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已经是晚晚第四回拿第一名了。

他平日里其实也不算张扬, 但是在这种综艺节目上,简直是出尽了风头。

第一回上领奖台的时候, 大伙儿都鼓掌微笑。

当时大部分人的内心活动其实是——

‘临国是哪个国?’

‘圣马丁的就是很厉害啊!’

‘这小白毛还挺好看的。’

第二回上领奖台的时候, 他在上面笑容可掬的说着感谢辞, 台下已经有些人鼓着掌沉不住气了。

‘怎么这回又是他?’

‘他这手速也有点恐怖啊……’

‘难怪YHY是他拿冠军, 之前推特还议论是不是内定什么的……’

这回第四次拿第一名,有些人已经露出了咸鱼的表情。

FINE.是你是你又是你, 你住在这成了。

不过等例常的各个流程录完,越亦晚还被留下来做额外的拍摄。

也就是读信。

截止到现在, 花慕之已经给他写了八封信, 基本上每个星期都有两三封。

花庆之也显然不知道这个事情,在看见编导拿出一摞信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我哥——我哥写的?

他不一直冷冷清清无欲无求的吗?

我哥二十多年没谈过恋爱就结了婚,现在居然给我嫂子亲手写这么多信??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头开始拆信。

节目组很尊重隐私权, 适当的保持着距离,让他能够先一个人浏览完所有的内容, 再挑一两段去读给观众们听。

——像他这样出彩的选手,哪怕不用播出台里的领导都知道会引发观众的拥簇和热爱。

加上这么点恰到好处的温情环节, 又可以给他拉动人气, 也可以给节目增加话题度和收视率, 完全是双赢的选择。

越亦晚坐在温和的暖黄色灯光下, 一个人静静地把八封信都看完了。

他一字一句的往下看, 眼眶就渐渐红了起来, 不时的深呼吸调整着情绪。

真是的——拿第一名没有难受, 差点做崩了作品也没有难受,一看见爱人写的这些信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鼻尖都在发酸。

编导们很善良的候在镜头外,没有催促他快一点读。

越亦晚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镜头。

每一封都太过珍贵,读的时候简直连心都可以融化。

他清了清嗓子,清冷又带着些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晚晚我妻。”

“这么久没有见到你,就好像灵魂忽然被偷走了一样。”

“托托这些天在绕着你的缝纫台打转,好像在找你去了哪儿。”

“我一切都好,平日里也有照顾好自己。”

“晚晚,有时候哪怕只是看见你的枕头,我也会忍不住笑起来。”

“从前很多时候,不懂你存在有多重要。”

“等你走了很远以后,忽然觉得连浓茶都没了味道。”

“晚晚……好想念你。”

“想早一些看见你,想看到你的笑容。”

“明明只是分开两个月,却好像是两年一样。”

他一边读着这些字句,一边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

八封信的内容各不一样,却都是毫无改变的温柔字句。

有的在和他讲述去庄园里的见闻,给他描述那湖泊里的游鱼、在林间追逐着野兔的猎犬。

有的只絮絮谈论着自己最近在看哪一本故事,又看到了哪一句诗想到了什么。

笔调平淡中带着些许的生活气息,仿佛像是一个又一个长长的电话,在贴耳讲着什么故事。

每一封信都很厚,因为除了三四页的信件之外,还会给他寄一些其他的东西。

越亦晚在检查完之后,示意镜头可以过来拍,并不触犯隐私。

这里面有花慕之手抄的长诗,从文艺复兴时期波利齐亚诺写给西蒙内塔的情诗,到如同咏叹调一般的台词。

“——他的胸膛就像五月的玫瑰,他的双唇有如草莓。”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他低头念着他们曾经一起读过的诗,一边伸手拿出信封里夹着的草叶。

有花慕之亲手做的月季花书签,有已经微微变色的金鱼草。

还有的信封里夹了手链或者是别的礼物,每一样或昂贵或朴素,却都可以看见深刻的心意。

越亦晚一个人坐在桌前,凝视着那一个又一个小礼物,忽然捂着脸笑了起来。

被爱着的感觉——

真的太好了。

花庆之在镜头外眼神颇为羡慕。

这事真是他哥做的?嫂子真没跟别的哪个浪漫诗人谈恋爱?

他记着亲哥平时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从来不动心的啊。

他是知道亲哥跟嫂子感情一直不错,谁想到会深到这种地步……

别的编导也都看懵了。

千里迢迢的送信也算了,信是自己亲手一笔一划写的也算了,还夹杂这么多的礼物!

天鹅的羽毛,月季花和玫瑰干花书签,玛瑙串成的手链,甚至还寄了个带芭蕾小人的八音盒——

你们这是热恋期吧?!

旁边有几个围观的小姑娘眼睛都红了,简直被感动的都说不出话来。

她们知道越亦晚的身份时,本来就有点小惊讶了——

但是听说皇家都是恩恩怨怨一堆糟心事,怎么在这儿就这么暖心呢。

就算是强行作戏博取关注,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啊。

还有英国人过去问,他们是不是刚刚结婚,连蜜月都没度就过来参加节目了。

越亦晚回过神来,诚实地回答了问题:“结婚一年多了。”

我们是不是对结婚这件事有什么误会?

你们两怎么搞的跟签订了什么灵魂契约一样??

花庆之看着主持人在采访着他,忽然也深呼吸着揉了揉脸。

不行,将来等我谈恋爱了,我也要找个超可爱的媳妇!然后天天把她捧在心里宠!

绝大部分选手的家人都在第一天录制结束之后离开了,但花庆之多请了几天假,在节目组允许的情况下在场外围观九进八的比赛。

这一场比赛是全程在棚区外拍摄,而且听说活动范围还挺大的。

虽然在镜头里没有任何工作人员的痕迹,但是实际上整个节目组都已经将倾巢而出,带着选手在街头包围了半个圆圈。

花庆之被挡在外缘,而且不能贸然和越亦晚有任何互动,但同样可以看见写着规则的标牌和很多宣传画幅。

像这种综艺节目,本身在场外拍摄,让选手和路人接触,就是在变相吸引相关讨论度,为即将播出的节目造势。

就算有好多路人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拍摄各种图片,导演和编导也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反而跟公开表演似的在早已租下的小广场里展示那九个工作台。

花庆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远远地给爸妈他们打了电话过去。

视频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在视频画面变清晰的那一刻,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背景是哪。

这是——文清宫啊。

“爸?妈?你们在跟奶奶吃饭呢?”

“规矩呢。”太后慢条斯理道:“别叫奶奶,听着老。”

“你哥哥也在呢,”张珉把镜头转了一些,让花庆之可以看见太后和太子的样子:“你现在还在美国吗?”

“都在呢?!我跟你们说——我现在在节目的场外,你们要看直播吗?!”花庆之高高扬起了手,尽可能地让他们看见那主持人旁边的九个选手。

太后的声音忽然就拔高了:“他们在拍节目呢?!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小晚在哪里!他赢了没有啊现在排名怎么样?!”

“人家这还没开始呢……”

宫里这边一家人刚吃完饭准备分开,听见消息也都聚在了一起。

花慕之没有等御侍过来调整设备,直接把母亲那边的手机画面投影到了电视上,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你这么做不会触犯规则吧?”他下意识道:“不要影响到他比赛。”

“不会~好些路人都在拍呢。”花庆之忽然后悔自己没带个直播用的自拍杆,找了个高些的地方给他们做实况转播:“好像快开始了——你们瞧见左边第二个了吧,嫂子在那呢。”

太后一看见那场上九个月牙状的缝纫台,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节目感觉会比之前歪爱趣歪还好看啊,不会也是一周一集吧。

花慕之看见熟悉的身影时,只感觉心跳都开始加速了。

晚晚好像瘦了好些,脊背挺得笔直,仪态也一如既往的好。

花庆之努力调整着焦距,让他们能够看清楚规则。

“全是蝌蚪文一样歪歪扭扭的,这老外们的字好难看啊。”

“我给您翻译……您别急……”花慕之看着电视,飞快地开始给家人读对应的解释。

『二十美元挑战赛』

所有选手只能拿到二十美元,但可以在限定的街区里进行材料的采购或收集。

这个街区里有高端购物中心,有0.99美元杂货店,还有专门的布料店或者西装店——只要发挥想象力,可能什么都可以买到。

但不允许卖艺收费,不允许乞讨现金,也不允许其他和金钱有关的行为。

一个半小时内需收集完所有的必要材料,然后返回到现在的这个广场里。

花庆之靠近了人群,隐约听见了他们的交谈。

“好像说的是,题目是晚礼服,而且会公开进行公益竞拍。”

“你去拍啊,”太后都急了:“别心疼钱!钱不够我去给你转!”

“奶奶这不是钱的事儿……我是他家属,只能围观的。”

伴随着就铃声响起,九个穿着明黄色风衣的选手各自散开,开始往好几个方向跑。

“跟上跟上——”皇后都看的颇有些着急:“晚晚去东边了!”

“妈我哪儿知道东边在哪……”

“你背后!跟着他!”

小王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要变成人体直播器了,长叹了一口气开始跟着跑。

他这回真是义务劳动的跟拍导演了……-

2-

越亦晚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找附近的路人借了一张地图。

他对这个街区并不熟,也不知道主持人介绍的那些店铺位置都在哪。

路人见他并没有手机,颇为好心的直接把地图送给了他。

“好心人!”太后看的特别激动:“庆之你胳膊抬高一点!我看不见晚晚的脸了!”

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花庆之双手举着手机,还得注意着晚晚身边的摄像有没有瞪自己一眼。

在拿到地图之后,越亦晚第一时间去了附近的一元店,开始找所有他能看到的材料。

“哎哎哎这不对啊,这里头都是什么拖把啊雨刷之类的,”皇后看着都有些着急:“就剩二十美元,总该买点什么缎子布料吧?”

越亦晚买了基本款式的针线,又去日常区里找了好几遍,直接开始在那里挑起东西来。

他身边有各种杂物,比如洗碗用的钢丝球、灰色的一卷卷垃圾袋、长长的竖式雨伞,但没有一样是和衣服有关系的。

“你确定题目是做晚礼服?”花慕之皱眉道:“是不是听错了?”

“应该是啊……”花庆之趁着晚晚在远处挑挑拣拣的功夫,出去看了一圈。

远处还有选手在拜托路人把外套或者T恤送给他,在镜头前带着好心人拥抱合影。

还有人直接拿着二十美元冲进了酒吧,不一会儿竟赢了五十美元出来。

花庆之在外头转了十分钟,回去时发觉晚晚已经提了一大篮子的东西在收银台前排队了。

他还在低头算着价格,显然有些东西好像超出了预算。

银发青年颇有些不舍的把东西从篮子拿出来了些,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再想了想又拿了出来。

“你直接给他五百美金啊!!扔到他脚边不行吗!!!”太后平时挺端庄的一人,一看这种节目就真情实感的不得了,直接拍着黄花梨木的扶手道:“你难道没带钱包吗!”

“奶奶这真不行,”花慕之坐过去哄道:“把钱搓成卷扔过去也不行的……节目组那边已经规定了……”

花庆之也不敢贸然接近他,只留神看着篮子里的各种东西。

塑料袋,蛇皮编织袋,钢丝球,雨衣,雨伞,还有围裙。

这是要做什么东西?搞个家务活儿十件套?

越亦晚并没有看见背后举着手机蹦来蹦去取景的小王爷,他最后算了一遍价钱,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二十美元想要买好的布料,实在是太难了。

他宁可把时间节省下来,好在制作上多出些细活儿。

这附近确实有西装店和布料店,但是第一路途遥远容易迷路,第二是未必能跟人家达成合作,可能会两头都兼顾不过来。

而且一件衣服至少用两种料子,把钱全花在那上面,其他的缀饰和腰带更是不用想了。

他低头掂了掂手里的钢丝球,忽然想到一个遥远的梗。

为什么……这个叫富婆快乐球来着?

队伍很快轮到了他这里。

越亦晚帮那老美递着商品,利落道:“一共十九块八毛五,您直接退给我十五美分就行。”

对方歪着头看了眼他典型的亚洲人面孔,嘟哝着什么把后面的价格全都扫了进去。

“嘀!”

总价格很快就出现了,确实是$19.85。

“退给我十五美分就行。”

那美国姑娘一脸茫然的又看了他一眼,伸手戳着收银台上的数字。

这店一看就是老店,收银台都是旧设备。

越亦晚等的简直要焦虑症发作,强迫自己看着她慢吞吞地输数字算结果。

屏幕上终于跳出来该退的金额。

“你是怎么算的?”那姑娘颇为好奇:“怎么像一眼就能算出来?”

“……这是超能力。”越亦晚拎走了袋子:“亚洲人专属。”

他折返回工作台的时候,还剩一个多小时。

在回去的路上,他就已经拆出了一袋钢丝球,开始破坏它们原有的轮廓。

花庆之已经跟着跑了全程,这回也渐渐习惯了直播,还跟着在旁边解说:“他好像在把这几个球全都捋出来——”

皇帝看的一脸纳闷:“这东西要是弄到衣服上,不扎得慌?”

等越亦晚小跑着回到缝纫台前的时候,其他人还一个都没有回来。

“请问我可以先开始做吗?”

“可以,”主持人露出会心的笑容:“你拥有额外的一个小时。”

越亦晚匆忙点了点头,直接开始在人台上挂东西。

他买的一次性雨衣和雨伞全都是白色的。

雨伞上面蒙着的防水布被完整地取了下来,围裙被剪下了所有的系带,但是花花绿绿的布面反而被扔在了一旁。

塑料袋也全部都是白色,全部都分类好了之后放在旁边,还记着用东西压好,免得被风吹跑。

他没有画稿子,也没有打版,完全是靠着脑子里的立体图像开始做衣服。

内衬是可以亲肤的白色洗碗布内衬,摸着和棉质面料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拆了好些大块的洗碗布,做了足够的基本内衬,然后开始用图钉来固定外面的各种层次。

花庆之直接借了一把凳子,站在上面去继续直播。

他还特意租了个充电宝,把画面拉到了最大。

……要是来个八倍镜就好了。

花慕之都看的有些缓不过神来。

此刻镜头里的越亦晚,虽然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看着模糊不清晰,却也和宫里那爱撒娇爱胡闹的小家伙判若两人。

他在发着光。

刚才还喧闹不止的宫殿也安静了下来,一家人都在屏住呼吸看他的每一个动作。

这简直和变魔术一样。

晚礼服做的是垂地的设计,一共有三层。

第一层是内衬,有基本的版型。

第二层是外层的主要设计,从袖子到衣领到下摆,无一不是讲究而又漂亮。

第三层,是锦上添花的缀饰和薄纱。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在不借助任何布料的情况下完成的。

塑料和布料一样,哪怕颜色相同,也会有各种质感和重量的区别。

有的轻薄透明,遮光度弱垂落感弱,风一吹就会飘起来。

还有的形状微固定,只能弯折弧度,但不可能大幅度的改变形态。

而越亦晚哪怕只是用手一摸,都能够立刻确定那些素材的使用位置。

他裁开了白色垃圾袋和白色雨衣,去掉多余的边缘,把它们变成整块整块的布料。

他用502胶水固定着无法缝合的区域,用记号笔给部分边缘补色。

那看起来只有个雏形的长裙,真的一点点的开始变化出彩。

脖颈系带被做了出来,裸露肩头和锁骨,仅仅在脖颈背后打一个蝴蝶结。

胸前没有扣子的装饰,料子是光滑的雨伞布料。

下摆有公主般的蓬松裙摆,而且被做出了层层叠叠的波浪效果,微风轻拂时就此起彼伏,好看的如同云朵一般。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陆续带着材料折返回来,见到越亦晚的人台时简直跟见到鬼一样。

最后十分钟里,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有的人就拿了一匹布,还有人简直买了三大包东西,走路都有些不稳。

在时间截止的十五分钟后,有个男孩抱着明显是高级面料的昂贵材料跑了回来,被当场宣布零分,直接痛哭出声,完全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越亦晚还在专心的做着长裙,眼睛里耳朵里什么都注意不到。

他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的设计,连那脖颈后面飘逸的长长丝带都做了出来——

面料自然不是垃圾袋,而是一元店里的长手帕。

他开始确认每个位置的裁剪和缝合,不断地固定着多个地方。

“我本来还觉得,今天看完小庆的转播,回头这一期节目就不用看了……”太后喃喃道:“这孩子是怎么做出这玩意儿出来的?”

皇帝也懵着:“我回头陪您再看一遍。”

他们平时只觉得这太子妃是个小有才华的年轻人,今天见识这一番,真是都找不到感叹的形容词——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花庆之都没注意自己的胳膊已经酸了,忽然当着爸妈奶奶的面说了声卧槽。

他后知后觉地咳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声音:“你们看!他在做什么!”

花慕之看向那个画面时,眸子都睁大了。

镜头里的越亦晚,好像在用钢丝球做梅花-

3-

钢丝球本身就是很容易变形的东西。

它线条多,由几千根细线组成,而且好弯折。

越亦晚用剪刀直接剪开了半袋子的钢丝球,在基本完成的那白色纱裙旁边在闷头做着手工。

其实那裙子已经完成度很高,哪怕拿不了第一名,也肯定是前三名的水平。

可是他还在继续做着细活儿。

一部分的钢丝被揉搓成粗线,仿佛是那虬曲的树枝和树干。

还有一部分的钢丝先被舒展成平面,然后再开始揉捏各种细节。

花慕之猜的一点都没有错,他真的在做梅花盆栽般的东西。

他当初握着他的手,亲自教过他怎么画墨梅。

老干多曲折,示其老态,宜瘦。

发于老干者,宜直,均以中锋笔画之。

梅花之美,在于长短曲直不同,在于那长长细枝上的一小团又一小团的重瓣。

越亦晚把粗细不同的细枝粗干揉搓出来之后,就开始集中做梅枝。

梅枝上的花很好表达,因为这些钢丝本来就有很多的回环和重叠,就如同那一朵又一朵交叠开放的梅花。

他把那些东西全部都组装到了一起,开始接着调整整体的形态。

好些枝条交错在一起,便有了景观盆栽一般的效果。

虽然线条都是冷铁色,但就是被莫名地被赋予了墨梅之态,连枝头的一朵朵花都栩栩如生。

越亦晚捧着那铁艺般的点缀回到衣服旁边,开始用它们来装点裙子的下摆。

上半部分和袖子上的薄纱都是纯色。

下半部分的长摆竟开出大片大片的梅花,在一片纯白中毫无违和感。

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

明明是古意和冷色的墨梅,却因为枝叶花瓣的立体感,以及那西式的裁剪风格,给了这衣服后现代的特殊感觉。

这晚礼服的裙摆向两侧分开,无数枝叶花瓣攀附而上,极其立体而又清晰的睡在裙摆上。

薄纱覆在繁花长枝之上,仿佛是似有若无的轻雪。

越亦晚买了六袋钢丝球,全都拆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他把全部细节都装点好了之后,才缓缓地捂着胸口蹲了下去,示意摄影师叫医生。

主持人根本移不开视线,这时候发觉他身体不舒服,颇有些慌张的去亲自叫了医生。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加上饮食不习惯,有些低血糖发作。

这种比赛看着只是搞艺术创作,其实无形中也在消耗大量的能量。

不仅需要密集的各种动作,而且脑力消耗也很多。

越亦晚这一蹲下去,再站起来都有些不稳,还需要靠着摄影师帮忙扶一下。

镜头外的花慕之直接站了起来,担心的想直接买飞机票去看他。

越亦晚其实刚才就有些眩晕感,但不敢让那没定型的梅枝就放在那边,一直都在硬撑着做完。

他被扶出了镜头外,捧着葡萄糖水坐在休息区里,脸色有些苍白,手也在微微颤抖。

想来肯定很不舒服吧……连眼神都有些失焦了。

小王爷本来特别着急地冲了过去,可看见专业的医生已经到位了,也没有贸然过去。

他一直不敢打扰嫂子比赛,怕自己做错什么会让他的成绩全都泡汤。

趁着这强行中场休息的时间,越亦晚忽然跟旁边的编导说了句什么,对方很快拿了手机过来。

撑不住了。

这种时候,只想听见你的声音。

花慕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太子看着镜头里歪着脑袋打电话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刻,也拿起了电话。

“歪——”越亦晚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我没呀。”

“嗯……”花慕之看着镜头里还在捂着心口深呼吸的他,轻声问道:“你状态还好吗?”

“精神着呢,简直可以去跑个五圈儿。”越亦晚闷了那半杯糖水,等待着发抖的症状慢慢缓解,声音依旧很有活力:“等我拿了冠军回来,记着请我去喝鱼头汤呀。”

他假装着无事发生,把脆弱的一面也掩盖了过去。

花慕之也假装着一无所知,只平静地听着他絮絮地说着什么。

五分钟的限定通话时间好像一晃而过,编导还多等了三分钟,才做手势示意他该挂电话了。

越亦晚拿着电话听着另一端的声音,简直想今晚就坐飞机回去抱抱他。

想赖在你怀里睡一会儿,想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要挂电话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我爱你。”

逃避了许久的东西,原来也这样的让人沉溺。

他曾经不敢触碰这些情感,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和谁有感情的往来。

可是就这么一路沉沦了下去,连内心都为那个人燃起了一腔不灭的火焰。

再累再难受,哪怕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就好像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会为爱人的存在点亮所有的光。

他的这一句我爱你,比花慕之的晚到了好几个月。

可花慕之愿意等。

“我也爱你。”他握紧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他道:“照顾好自己。”

“嗯。”

越亦晚亲了一下话筒才挂掉通话,把手机交给了编导。

他伸了个懒腰,再度返回了比赛区,开始调整飘带和褶皱。

花庆之站在场外,拿着电话道:“哥,你也别难受,我等会比完赛就给他准备药跟吃的去……”

花慕之坐回了沙发上,长长的嗯了一声。

他明白这些,偶尔还是会关心则乱。

哪怕晚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呆上好几年,也会健康又强大的渡过各种难关。

他一直都很坚韧又自强,是只把柔软的一面给自己看而已。

这一场比赛,一共进行了五个小时。

随行的医生还没开口,好几个编导和工作人员就主动给越亦晚递了几回小饼干和巧克力。

一共有九个参赛人员,但最终得了零分的有三位。

不是手里的工具或者布料不足以完成全部任务,就是返回时间太晚直接出局。

如果赛制仅仅是在小杂货店里买东西,可能他们都能提交出作品来。

但节目组故意把区域放大到整个街区,还告诉他们有各种各样的选择,其实是在隐秘的引导着他们因为贪婪或者野心而犯错。

这个节目的难度,一直都在不断地加大。

越亦晚是第三个完成作品的人。

那长裙上的墨梅犹如悬空的线雕一般,色彩和明暗对比都让人为之惊诧。

明明衣服的面料廉价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却最终被竞拍到了上十万美元的价格。

“——欢迎来刷卡!”

“所有相关收入都会捐给儿童权益基金会!”

“支票也可以哟!”

导演站在旁边看着不断飙涨的数字,抽了一口烟道:“塞缪尔这个名字,迟早会成为年度流行。”

旁边的嘉宾也笑了起来:“也许就在今年呢。”

话音未落,主持人高声道:“让我们庆祝塞缪尔·越拿下第五个第一名!这真是实至名归!”

“让我们拭目以待,这场神话是否会一路走到决赛!”

全场都爆发出热烈又响亮的响声,还有人高声吹着唿哨,在为他喝彩叫好。

青年笑着鞠了个躬,仿佛穿过镜头在凝视着谁。

花慕之望着屏幕,半晌才起身道:“我先回东宫了。”

皇后拍了拍他的肩,无奈笑道:“我现在也挺想他了。”

花庆之在这场比赛结束之后,直接请全摄制组的几十号人一块吃了顿饭。

那些美国佬法国佬们吃大餐就好,不用特意安利什么中式的食物,毕竟存在口味代沟。

美国人喜欢吃齁甜的食物,一杯冰淇淋的含糖量能让亚洲人吃到怀疑人生。

他单独拜托厨子给越亦晚做了滋补的汤粥,还配了糖醋小排和松鼠鳜鱼。

雍王殿下吃的一脸感动:“老美这些汉堡真不是人吃的东西,还是你会疼人。”

食堂里虽然供货充足,但不是蛋饼热狗就是培根,吃多了真是让人难受。

这怕是英国厨子承包的后厨吧??

花庆之给他又舀了一碗排骨藕汤,特别好奇地开口问道:“哥,你是怎么想到用塑料袋子做裙摆的?”

越亦晚琢磨了一下,如实地回答道:“因为大学那会儿做毕业设计的时候,拿一次性桌布救过场。”

这也是强行拿这玩意儿当欧根纱用了。

等到了分别的时候,花庆之推着行李箱在影视棚区门口和他告别。

越亦晚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坠子出来。

那是他昨晚临时拿布料缝的小海豚吊坠,毛绒绒的水蓝色配上芝麻豆小眼睛,看起来特别Q萌。

“拿去做钥匙扣吧~”

花庆之笑眯眯地接了这毛绒小海豚,当场就拴在了钥匙上。

“我哥要是知道,肯定又得吃醋了。”

“他啊……”越亦晚又扬起了笑容。

“我这一辈子都归他了,想要什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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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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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嫁人必须嫁会爱自己疼自己,心中有自己的人,不然还不如单身

    暖暖2023/10/12 23:20:40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