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飞行夹克, 本身就是潇洒不羁的象征。

越亦晚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 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脑海里有无数的图纹和花样在同一时刻如走马灯般穿梭而过,连带着在甚至有BGM开始响起。

“那么——计时开始!”

所有人在同一时刻涌入放了无数台苹果电脑的设计室, 开始量身定做自己的设计稿。

越亦晚跑的飞快, 抢了一台电脑就开始画, 根本顾不上别的。

要快, 要好,要无与伦比。

他脑海里勾勒着菱纹的位置和设计, 手上开始画基本的人体稿,然后开始设计整体的销售思路。

走轻奢路线,同时带一点点朋克风,不能太过。

他手中的电子笔滑的飞快, 每一个脑细胞似乎都开始沸腾,整个人也进入了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

在这一刻,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线条与颜色。

飞行夹克的特色之一就是印花, 而绗缝本身只要材质选的足够好,缝制顺序不错, 一样可以印花。

花纹可以弱化绗缝菱格, 同时强调整体的视觉效果,把人的注意力重新从格子上抢回来。

那么问题来了——

是临时用电脑设计几何图案作为印花, 还是自己起笔画?

越亦晚定了定神,把这些设计点都放到了另一个文件夹里, 开始先做衣服版型的设计。

他画了一款深灰色的飞行夹克, 里面可以混杂一点喷溅风格的军绿色痕迹, 同时应该有银链和铆钉的配饰。

整个过程都顺畅而又快乐,只在短短的五十分钟里,他就做出了上下身的搭配,连鞋子的样式都用笔简单涂了一下。

休息时间到,大伙儿三四散去,去场外抽烟打电话聊天。

扛着摄影机四处巡逻的师傅们也跟去了场外,估计是想拍一点花絮。

越亦晚走的比较早,找工作人员要了一杯加浓的咖啡。

他还是有熟悉的通宵感。

在飞机上睡得不够好,这个时候就容易就犯困。

十分钟一晃而过,他站在人流的末位回了工位,在拿起鼠标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谁在看着自己。

那个新加坡来的朋友坐在他的后桌,表情颇为不安。

“塞缪尔,刚才我进门的时候,”他小声道:“发现那个人,他偷偷在看你的稿子。”

目光所指,竟是远处斜对面坐着的那个拉丁美裔。

越亦晚愣了下,警觉感随之泛起,直接起身道他坐在哪里?

设计空间里是允许走动的,他直接端着咖啡在那个Vi身后转了一圈,佯装只是想靠近窗口透一下气,却发现那个人的屏幕上,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设计——

都是深灰色飞行夹克,都是高筒靴和修身裤,而且连银链的位置都只是镜像翻转了一下!

越亦晚只感觉血液都涌了上来。

他没想到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有人这样肆无忌惮的作弊!

亚洲人、欧洲人、美国人和拉丁美洲人的秩序观是截然不同的。

在英国和美国的课堂里,学生们坐的横七竖八,上课聊天吃东西顶撞老师,都是自由的象征,并算不上冒犯,谈恋爱更不是什么逾矩的事情。

可不管在哪个国家,抄袭都是可耻到不容判断的。

越亦晚第一反应是去找摄像头。

他知道有摄影师在四处跟拍,可是忽略了这个电脑大厅本身的设计。

门口有一个,但必然拍摄不到这里。

他借着回去坐下的几步,目光快速地掠过好几个常见设计点,却发觉那些地方全都空落落的,没有任何镜头。

不能现在发落,比赛要紧。

如果他现在要求暂停比赛,自己未必能够讨得公道,因为完全没有证据,而且可能被反咬一口。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先保存好初始文件,把心里的怒意按了下去,重新快速组织好思路,立刻找新的板式。

飞行夹克其实也可以再次设计,但是他脑子里已经定好了绗缝的位置和设计效果,这个时候最好找其他的设计灵感。

也就在这一刻,他扭头看到了展示柜上,花瓶旁边放着的唐装娃娃。

小瓷娃穿着精致的唐服,手中还捧着一束梅枝,看起来当真是憨态可掬。

——就从这里入手,做长外套!

越亦晚几乎是在一瞬间落定主意,重新用明快鲜亮的色彩来做裙摆般的华丽外套。

要将唐风与中式古典纹路结合起来,等款式确定之后再确认车线的位置。

这件外套要结合西式长款风衣的特色剪裁,以及中式起源的古典纹路,既能够用系带做出古典外袍的感觉,收束紧了又可以变成典型的长款外套。

也就在这个时间段里,陆续有好些人开始起身,去抢机器和料子。

——不能慌。

——绝对不要急。

这个时候求急求快,可能满盘皆输。

越亦晚下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负面感受隔离在另一边,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件华丽又视觉惊艳的笔稿上。

越来越多的人推开椅子,橡胶垫和瓷砖地板摩擦出嘎吱的声音。

甚至有人在小声地感谢上帝,又或者交头接耳的谈笑着。

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急吼吼地冲去下一个房间,生怕抢不到好料子。

越亦晚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逼迫自己不要管那些东西,终于把最后一笔上色完成了。

我可以的。

我能够解决这一切。

他把稿件保存打印,再次确认飞行夹克的设计存档是否在他的独立账户里,然后拿着稿件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绗缝机统共只有四台,而且被固定了位置,注明必须排队公用。

自动缝纫机已经全部被拿走,但是脚踏式缝纫机还剩下三台。

人们显然极其嫌弃这种古老的机械,看到它时只觉得茫然。

越亦晚匆匆把自己的电子名片在脚踏缝纫机旁刷了一下,然后去找对应的料子。

花纹应该扎染还是用机器烫印?

机械刺绣的时间够吗?

修身的裤子和内搭应该用什么材料?

几乎一时之间有无数个问题涌了上来,让他甚至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个选题有这么麻烦,他真应该抄起苹果电脑抡爆那个抄袭混蛋的脑壳!

整个布料仓库像极了他在临都的私人地下室。

但是这里已经完全打乱了顺序,有接近四成的布料需要自己搬梯子寻找材质。

每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是官方录制时间,时间一到所有选手必须离开这里。

如果自己现在能够提前离开,可以去门口存下多余的时间,以续到之后的缝纫环节里。

他在好几匹印着繁复图纹的全绣花面料里犹豫不决,感觉这些东西太像窗帘布了一些,以它们作为承载的主体再加上绗缝夹层材料似乎并不太合适。

绗缝的面料可以作为全部,比如羽绒服就有许多是全绗缝设计的。

但是他想要突破,想要能够在半决赛里拥有更多的姓名和镜头。

也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绉纹,呢地绉。

中度厚重,双层织物,同时要有鲜明的纹理感。

我要让绗缝织料给它做配,一前一后互相突出。

越亦晚踩在梯子上,一眼就看见那个拉丁裔跟在别人身后鬼鬼祟祟地到处看。

怕是连羽绒服该用什么纺织物都不知道吧。

他收起内心的轻蔑和冷笑,重新让自己回到极度冷静的状态,开始思考不同颜色的配合。

唐风的服装本身就是大气典雅的,并不用装饰特别多的花纹,重点还是在剪裁和缀饰的选择上。

他挑了一款石青色的绉绸,双手拉扯了一下这料子。

回弹性好,质量和体积都非常趁手,而且看起来足够的高级。

主料能够确定,其他的挑选也渐渐轻松了起来。

提花带有现成的,如同大型饰物站般壮观。

成百上千条提花带垂落在墙壁两旁,犹如古老的波斯地毯一般。

窄边、交织、云鸟纹、玫瑰纹……

越亦晚足足前后看了两圈,只感觉自己挑花了眼。

他最后选择了一条提花金属丝带,看起来能够在灯光下反射光泽,足够的吸睛。

这条丝带将装饰在边缘或分界线上,掩饰针脚或其他痕迹。

等大小布料和装饰物挑的差不多了,还要去找一些备用的金属饰品。

越亦晚顺便挑了好几个珐琅彩的扣子,拿着小碗抓了不同色泽的贝壳珠珍珠和哑光琥珀珠。

等这些东西全部都提交完毕,他才过去刷了名片卡,不忘回头看一眼场子里还剩下多少人。

“您为自己节省了四十分钟,可以在之后两天里随意加时。”旁边的工作人员微笑道:“祝您一切顺利。”

“也祝你有愉快的一天。”越亦晚自然道。

他已经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重新找回了状态,现在只需要好好吃一顿回去睡觉。

不用浪费时间在任何人身上。

他从晚上九点睡到第二天的六点,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神清气爽的状态。

开始了-

2-

快这件事,只要技术足够足,心里足够稳,便出不了错。

越亦晚在过去几年里,一直是既求快又求稳。

他见过花慕之全神贯注码字的样子,跟自己沉下心时一模一样。

有时候,灵感是某一段时间的突然爆发。

把自己引入那个状态里,把灵感用最快的速度表达出来,可能最终的效果比慢悠悠磨蹭一下午要好得多。

也正因如此,越亦晚在挑定填充料之后,第一个去了绗缝机。

节目从八点钟开始录制,好些人可能到了七点半才醒,连早饭都没有吃。

当这个银发青年走到电脑绗缝机旁边时,好些人甚至顾不上手头的事情,看的目瞪口呆——

连人台都才刚刚摆好,就有人打板完去做这个了吗?

所以电脑绗缝机到底怎么用?

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跟在他身后现学怎么操作那个系统,越亦晚也不恼,只设定完间距和菱格大小,然后返回自己的工位上绕着人台转悠。

菱格可以比手掌还大,也可以细密如渔网一般。

但是太大了会让人想到席梦思上的格纹以及被套,太细了会引起不舒服的联想。

他开始完善自己的打版图,同时做简单的删改。

伴随着蜂鸣音响起,越亦晚放下手里的铅笔,脖子上还挂着一卷皮尺,过去取已经做好的成品。

还多花了三分钟教后面那个人怎么设置面积。

他其实不太用的惯美国的这种点线器和油性粉土,但是人都已经拎着料子到了裁剪台,也没有什么能不能的。

裤子都脱了那就上吧!

平日里做衣服的时候,要制图、打扮、裁布、缝制、整烫。

最有趣的一处,大概就是排布了。

布料的正反面一般很好区分,但是布纹的方向其实非常讲究。

大版先排,小板后排,而且要注意留恰到好处的缝份。

越亦晚的指尖摸索着光滑的布料,没来由地突然想到花慕之的脸颊。

他强咳一声,心里骂了一句越小流氓,你能不能偶尔正经一点,然后开始闷着头吭哧吭哧裁布。

其实在外行人眼中,大部分的衣服都很简单。

比如一件简约款的A字裙,只用弄个喇叭状的裙筒,缝个拉链扣子什么的就行了。

实际上,不光要折腾布料,下摆要怎么处理千鸟缝,胁边具体要怎么烫开,全都是一桩又一桩的讲究。

也正因如此,越亦晚一上午捣腾下来,衣服连个雏形都没有。

他在把东西锁好的同时,看了眼其他同行们还放在人台上的半成品,心里有些小唏嘘。

有些人一看就是祖师爷赏饭吃,寥寥几笔就折腾的高端又好看,连弧线的走向都透着灵气。

也有人似乎完全搞不懂绗缝具体的弄法,人台上乱七八糟跟支架似的。

他头一扭,发现那个拉丁美裔的王八羔子又在偷偷学别人的。

这种学人精最弱智了!

而且他做的飞行夹克真跟自己的设计一模一样!混蛋!

中午饭吃的是小牛排配红酒,不过分量太少他没吃饱。

于是又要了一份薯条和炸鱼,垃圾饮料也喝了半杯。

节目组会硬性规定休息期和用餐期,据说是之前有个选手本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拼得要命,最后就真要了命去了。

老美们基本上不午睡,大伙儿聊聊天喝个咖啡就继续干活儿。

等一晚上过去,还绕上最后那四十分钟,越亦晚竟然提前一整套出工了。

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做衣服最快的一次了。

走出拍摄厅的时候,越亦晚只感觉自己脚步都有些虚浮,晃晃悠悠地又去补给站摸了包酸醋味的薯片缓缓神。

呸,什么味儿。

问题是,接下来的录制还有一天半啊。

别人都在忙活,他现在干嘛比较好?

那件风衣已经被固定好了形状,九分裤的设计也非常出彩。

新手最忌讳的,就是过度删改。

越亦晚心里想着老师从前提点的这句话,只觉得自己有些坐立不安。

——大伙儿都在疯狂忙碌的时候,自己要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似乎就有点格格不入了。

而且一般在综艺镜头上,这种人是最先被观众们打上‘骄傲自矜’、‘活不过三级’之类标签的。

旁边有个小胖子已经踩缝纫机踩的哭起来了,一边接过工作人员的纸巾抹眼泪鼻涕,一边特别费力的踩那个缝纫机。

还有个姑娘不知道按错了什么键,直接让整个绗缝机发出报警声,工作人员冲过去查看维修,似乎要耽误一阵子。

她身后排着队的六七个人登时脸色难看了许多,离开时有好几人都咒骂出声了。

到处都乱糟糟的,各种语言夹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谁在说什么。

越亦晚掩着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心想自己这时差怎么还没有倒过来,那睡觉去好了。

于是真趴在工位上,一低头就睡了一下午。

在这期间,工作人员还拿着镜头拍了他的睡相,不过某人似乎并没有发现。

到了第三天,节目组才终于开放提前休息这一选项。

这一天里多余的时间可以用来加分,而提前做完作品的人可以出去转悠一下。

越亦晚爽快地刷了名片,又拿了根拐杖糖果,叼着糖出去找午餐吃。

今天下午会有半决赛的最终点评录制,然后再过两天就可以拍决赛回家啦。

司机早就停好了车在那等他,车里还备了热乎的鳕鱼迷迭香热狗。

越亦晚接了狗说了声谢谢,嗷呜一口啃得满嘴都是千岛酱,吩咐他带自己去别处逛逛。

怎么在宫里一呆一个月都没感觉,在这儿憋两天都闷得慌?

洛杉矶是旅游城市,今儿正是阳光晴好行人如织。

这儿有闻名全球的好莱坞工厂,更有大把的投机者来这逡巡彷徨,几乎人人都有个被星探看中一夜暴富的明星梦。

汽车停在斑马线前,越亦晚擦着指尖看着往来的行人,看着他们身上季节交错的衣服,职业性的观察着不同的裁剪和设计。

自从入了这行以后,他感觉身上那个观察按钮已经完全失控了,看谁都想研究一下,就是个工字背心都能找出可考元素出来。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愣了下,差点把半罐奶咖倒到领子上。

“您慢点慢点——”司机老王忙不迭给他递纸:“车里还有呢!”

越亦晚直接把那奶咖递到他手里,盲擦了一下领子,眼睛始终盯着远处的那一家四口。

一个非常——非常眼熟的男人,刚才领着老婆和两个孩子从他面前走过了。

那张面孔,完全是变胖变油腻的彭布。

但是他身边的老婆孩子,完全跟长公主没有半分关系。

“你帮我个忙。”越亦晚直接拍了拍他,指向渐行渐远地一家三口:“我们先把车停好,你拿着手机偷偷跟着他们,能拍到正脸最好。”

司机老王一下子就精神了,连忙找最近的停车点。

“您这是要抓奸呢?!”

“我抓个屁!我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越亦晚伸长了脖子看他们去了哪家餐厅,冷声道:“这怕是我老公的姐姐的丈夫的奸妇和私生子!”

老王这时候已经把车停好,飞快地应了一声,竟从车兜里掏出个卡片式相机出来。

越亦晚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继续蹲在车里当狗仔。

这男人不顾家,在外头有猫腻,他隐约是能感觉到的。

问题是——怎么还整出一男孩一女孩和一个情妇出来了?

到底是玩什么呢?

他担心是自己考虑太过,拿着手机放大焦距去拍橱窗边四人的互动。

没想到在视野缩进的那一刻,那彭布直接搂着女人笑了起来,那女人还在给小孩儿递餐前面包。

是真他妈温馨的一家三口啊!

越亦晚心里恼火极了,哪怕看不清那男的具体面容都觉得烦躁。

这穿着打扮虽然跟百度百科上的差得远了点,但气质还是像的啊。

等那一家人吃的差不多了,老王也提着两盒披萨回来了。

两人一边跟狗仔队似的坐车里吃着地中海披萨看照片,一边啧啧啧的评头论足。

“就是他,没错了。”越亦晚一口咬断鸡胸肉,嘴里鼓鼓囊囊的:“他怎么能这么干呢!”

老王差点被喷着,往旁边挪了点道:“他在咱国内还有老婆啊?”

“何止老婆!连二胎都快生了!”

越亦晚说到这个的时候,忽然心里猛地一紧。

他直接掏出手机来,给地球彼端的花慕之打电话。

这个点大概才晚上十一点,他肯定还没有睡吧。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估计并不在花慕之的身边,是御侍小跑着送过去的。

“亦晚。”对方的声音略有些急促:“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姐姐她突然急产了。”

越亦晚怔在那,心想这一切怎么全撞一块了呢。

那他是装傻还是怎么样?

“怎么了?”花慕之正安抚着焦急的皇后,还是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适合现在说,”越亦晚深呼吸道:“我回来再跟你讲。”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要是听见这消息,怕是要抱着小孩儿从四楼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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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晚晚的妈妈,皇姐的丈夫,这2人拿着人生赢家的牌不好好打,非要做死,也真是奇葩

    暖暖2023/10/12 22:16:25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