尾猫背后的主人是末夭,那为什么末夭不将自己隐藏得更好一些。

如果三尾猫背后的主人不是末夭,那他是凭什么判断的端肖雪会出现在哪里。

是有人告诉了他吗?

难不成当时千目蛛的体内有三尾猫的主人…………

思及至此,脚步完全停下。

几幅画面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打断了云馜的猜想。

那幅画面很熟悉。

陈生抱着燕雀,坐在府中的身影鲜明的像是还留在昨日。而有他存在的画面明明色彩那么明艳,却带着几分血色环绕的森寒……

云馜背影在此刻僵硬的宛如石像,他完全不动了。

此间日影西斜,盯着前方朱红色的宫门,站在回廊中的云馜越过金水薄雾,看向那扇仿佛充满了无数历史感的门庭,在光影交叠的地方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我当年想要杀端肖雪是你拦住了我。”

陈生抬起头。

“你曾用过路标。”

一句路标出现,云馜脸上的笑容到此全部消失了。

他盯着那扇红木门,慢慢地转过头,对上陈生的眼睛,企图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一丝慌乱。

陈生不慌不忙,见他不走慢步从他身后跟了上来。

他的步伐平稳,表情是那么的平静,周围的木柱倒影留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的勾画着那双幽深的眼眸,看上去竟是十分可怕。

恍惚间,云馜听到陈生问他:“你怎么不进去?”

陈生一边质问云馜,一边往前伸着脖子,一双眼在暗处像是没有一点光。慢慢地,他身上那股子平和的味道被咄咄逼人的强势取代,眼角到眉梢皆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态。

云馜见此,闭上了眼睛,意有所指地说:“我起初怀疑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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