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丧事

并不愉快的谈话到此结束。

沈云拎着陈生回到了沈府,入了沈府,陈生把鸟放下来,心烦意乱的坐在镜子前道:“与我说说话。”

萧疏问他:“你要我说什么?”

陈生道:“说什么都可以。”

萧疏却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陈生忍了又忍,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萧疏一顿,从容道:“不是。”

陈生没想到会听到他反驳,当下露出一丝喜悦,可又听他说:“我心中并无厌恶喜爱之情,所以我不会觉得你很惹人厌。”

笑脸一僵,陈生说:“一个人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厌恶喜爱之情?”他想了想:“你莫不成是修无情道的?”

“我修的是鬼道。”

“……够偏门,大道千万,为何非学鬼道?”

萧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曲清池说,你脑子里的想法千奇百怪,他怕有一天你把自己玩死了,因此我掌鬼道,至少能寻你最后魂归何处。”

这话陈生起初没听懂,所以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萧疏见他不懂,直言道:“他的意思是——你就算做鬼,他也不会放过你。”

陈生:“……”

莫名其妙,但总觉得自己太惨了。

陈眼泪汪汪地合上镜子。

***********

陈生死了。

身旁没有老妇,也没见到陈生。

在农舍中醒来,不知为何,忽觉神清气爽的薛离喊着陈生的名字,久久没能听到回应。

心下不安,披头散发的薛离在四周找了陈生许久,没见到陈生和老妇的身影,脑内有了不好的猜想。

这时,薛离的头顶飞来一只燕雀。

奶狗看着燕雀,微微眯起眼睛。

燕雀来到薛离上方,张开嘴:“在这里,在这里。”

薛离一惊,抱着奶狗跟了上去。一人一狗七拐八拐,来到万来香后门。薛离小心避开上方的赤鸿尊,寻了许久,在府后发现了脸色平静的陈生。

没有感受到活人的气息,薛离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他颤颤巍巍地爬到陈生的面前,瞧着京彦的那张青白的俊脸,惊慌失措地喊着:“陈生?”

见陈生没有反应,薛离又伸出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等却准了陈生没了气,长发盖脸的男人大叫一声。

接着,四周修士与百姓听到一句愤怒慌张的“是谁杀了陈生?”。然后,他们见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头也不回地冲向陈府。

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附近正在监视赤鸿尊的修士面面相窥,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死了?”

之后陈生的死讯便传开了。

传开那时,枢阳尊正冷笑一声,与乾渊尊说:“我定会杀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子。”

话音落下,有修士跑了进来,一脸慌张地说:“尊者!听说那位陈进士去了……”

闻言乾渊尊拿着茶碗的手一抖,转而看向面露惊愕的枢阳尊。

枢阳尊板着一张脸,在乾渊尊目光中没有好气地说:“不是我。”

白仲原点了点头,说:“我们都知道不是你,我们只是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下的手?”

“白兄怎可如此说!”月寒侞眉头蹙起,怒喝之后对着枢阳尊柔声道:“我们几人也算是老相识了,我自是了解你的,我也知道不是你,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那圣峰首座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枢阳尊心中一堵,随即拍桌而起。

见此乾渊尊出来打了个圆场,说:“行了,你们又何必气他,现今三魔目的不明,我们理应团结才是。”话说完,乾渊尊站了起来,“你们留在这里修养,我去陈府瞧瞧。”乾渊尊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胡子,“陈小友本事不小,谁能悄无声息地取了他的性命?而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是生是死还不好说。”

赞同他的说法,白仲原与月寒侞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薛离回到陈府之时郭齐佑不在,府内只有京彦和莫严与那三个下人。

陈六躺在门口,一脸平和的晒着太阳,见薛离背着陈生回来,才做出一副勤快的模样,笑道:“郎君回来了?”

他本是在与陈生打招呼,可见薛离神色慌张,不由一愣,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生死了。”

薛离眼泪汪汪,说:“都怨我粗心!让人钻了空子。”

陈六听到这话身体一震,但他并没有先看薛离背上的陈生,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槐树上的小小铜铃。

铜铃隐藏在树叶之中,陈六问陈五响了吗,陈五摇了摇头。

薛离这时挤开了他们,叫来了京彦和莫严。

京彦这次没有计较自己身上脏不脏等问题。他见到自己的尸体,眉头越皱越紧,一脸阴沉的探了一下陈生的魂魄,随后拿出笛子,吹了几个单音。

莫严问:“这是在做什么?”

薛离道:“问魂?”

京彦不理他们。吹完几个单音,他等了许久,没看到陈生的灵魂微微皱起眉,又将长箫放在陈生的头顶,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费了很大的力气,剥开了陈生身上的一层灰皮。

“这是!”薛离吃惊地捂住嘴。

“这是什么?”莫严不懂,从不修行的人自是知道的不多。

京彦剥开哪层灰皮,再次探了探陈生的呼吸,说:“他还有一口气,有人给他做了一道障眼法,让他看起来像死了一样。可能是怕谁见他虚弱起了害他的心思。”京彦说完这句仍皱着眉:“可我查不到他的魂魄在哪儿。如今只有一丝残留的神识维持着我的身体,让他没有气绝。”

话说完,京彦把陈生带到了中堂之中,做了一个招魂阵,他刚做好阵法,忽地见陈六拿着碗走了过来,接着坐到了薛离的身前。

“?”薛离:“你这是做什么?”

陈六说:“郎君说了,我们帮他做事。他活着时,我们为他操劳,他死后,肉身给我们所食。”

薛离一惊:“所以你这是?”

“在等郎君咽气。”

“你等陈生咽气坐到我的脚下干什么?!”

“那副身体又不是郎君的。”陈六无辜地眨着眼睛。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薛离大惊失色。随后正在布阵的京彦面色铁青,只听府中先是响起薛离气急败坏的声音,之后是莫严的一句别吵了。而后越河县主的声音响起,女人穿着白衣跑了进来,先是泪眼朦胧的喊了一句陈生,之后吸了吸鼻涕,指责京彦:“定是你太遭人恨!连累了我生生!”

头顶青筋暴起,京彦忍着越河县主哭闹的声音,转眼又见几个眼熟的修士脚下生风地跑了过来。

其中一人面露红光,说:“我等了多年!在宗门所练的功底如今终于用得上了!”

此话一出,京彦一愣,但因京彦并不擅长招魂聚魂,所以京彦还真的给他腾出位置。

修士上前,瞧见死的不是陈生有些意外。随后他收拾好心情,对着京彦点了点头,本着一视同仁的心,当着众人的面,从袖中拿出唢呐,对着京彦的身体吹了一下——

“唉唉!怎么打人啊!”

院里乱成一团,陈五与母亲坐在门口石阶上。

一旁有个修士鬼鬼祟祟靠了过来,凑到陈五耳边,说:“要吗?”

陈五扭过头,只见那个修士四处张望,然后神神秘秘地拉开了衣服,里面赫然贴着一张“专业哭丧”的纸。

修士小声说:“你别看我这样,哭丧我还是很懂的。只要谈好酬劳,怎么哭你说的算。”

陈五顿了顿,面色古怪:“你不是修士吗?”

“唉!”修士说:“做修士不过是兴趣,哭丧才是营生之道。我们宗门太小,为了能买一些丹药灵草,只能什么方面都涉及一些。而我早就打听过了,陈家没有什么亲友,为了避免丧宴冷清,你不妨与掌事的说一声,我可单哭,也可找宗门一同过来。你也别怕人多,买十人多送三人,你不亏的!”

他这话说完,又见一个修士过来,手中拿着罗盘,说:“这房子风水不好啊!罢了罢了!我帮他看个好去处。”

这时院里又有人在喊:“你家水缸漏水了?”然后又接了一句:“不是,你家这鱼怎么哭了?这……哭得也太狰狞了。”

“天啊!这狗怎么了?来,哥哥看看……它咬人啊!!”

“花瓶动了!花瓶动了!这花瓶为什么动了?!”

陈五眯起眼睛,听院里像是开锅了一样,之后他又瞧见怀县令带着主薄,拿着一匹匹白布冲入府中。

一进中堂,怀县令什么都来不及看,只说:“我的陈卿啊!这真是天、妒、英、才!”他假哭了两声,随后扑到地上躺着的那人身前,眯着眼睛说:“怕事出突然,你们手忙脚乱会有纰漏,我特意带了布,省了去买布做丧衣的麻烦。”他说到这里,将手中唯一的白衣盖在了地上那人的身上,然后“咦”了一声:“怎么长了这么多?不应该啊?!”

怀县令说到这里,睁开了虚情假意并无泪水的眼睛,先是破口大骂:“这该死的恶人杀了陈卿后难不成还砍了陈卿的腿!”之后他定睛一看:“这人不是陈卿!”

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京彦脸黑如墨,在狗咬鱼闹下人看热闹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

一句别吵尚在口中,奇怪的是,周围人没用他制止就静了下来。

京彦的脸色因此缓和下来,他刚想说你们都滚出去,就听见一旁披头散发的薛离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首,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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