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争执

“何时了?”他问。

丫鬟回过神, 脸蛋红扑扑的低下头,“回禀王爷,已经卯时了。”

“卯时……”温以瑾往外头看了眼。

今日不必上朝, 他也没叫醒殷玄夜, 让丫鬟先去打水来, 昨夜事后太晚了, 都没有清理残局, 他看不清, 殷玄夜不想叫府里上下知晓, 也不许他去叫人。

不知是害羞, 还是觉得丢脸。

他觉着许是两者之间。

下人端了水来, 放在了房中架子上,温以瑾挥退下人,待门合上, 他方才往床边走去,不知脚边踢到了什么, 滚动发出清脆声响。

温以瑾脚步顿住。

忽而想起,昨夜似有瓷瓶从殷玄夜身上掉落在了地上, 只是当时两人都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去留意旁的了。

他蹲下身,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 伸手在衣物中摸出了一个瓷瓶, 很小,似那种装药的瓷瓶。

他蹲了一会儿, 起身走到床边撩起床帘, 伸手摸了摸殷玄夜的脸,觉着热乎乎的,指腹在他面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然后转头把瓷瓶放在一边,去拧干帕子替他擦拭。

他看不太清楚,这些行动便做的慢了些。

殷玄夜是在半途中醒来的,略带凉意的指尖碰到他,他不适的皱了皱眉,随后神智慢慢回归,睁开眼,眼眸逐渐清明,仗着温以瑾看不清,半阖着眼眸,盯着俯身的温以瑾看。

但温以瑾还是很快发觉了。

“陛下醒了?”

“你怎知?”他开口嗓音沙哑得险些发不出声。

一瞬,他面上便泛上了薄红,他趴在床上侧着脸,手抓紧了被褥,留下一道道皱褶,他直扯过被子,把自己脑袋闷在里头。

“陛下?”温以瑾发觉他的小动作,轻笑一声,也没去扯被子,只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方才陛下动了。”

“我没……”被子里闷闷的声音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殷玄夜突兀的领悟到了温以瑾那句话的意思。

静默无声中,温以瑾动作轻柔的处理后事,殷玄夜一动不动,如同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

一炷香的时间,屋里的水换了几盆,温以瑾闭了闭有些发酸的眼睛,问殷玄夜,有没有哪不舒服。

殷玄夜道没有。

其实有的,只是难以启齿,便不想说。

温以瑾探了探殷玄夜额头,觉得有些烫,他自那《恋爱指南》中某一篇成人向的文章里得知,若是后续工作没做好,是会发烧的。

“孤没事。”殷玄夜闷在被子里当了半天的鸵鸟,从被子里起身,嗓子发涩,他接过温以瑾递给他的一杯水,喝了口,摸着杯沿,清了清嗓子,问,“你府中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处理好了。”

“那便随孤一道回宫吧。”殷玄夜说。

温以瑾:“陛下,我还有一事要问。”

“你说。”说完便同他回去。

后半句话殷玄夜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头过了一遍。

“这是什么?”他拿出先前捡到的瓷瓶。

殷玄夜定睛一看:“……”

“是陛下的东西吗?”他问。

“唔……嗯。”殷玄夜含糊应道,伸手把瓷瓶从他手中夺过,“怎么在你这儿?”

温以瑾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笑道:“昨夜掉地上了。”

殷玄夜看那瓷瓶没坏,里头的药也还在,松了一口气,眸光微闪,道:“孤也有话同你说。”

“陛下请说。”

“你可知这是什么?”他将瓷瓶放温以瑾眼前晃了晃。

温以瑾摇了摇头。

“孤给你带的药。”殷玄夜说。

“哦?”

“治你眼睛的。”

“多谢陛下。”

“你……不高兴?”

“嗯?没有。”温以瑾说。

殷玄夜总觉得温以瑾的反应,过于平淡了,他咬咬牙,和盘托出,“孤有事瞒你了。”

殷玄夜将他藏药的事说了,只见温以瑾沉默片刻,开口问他,是不是不希望他的眼睛好起来。

温以瑾问这话的时候,面上神情,以及说话的口吻都有些淡,殷玄夜以为他生气了,握着瓷瓶,坐在床上,低垂着脑袋,侧脸对着温以瑾,“嗯”的应了声,承认了。

“你眼睛好了,便不会依赖孤了。”他说。

温以瑾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缘由,一时间失笑,口吻饱含诱惑的反问,“陛下便不会用些别的,来让臣心甘情愿的留在你身边,依赖你吗?”

“别的?”殷玄夜声音轻轻的,“权力?金钱?”

他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他太清楚温以瑾的性子,又怎会不知,他对权势上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反而对他做明君更执着。

让他成为明君,是温以瑾的心愿。

而他的心愿,只有一个,那便是温以瑾留在他身边。

他宁愿养精蓄锐,藏好爪牙,让温以瑾误以为他还是曾经那个需要他的殷玄夜,也不想轻易的看他离开,看他和自己渐行渐远。

温以瑾一听他的语气,就知他是想岔了,他抬起手,指尖穿过殷玄夜落在肩头的发丝,“只需要……陛下就够了。”

殷玄夜一怔。

“臣在喜欢的人面前,做不到正人君子。”温以瑾说,“陛下可知,臣有多遗憾。”

遗憾没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表情,却又庆幸,昨夜殷玄夜来了。

后半句话,殷玄夜没能听明白,前半句话,却是勾起了一段鲜活的回忆,他面上又发烫了起来。

这发烫,就一直烫到了午间。

殷玄夜叫太监把奏折拿到了温以瑾府中,在他的书房里批奏章,温以瑾坐在一旁的窗沿,支着脑袋晒着太阳,殷玄夜时不时便抬头朝他看过去。

温以瑾眼前蒙着一层白绫,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唇角微勾,也不戳破,只当做无知无觉。

他今日穿着一身青衣,比白衣少了分距离感,更加柔和,自殷玄夜的角度看来,阳光落在他身上,下颚线的轮廓线条覆着一层阴影,薄唇轻抿,如风光霁月。

他觉着脑袋发涨,浑身热乎乎的。

此时此刻的殷玄夜,还没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何不对。

直至温以瑾听着他呼吸声越发的沉,到他面前,一探他额头,才发觉这烫得不寻常,立马让人去寻了太医来。

“陛下这是发热了。”李御医开着药,“昨夜可是着了凉?”

“没有。”殷玄夜哑声道,“孤知道了,不必多说了。”

温以瑾知他是不想叫外人知晓,脸皮薄,他没有多说,只是在李御医离开时,送了他一程,向他讨了一些药,李御医行医多年,便是温以瑾不说内情,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宫中当值的,没有几个傻的。

他也没有多问,给了温以瑾一些特殊伤药,附赠了一盒软膏,温以瑾抿唇笑了笑:“多谢李御医。”

“王爷客气了。”李御医道,“治病救人,本身便是臣的本职,王爷眼睛不便,便不用送了。”

温以瑾颔首,听着他脚步声远去,才唤来一旁的下人,让他领路。

他无需旁人搀扶,也能如履平地,步伐稳健。

房内,殷玄夜喝了药,心里是甜的,药也没有那么苦了。下人尽数退下去后,他问温以瑾:“你同李御医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温以瑾说,“不过是讨了一些药罢了。”

“药?”

温以瑾拿出药,放在桌边,“我替你上药,你将衣服脱了。”

殷玄夜:“……”

“知你脸皮薄,我什么都没说。”温以瑾道。

殷玄夜分不清是因脸上发热而滚烫,还是因他的话。

“……哦。”

殷玄夜以前还小时,一生病温以瑾就会在他身边陪着,而他病后,也比一般的时候要更粘人更软乎,现在长大了,也同那时一样。

时不时碰碰温以瑾的手背,或是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那浅淡的药香。

当天天都快黑了,殷玄夜也没有回宫的意思,颇有温以瑾不同他回去,他便不回去的架势,温以瑾总觉得,让他窝在这儿,委屈了。

他在府中也没有要紧事,便和他一同回宫。

两人坐上马车,马车里垫了软垫,温以瑾在一旁坐下,外面赶马车的下人甩了甩缰绳,马车走动了起来,“咕噜咕噜”的轮子滚动声响起。

没一会儿,殷玄夜便靠在了温以瑾身上哼唧,这儿难受,那也难受,总之就是浑身都不舒服。

温以瑾让他靠在了自己腿上,给他捏肩揉腰。

能比从前更为明目张胆的滋味,让殷玄夜尝到了好些甜头,原来关系再近一步,竟是这般的好。

两人回到了宫中,晚间殷玄夜也不用再找由头,哄骗温以瑾来他床上睡,沐浴时,也不用隔着那一扇屏风同他说话,而是一同共浴,只是面红耳赤,一直降不下温来。

温以瑾顺道带上了药,沐浴后便给殷玄夜上了药,没多折腾他。

几日过后,殷玄夜病好了,温以瑾的眼睛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没告诉殷玄夜,捉弄了他两回。

那日他摘下蒙眼白绫时,眼前已然清清楚楚,殷玄夜问他时,他只说不觉光线刺眼了,但还是看不清,他没蒙眼,在殷玄夜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时,装作不知。

后头用晚膳时,殷玄夜亲手喂他喝粥,那模样甚是可爱,他没忍住,笑了出声,两人目光对上,随即便被他发现了他已经看得见的事。

殷玄夜想着这一天都事,羞赧得面上充血了一般。

“你戏弄孤!”他扔下勺子,用怒意掩盖羞涩。

温以瑾:“陛下莫气,臣只是想看看,平日里的陛下,在臣看不清时,是什么模样。”

殷玄夜:“你定然是在心里笑话孤。”

“臣没有。”温以瑾道,“陛下若不信,臣只能将这心剖开给陛下瞧瞧了。”

他哄人似的,把碗放在他手里,“臣还饿着呢,陛下便不管臣了吗?”

殷玄夜对上他那双饱含笑意的眸子,气焰灭了半截,“看得见还要孤喂。”

“臣便是喜欢。”温以瑾说。

殷玄夜:“……”

他嘴上嘀嘀咕咕,行动很诚实,只是一直被温以瑾注视着,耳垂的薄红怎么也消不下去,时而干涩舔唇,时而视线漂移。

心底本还有少许的遗憾,也都被温以瑾这调笑的举动给击散了,只余满心春池荡漾。

天气一点点的暖和了,步入了初夏,温以瑾眼睛恢复后,也回到了朝堂之上。

寅时,午门外众多官员站着,

同他相熟的同僚见他面色比从前好了许多,关心问候了两句,温以瑾都笑着应了回去,便是那来挑刺的,他回话也不温不火。

他在宫中住了这么些天,少不了被人知晓。

从四面八方投来了似有若无的视线,他在那处,侧耳倾听,留意到了些许的信息。

“摄政王回朝,这朝中,恐怕又要有变。”

“吴大人小声些,隔墙有耳。”

“呵,他摄政王都敢夜宿陛下寝宫,还怕人议论不成?”

他不怕旁人误会他“司马昭之心”,只担心风向会朝另一个方向去。

……

两人关系转变后,私下相处也变了许多,他们在无人的地方尽情的厮混亲吻,常常待在一块,温以瑾有时会回府中,多数时候留在殷玄夜的寝宫。

在温以瑾回朝几日后,殷玄夜发现了他和从前有些不同,从前他很少会在朝堂上不留余地的驳回他的话,有何问题,亦或者见解不同,只会在私底下同他说,这几日上朝,却毫不留情。

这日亦是如此。

再次被温以瑾驳回话之后,他坐在高位上,垂眸往他那扫了过去。

二人方才争执过一番,朝中官员均数不敢出头,寂静无声的低头,只怕这战火殃及池鱼,他们已然能感觉到,上头那位已经是有些许愠色了,而温以瑾仿佛分毫不觉,依旧驳着他的话。

简直就像是将两人维持的平静表面撕碎了,露出了底下暗藏的波涛汹涌。

殷玄夜唇线绷直,咬了咬后槽牙,腮帮子鼓动。

一直到退朝时,朝中众人往外走去,殷玄夜挥着袖子离开。

一名头发发白的官员同温以瑾一块往外走,“摄政王,你又何必激怒陛下?”

温以瑾咳了两声,说:“不过是不同见地罢了,何谈激怒。”

“从前也不见你是如此执拗不懂变通之人……”同僚看了看一旁的人群,低声道,“你可知,如今朝中风向,都觉你野心勃勃,已不加掩饰——”

他觉温以瑾不是那样的人,才是越发不懂他此番作为。

“这样……”温以瑾轻笑一声,“谣言罢了,何必在意。”

那官员同他说了几句,摸不清他心中所想,叹息着离去。

温以瑾换了一身衣裳,到了宫中殿内,太监说殷玄夜不在,去了校场,温以瑾到那时,就见殷玄夜穿着一身劲装,同身边侍卫在比试场上过招。

一连五个身手矫健的侍卫被撂倒在地,殷玄夜劲瘦的腰间束着,沉着脸色,让他们一起上,侍卫起初还束手束脚不敢动真格,接着就发现不动点真格,他们起码得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都认真了起来。

殷玄夜上过战场,身上功夫了得,一招一式带着凌冽的风,杀伐果断,一盏茶的时间,那里就倒下了一片的人,殷玄夜喘着气,阴郁的面色缓和了些许。

温以瑾在一旁看完了全场,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了两声,这两声和这里的动静比起来,本不算什么,但不知怎么,就是随着风落在了殷玄夜的耳朵里。

他侧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阳光下的温以瑾。

温以瑾抬脚走了过去:“陛下。”

殷玄夜转头让那些侍卫去领赏,往另一边走了几步,从身旁人手里拿了弓箭,“摄政王,同孤比一比。”

这口吻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好。”温以瑾应下。

两人走至靶子对面,殷玄夜让温以瑾先射,温以瑾顺着他的意,射了一箭,正中红心,然后,殷玄夜便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瞄准的是靶子上的那支箭。

今日有风,他的箭偏离了些,落点在温以瑾那支箭旁边,亦是红心。

殷玄夜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昳丽的面庞有些阴郁,“再来。”

温以瑾射出一箭,没有再刻意的惹恼他,射他的箭,又是一箭正中红心,殷玄夜却还是不愉,冷笑一声:“你这是看不起孤?”

温以瑾放下弓:“陛下为何这般想?”

“犯不着给孤放水。”殷玄夜拿起一支箭,搭在弦上,这一箭射出去,将温以瑾的那支箭从靶子上击落了。

“孤玩得起。”他说。

刚才还在朝堂上同他争执的人,这会儿便若无其事的找来的。

当真是公私分明的很。

殷玄夜在他身上,便做不到这般的公私分明,一直对他千好万好的人,突然这般行径,难免会有落差,他心里有气,却是不想朝他撒。而温以瑾也明白这点,来寻他,就是想让他把气撒出来。

“陛下误会了,臣没有放水。”温以瑾说。

两人射箭几个来回,殷玄夜把弓箭扔给了一旁的太监,太监手忙脚乱的接住。

看来这气是憋大了。

温以瑾把弓放在一旁,跟了上去,殷玄夜步伐迈的很快,温以瑾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时而低咳两声,每逢换季时,他就容易嗓子痒。

终是殷玄夜忍不住问了一句:“今日喝药了?”

他语气故作平淡,愣是叫温以瑾听出一分别扭。

他左右看了看,此处无人,上前借着袖子遮挡,小心又试探的牵住了殷玄夜的手,“喝了。”

殷玄夜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便由他牵着了,心里气性实则已经先消了大半。

“陛下别气了。”温以瑾道。

殷玄夜转过身,似猫般又清冷又撩人的眸子看着他,温以瑾一说起这事,他就藏不住心思了,“今日早朝,你为何又要同我作对?”

“外人皆说你我水火不容,臣不过是把这坐实罢了。”温以瑾说,“今日那礼部尚书,想让陛下选秀,被臣一打岔,便没了后文,这样不好吗?”

殷玄夜眉头蹙了蹙,觉着并没有这么简单。

若只是因为这个缘由,那之前呢,之前和他对立又是为何。

温以瑾低了低头,看着他手上关节处的血痕,是方才同侍卫比试时弄出来的,他道:“回去替你上些药。”

“不过一点小……”

下一瞬,他被迫止住话头,温以瑾揽着他的后腰,光天化日之下,颇为放浪的吻住他的唇,这一点也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殷玄夜睁大了眼,瞳孔紧缩,垂落腿边的手收紧,掌心沁出了细密的汗。

在一起后,不是没有亲密的接触过。

只是头一回,在这光天化日下。

……

摄政王惹得陛下龙颜大怒的事,不过几日,便是人尽皆知,而温以瑾恍若未觉,每日依旧如往常一样进宫,待在帝王寝宫比在自己府邸的时间还长。

两人说不上真正吵架,也谈不上和好,但就有一种别扭的劲在里头,两人每回朝堂上吵完,下了朝堂,温以瑾便来后宫哄他,不厌其烦。

太后生辰快到了,殷玄夜挑了个不上朝的日子,去太后宫中请安。

没有人知道,先前国舅的事,曾有太后插手其中,殷玄夜才能那般快的得到铁证。

太后宫殿清静,殷玄夜去时,她在院中修剪花草,见他来了,就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沏茶,两人坐在殿中,说起寿宴这事,她只道不必大肆举办,看到太后,殷玄夜就想起了先前的那壶酒。

他顿了片刻,问:“母后为何骗儿臣?”

太后:“骗你?”

“那酒。”

“你可用了?”

“自是没有。”殷玄夜这句话答的快极了。

那壶酒他后头让人瞧了,的确只是普通的烈酒。

“那便得了。”太后说,“既然没用,哀家又怎谈得上是骗你,不过是拿错了一壶酒罢了。”

殷玄夜:“……”

“陛下要治哀家欺君之罪?”太后问。

殷玄夜:“……”

“听闻近日陛下和摄政王关系僵硬,哀家还以为是陛下将那酒予他喝了。”

“你早知道孤对摄政王的心思。”殷玄夜说,“却还那么骗儿臣,你便是想让儿臣同他决裂。”

太后笑了声,慈眉善目的面上多了几道皱褶。

殷玄夜脸色难看的起身,“儿臣告退了。”

“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太后道,“陛下若为摄政王着想,也就不会叫他喝那烈酒了。”

殷玄夜迈出门槛的步伐停顿了一下,没回头,往外走了。

翠容在她身旁唤了声:“娘娘……”

太后收回视线,“茶凉了。”

她知晓爱而不得是何感觉,更知晓,摄政王对殷玄夜是有情意的,两情相悦,何必平白错过。

她也只想要他,得偿所愿。

殷玄夜一路回到宫中,见温以瑾在甘露殿内批奏折,他走近了,他才抬头,“回来了,禄喜说你去了太后宫中。”

昨夜温以瑾没在宫中夜宿,看到他批的奏章,殷玄夜愣了一下,忽而就想起了太后说的那句话——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

一刹那,这些天温以瑾的反常均数涌上了来。

“怎么了?”温以瑾见他愣愣的站在那,起了身,走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早打算好了?”殷玄夜抬眸。

温以瑾:“嗯?”

“你是不是想着往后若我们关系被人疑心,想叫别人以为,孤是受你牵制,不得不让你宿在宫中,让你鸠占鹊巢,还是更坏的结果,叫别人以为,孤被迫同你如此,以身来换权?”他抬手揪住了温以瑾的衣襟,额角青筋暴起。

温以瑾薄唇微张,眸中略过一丝诧异,他停顿的那一瞬,已经给了他殷玄夜答案。

“为何……”殷玄夜气的尾音发颤,“为何你总如此,总这般,孤便这么不值得你依靠吗?你便如此,不信任孤?”

总是想要一个人承担下一切,不信他能处理好那些。

他以为在一起了就好了,在一起后,才知道,原也会有比从前更多的争吵和矛盾。

温以瑾把一切都算好了,一步步的铺路,想把他放在一个更安全的位置,那他呢,到时候,殷玄夜做的越好,温以瑾便越会遭受万人唾骂。

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的清醒,又气,又不知怪谁,无力的被蒙在鼓里,如果今天他没想到,他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就会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发展。

他心里头难受。

殷玄夜呼吸发颤,怒容满面,抓着他衣襟的手指骨节处都发着白,眼尾却泛了红,眸底湿润,他咬紧了牙关。

“陛下……”温以瑾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你先冷静。”

“孤不冷静!”他压着嗓音,“孤做不到你这般冷静。”

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位置,换来他的一世清白。

殷玄夜气的发了狠,一滴清透的泪从眼尾滑落。

又让他哭了。

温以瑾指腹擦了擦他眼尾,扣着他后脑勺,抱住了他,“臣没有那么想——”

“那你怎么想的?”殷玄夜反问,不待温以瑾回答,他笃定道,“你就是那么想的!”

他不是少年时的他了,为什么温以瑾不能依靠一下他。

噼里啪啦一阵响。

外头的禄喜听到动静,忙抬脚进了门,唤了一声“陛下”。

随后,他就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殷玄夜背对着他,桌上毛笔、茶杯和茶壶摔了一地,满地狼籍,禄喜抬头觑见温以瑾的神色,也不是平时带笑温和的表情。

“滚出去。”殷玄夜压着嗓子低低呵斥了声。

禄喜忙弯着腰退出去了,还把门也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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