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人鱼的是一记重拳。
闷响声后, 人鱼口吐白沫倒地，神志不清。
不顾半死不活的人鱼，方杉望着领口半开的魏苏慎, 意味深长道：“需要帮忙么？”
后者自己打理好衣服, 再度恢复平日里的状态：“不必。”
方杉沉思……穿好衣服就翻脸不认人,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魏苏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 提醒道：“别忘了我们要的东西。”
方杉这才用正眼去看花瑟, 看久了突然拉着魏苏慎的袖子让他站到自己身边：“来, 向前辈致敬。一鞠躬, 二鞠躬……”
魏苏慎并未像平常一样让他闭嘴, 系统心情不好的时候，少说话是原则。
花瑟脸上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把手上透明的薄膜扔过去。
方杉绕着他转了一圈, 像是看一件观赏品：“让我来猜猜, 巨星绑定系统？”
花瑟笑了笑：“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方杉转过头对魏苏慎道：“这可是活着的标本。”
十个宿主里，不得善终者至少五五开。
魏苏慎走过来：“系统可以解绑？”
方杉点头：“完成最终目标即可, 好比他从前绑定的是巨星系统, 成为巨星后，就有解绑的资格。”
只是从系统诞生以来，能抵制住诱惑的宿主寥寥无几, 通常都是沉迷于任务世界，即便达成目的也不放弃解绑。
不时用赞赏的眼神望着花瑟：“难得的清醒人。”
花瑟笑容苦涩：“这种诱惑恐怕凡人很难抵挡。”说罢自嘲地笑了笑：“成为巨星后我并没有放弃系统，只是后来的一次任务中, 意外带回来画皮的诅咒。甚至连我自己都没发觉，它伪装成为人类，接近我，结婚……生子。”
方杉下意识看着手上的薄皮，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它有生命力，像是果冻一样，黏腻地在手中蠕动。
难以想象，花瑟可能和这么个东西同床共枕多年。
哪怕是魏苏慎，也投去了几分同情的目光，
花瑟面色也有些难看：“我花费了好几年才走出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只画皮还没成年，被发现后选择暂时隐藏。否则我恐怕是……”
方杉安慰道：“往好处想，你睡了个未成年魔物，还不用负法律责任。”
花瑟觉得他有必要再去看一趟心理医生。
方杉是个务实的人：“我帮你解决了画皮，作为报酬，是不是该帮我们完成任务？”
花瑟：“很合理。”
方杉抿了抿唇看向生死不明的人鱼：“它怎么处理？”
好歹也算是……骨肉。
花瑟目光有几分沉重：“我会负起责任。”
即便在怎么隐藏，他的口吻中仍免不了后悔，倘若当初及时止损，解绑系统，哪里还有后来的种种。
方杉把空间留给他，和魏苏慎走到楼下，目睹对方过分的安静，扯了扯嘴角：“以我的年终奖起誓，绝对不会让你遭遇到类似的情况。”
魏苏慎失笑：“我只是在想，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解绑系统。”
方杉一直强调很多宿主是因为想得到更多，才导致一个悲惨的结局，但这些人中，应该会那么一两个，是因为不愿意放弃并肩作战的伙伴。
方杉微微一怔，再次强调：“宿主不会面对这样的困境。”
魏苏慎轻轻牵起他的手，方杉诧异后反握住，开口继续抚慰道：“放心，因为找错了人，所以莫欺少年穷的最终目标从一开始基本就失败了。”
边说着用空余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是不是放心多了？”
省去了做痛苦抉择的过程。
魏苏慎很有深意地望着他，突然相当郑重其事道：“答应我，以后不要轻易安慰人。”
方杉满眼疑惑。
魏苏慎：“你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花瑟是个言出必诺的人，第二天就打电话让容岳把合同寄来。
他刚挂断，容岳的电话瞬间就打到了方杉那里——
“你们做了什么！”
惊叹的语气充分代表了他此刻惊疑不定的心情。
方杉：“帮了个小忙。”
容岳回忆昨日离开前的点滴：“是找到了他妻子的遗物？”
方杉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容岳好奇：“是什么东西？”
方杉一本正经扯着瞎话：“定情信物。”
容岳感慨：“还真是浪漫。”
方杉嗤笑一声：“夜长梦多，尽快把合同拿来。”
抬眼正好看见魏苏慎在摆弄画皮，在后者的举动中，丝毫看不见惊恐，随意用两根指头提溜着：“这玩意儿怎么用？”
方杉：“让它隔绝水，逐渐衰弱后，当面具用即可。”想了想叮嘱道：“期间千万不能让它沾血。”
画皮一旦成年，很难控制住。
魏苏慎不太信任自身的运气：“不慎沾上血怎么办？”
方杉：“锅烧热，倒油，油温……”
魏苏慎感受到指间薄膜的颤抖，阻止他的美食畅想：“我会处理好。”
容岳的办事效率很高，直接驱车将合同送上门。
方杉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寄快递。”
容岳昨日粉转黑的心理路程实在太过明显。
容岳闭了闭眼：“等歌神重新登上舞台，我会忘记曾经看到的种种。”
在偶像面前，他可以选择暂时性失明。
方杉轻轻鼓掌，顺便把厚厚一沓合同递到花瑟面前。
花瑟直接略过中间几页繁琐的条文，只看了合作年限和分成，容岳给出的条件相当优渥，只要求五年的合作期。
“挑不出一点不满的地方。”花瑟眉毛一扬，接过方杉递来的笔，干净利落地签名。
容岳松了口气：“我准备先放出一点风声，但并不正面回应你要不要重新出山。”
如此一来，花瑟的第一次登台会被炒到天价。
花瑟眼光毒辣，看出他更深层的目的：“顺势可以吸引不少艺人加入公司。”
容岳默认，重新看向方杉和魏苏慎：“下午记得去录音棚。”
方杉一脸配合地点头。
·
按部就班的录音，和粉丝互动，以及发福利，这样的生活下，方杉几乎有种自己唱歌当真很好听的错觉。
另一边，花瑟可能要复出的消息一出现，在热搜上挂了几天的戏精夫夫得以有喘息的机会，方杉上网浏览着新闻：“不愧是曾经的世界级巨星，哪怕是在外网也造成了轰动。”
魏苏慎对画皮很感兴趣，放在阳光下晾晒，眼神中透露的温和让画皮打从心底里觉得虚伪。
事实证明它的感知没有错，下一刻魏苏慎就把薄膜翻了下身，保证阳光能更均匀得晒到。没有得到水分滋养的薄膜迅速衰弱，无力地一张一合。
方杉靠在转椅上晃悠：“有花瑟的加入，任务时间会大大缩短。”
魏苏慎：“正常情况下，退圈久了热度会跟着减弱，他算是个例。”
方杉适时宣扬：“这就是系统的力量，被巨星系统打造的宿主死后百年也是传奇。”
长时间的合作，让魏苏慎知道再不打断，对方立刻会用源源不断的溢美之词自夸，临时放了一首轻音乐：“原本想晚上再给你听。容岳寄来的，花溪谱的曲，作词的工作想要交给我们。”
曲调很激情，还没有听到高潮部分就已经让人心潮澎湃。
方杉心中已然有了最合适的词，切进下一段时轻轻哼唱：“爱情的小三我和你——”
刚唱完就迎来了不远处的死亡凝视。
方杉轻咳一声，提出一个诱人的意见：“专辑录制完，我会私藏一份带回去给大家分享。”
现实位面中的人可感觉不到人鱼声音的魅力，对他们而言，更肖似催命符。
四目相对，魏苏慎沉默了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无声的支持。
公司发展远非一朝一夕能长成参天大树，真正达到任务完成的标准已经是半年后，季节都转了半轮。
凛冬的雪纷纷扬扬，魏苏慎穿着整齐的衣服，站在窗边。
早上的空气很好，窗户大开着，只是这阵风对还躺在床上的某人并不友好。
方杉坐了起来，眼睛半眯着：“早。”
魏苏慎：“正巧日上三竿。”
几个小时前，他来通知任务完成，系统睡得不省人事，冷风直对着吹了漫长的时间，才有了眼前的悠悠转醒。
方杉披了件外衫，凌乱的头发和魏苏慎对比鲜明：“走之前应该拜访一下这次最大的功臣。”
魏苏慎早就吃透他的心理：“我已经给花瑟打过电话，大约是因为暴雪堵在路上。”
话音落下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花瑟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肩头落了一层积雪。进门时抱怨着天气，目睹方杉还坐在床上发呆，口吻带着艳羡：“同是大明星，你的日子真是清闲。”
方杉略作休息的日子其实不过这两日，半年来他都是拼命三郎般的工作。
花瑟窥见他眼底的阴影，犹豫了一下，问道：“要走了么？”
方杉做出掐指一算的滑稽姿势：“今天是个好日子。”
花瑟并不过多议论这个敏感的话题，他能察觉到魏苏慎和方杉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最终还是委婉地提醒了魏苏慎一句：“希望你能汲取我的教训。”
过分的沉溺其中，很容易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魏苏慎表现的有些不以为然：“守住想要的东西，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能力。”
两人选在雪停的时候离开，意识陷入黑暗前，魏苏慎看见花瑟独自站在原地欣赏雪景，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回到现实世界的很长一段时间，魏苏慎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方杉不喜欢过度的安静，打断对方的沉思：“花瑟身上的违和感源于已经混淆现实生活和任务世界。”
魏苏慎敷衍般地‘嗯’了一声，目光却是在系统身上徘徊，显然思考的并非他适才说的问题：“你是不是……胖了？”
方杉如遭雷击。
浑浑噩噩走去楼下用冷水洗脸，期间不断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宿主的诽谤。清醒点后视线和正在打电动的小胖子对上，后者胖嘟嘟的脸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方杉深吸一口气，查询程序后发现是真的重了几斤，瓜子脸变得有些婴儿肥。
他的反应相当大，单方面和魏苏慎开始冷战。依照他的性子，魏苏慎以为系统会通过节食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然而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常，方杉并没有因此少吃一碗饭。
魏苏慎只当做这件事就此翻篇，直至一个下午，意外在院子里发现一道可疑的身影。方杉穿着深色的休闲装，悄悄坐在石阶上晒太阳。
魏苏慎顿住脚步，怔了怔道：“我记得你不喜欢过度的阳光。”
方杉站起身，一脸的不思进取：“黑色显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