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开始钓鱼的第九十八天

闻嘲风在平静地走过江王还有寒武侯夫妻俩时,突然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才学明白了小时候向夫子教过的一句话——“大丈夫,无欲则刚”。

当他不再想着要利用、拉拢寒家达到什么目的时,他就可以这么心平气直的对待他们。

整个人都好像自带无欲无求的圣僧光环。

如果没有闻嘲风这样惨烈的对比,江王的一些小动作其实还可以用自来熟解释,并不一定会显得他的手有段多么低级。可有了闻嘲风的“宠辱不惊”在一旁比较,江王就不仅显得用力过猛,还有些没脸没皮。

江王哪怕站在春日再适宜不过的微风里,都有些不自在。只能拉来自己的龙孙,才勉勉强强又挽回了气氛。

“子立不必如此客气,我的孙儿可一直很崇拜你,嚷着非要见一见呢。”

年幼的龙孙被他祖父包裹得跟个红包似的,非常喜庆地登了场。小孩子圆滚滚的,一看就是被捧在掌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养大的孩子,珠圆玉润,唇红齿白。虽然难免会带着一些小骄矜,却不令人生厌,只有忍不住多逗弄几句的可爱。

不管大人如何,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闻嘲风却懒得朝这边的个龙表演看上一眼,因为他只想谈恋爱。作为一个恋爱脑,闻嘲风活得就是这么纯粹。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闻嘲风这是性格过于偏执。以前偏执于皇位,如今偏执于寒江雪,一次一个目标,非常专一。当然,皇位对于如今的闻嘲风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了,只是没有寒江雪重要。他从不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始终觉得自己会是比闻云幛更好的皇帝。

寒江雪则……

他招手让闻嘲风上前,再上前,凑过耳朵,像是友人多年未见的寒暄,又好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但实际上说的却是:“龙蛋的秘密我解开了。”

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寒江雪看书看的现在看见雍畿书塔就想吐,感觉自己已经把这辈子要看的书都给看完了,但结果是好的——他终于找到了闻伯爷藏起来的纸条上的秘密。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守着这个秘密,都快憋死寒江雪了,可又实在不好在信里明说。要不是昨晚喝醉了,脑袋不受理智控制,跟着情感走了,寒江雪看见闻嘲风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拉着他连夜揭秘。

虽然这辈子立志要当个咸鱼,但有正事的时候,寒江雪还是会下意识地进入工作狂模式。

期待着寒江雪还能再和自己腻歪点什么的闻嘲风:“……”

闻嘲风不是不好奇闻伯爷的秘密,可是并没有好奇到会觉得这玩意可以占用自己谈情说爱的份额啊!

说起来,寒江雪给他留的锦带里的意思,他以为寒江雪是在说,等咱俩清醒了之后,再好好互诉一下两年未见的衷肠。但看如今这个情况,闻嘲风停顿半晌,寒江雪不会其实是在说,咱们好好研究一下接下来的部署吧?

我要是这么喜欢这些,随便抓来个部下就可以完成啊,为什么还要特意找爱人来聊呢?闻嘲风就差悲愤地看着寒江雪,恨他没有心。

连寒老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用轻“咳”一声来提醒寒江雪,感情可不是这么谈的。

是的,对于寒江雪喜欢闻嘲风这件事事,寒老夫人比闻嘲风本人知道的还要早,算是第一梯队。寒江雪真的不是一个多么会对家人隐藏秘密的人,在确定了他爹对他和闻嘲风不是阻碍之后,他就开始着手询问家里其他人对此的意见了。

他同一时间写信,试探了全家对断袖的接受程度。

寒二的回复是:意料之中。

寒夫人的答复是:你确定人家喜欢你吗?你爹有些时候不太靠谱。

寒老夫人则表示:我们江江喜欢的人,一定是最好的。

只有寒大隔了许久才来信说:爱情不是儿戏,我希望你能慎重。

但不管家里人是怎么样的表态,他们都对“寒江雪成为一头断袖狮”这件事接受良好,甚至态度都和寒武侯差不多,几乎没考虑过寒江雪是个男的,那边也是个男的,这事有什么不对。他们更多地担心的是爱情这件事本身。

寒夫人怕寒武侯不靠谱,会错了意,传错了话。寒大希望寒江雪能够在明白了爱情到底是什么之后,再郑重其事的去选择他将要共度一生的人。

只有寒二和寒老夫人什么也没想,只觉得寒江雪喜欢什么,那就是什么。

如今听到孙儿这么不解风情,寒老夫人那真是比寒江雪本狮还要着急,寒起当年都没有这么愣头青啊。

你和你喜欢的人两年未见,你张口第一件事,是他和聊别人的阴谋诡计?

寒江雪不解的回头看向祖母:“阿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会突然咳嗽?春寒料峭,要不他还是下去和闻嘲风说话,不撩开帘子了吧。

寒老夫人都绝望了,总觉得她在寒江雪身上,依稀看到了先帝当年的影子,满脑子都是朝政奏折,几乎没有后宫情爱。废后不爱先帝,所以她笑到了最后;淑妃娘娘……却香消玉殒在了深宫的苦等之中。

也因此,寒老夫人一点不觉得楚国长公主当年的面首众多有什么问题,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寒老夫人也不过就是个自私的普通人,只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能够快乐。

寒老夫人不想孙子错过爱情,努力绞尽脑汁地帮寒江雪拉回局面:“我没事。只是人多口杂……”

寒江雪自认为的懂了,姜还是老的辣,他总习惯性地拿地球人类的标准衡量这个世界,却忘了这里除了他以外,大家其实听力都挺好的,哪怕江王此时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龙孙和他爹身上,他也不应该如此着急。

还是说点家常吧。

寒老夫人“孺子可教”的心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寒江雪积极地和闻嘲风说起了:“嘲风,快看,这是我侄儿哦,是不是超可爱的?”

寒江雪不知道为什么,死活记不起太多与闻念有关的记忆,但好歹他还是知道的,他与闻念亲如兄弟。那么,闻念有了孩子,不就等于是他长了一辈当了小叔吗?他还没有给别人当过小叔呢。他侄子全天下第一可爱!

寒老夫人:“……”没救了。

闻嘲风:“……”我是一路护送他们回京的,你还记得吗?我不仅见过你侄子,还抱过他呢。小孩子太柔软,让闻嘲风一度有些不知所措。寒夫人却坚持希望闻嘲风能抱一抱闻希声,她希望希声能像闻嘲风一样,不管以前如何,在最后总能得到一副好身体。

相逢的时间总是有限,很快就又到了离别。

寒家一家五口先行离开了京郊驿站,回到了雍畿。过城门时,他们还遇到了寒武侯不少的熟人,有过去的旧部,有如今的同僚,人人都在说着寒武侯和寒夫人的感情还是那么好,真是令人艳羡。

寒江雪一边觉得他爹娘感情就是那么好,一边莫名的在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担忧。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儿。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就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然后,在他们都回到了武侯府,赶在王舅舅和舅母带着孩子上门之前,寒江雪眼睁睁地看着他阿娘一键切换,从伉俪情深、思念甚深的武侯夫人,变成了像鼓风机一样,对着寒武侯怒吼咆哮的河东狮。

“寒起,这两年你长能耐了啊!”

“老三受伤加失忆?”

“当街提刀追杀亲儿子?”

“替老二求了一道圣旨赐婚?”

“老大到现在了还没回京述职,你就没问问为什么?”

“……”

“……”

“……”

一桩桩、一件件,寒江雪都已经快要忘记的过去,都随着他娘的悉数涌上心头,往事……不堪回首。

寒起蔫哒哒地怂在墙角,不敢反驳,也不敢说话,只敢在心里想着,哇,娘子这次好给我哦面子哦,都能忍到回了家才开始骂我。有此贤妻,狮复何求!

寒江雪在情感上是很想替他爹说两句好话的,但理智却在疯狂的提醒他快跑。

寒老夫人也早早抱着闻希声,挡在了寒江雪眼前半步,不断地给寒江雪使眼色,让他快跑。这孩子过去可会跑了,今天是怎么了?连寒老夫人身边的一众侍女,都早早给寒江雪清好了逃跑的通道,保证无人阻拦。

但为时已晚,寒江雪的失忆,还是让他失去了在一些事情上的敏锐性,寒老夫人已经无力回天。吼完丈夫的寒夫人一转头,就看到了她那个倒霉催的小儿子。

“寒江雪,你也厉害了啊。”

“走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出门至少要带多少人?”

“你又是怎么做的……”

寒江雪那哪怕脑子再不灵活也明白了,他再不应对一下,那在墙角种蘑菇的他爹,就是他的未来。对此,寒江雪虽然没有记忆也没有经验,但至少他看过电视剧。当下就给出了反馈,哭,往死里的假哭。

他才十九,这么哭不丢人。

寒夫人果然慌了,她就吼了两句,还没动手呢,怎么就哭了?“怎么了,江江?难受?”

“嗯,阿娘,我头疼。”寒江雪努力想要找回当初刚睁开眼,以为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的那种感觉与演技。甚至还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撒娇。还是那句话,他虽然不记得了,但他的身体替他记得。

寒夫人立马上前,还是哄儿子:“怎么还疼啊?是不是你爹没照顾好你?大夫怎么说的?不疼啊,阿娘给你呼呼。”

母狮子吼老公是日常。

疼孩子也是日常。

寒武侯对此颇为不齿,哼,多少年了,来来回回就这套,就你寒江雪会哭是吧?他……他也想哭啊,但是不能。因为他比他儿子要脸。

寒夫人搂着儿子,心肝宝贝儿地叫了半天。

本来都要蒙混过关了,寒夫人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寒江雪:“不对吧,这个时间,你不该在国子监上课吗?还没到你们休沐吧?”

寒江雪:“……”艹!

亲妈分分钟变脸,亲情质变。

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变成了一根长戒尺,那真的是说抽就抽啊,幸好寒江雪的本能帮他躲过一劫。他一边抱头乱窜,一边替自己狡辩:“是阿爹说今天可以请假的。”

寒武侯立刻跳脚:“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娘子,他污蔑我!”

“那你就不问问你儿子今天为什么在家?”寒夫人也是个逻辑鬼才,思路非常清晰,反手就朝着丈夫抽了过来,“还兴冲冲地带他跑出京城?”

寒武侯:“???”怎么又变成我了?现在不该是咱俩一起合伙儿骂儿子吗?

寒江雪趁机想跑,求救祖母。

寒夫人眼观六路,蛇打七寸,不和寒江雪多哔哔,只和寒老夫人攻心:“娘,咱们回来之前可是说好的。”

寒老夫人长叹一声,给了寒江雪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就:“哎哟,哎哟,希声是不是困啦?走走走,小乖乖,咱们去睡午觉哦。”

寒江雪:“……”天崩地裂。

这就抛弃我了?说好的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呢?您就,您就,没打算再为我努努力?

寒老夫人很显然是努力不起来了,但寒夫人可以啊,声音吼得震天响:“你逃课逃得挺开心啊,还找人代写作业是吧?”

别问,问就是国子监的夫子告状,寒武侯这个坑儿子的特意转交了评语。

等闻嘲风正式回京,晚上带着礼物登了寒家的大门时,他收获的就是一个院子里扎马步扎得腿都在抖的爱人,和……不仅扎了马步、还顶了水缸的未来老丈人。

他未来的丈母娘,就坐在正厅的台阶之上,大马金刀,面容严肃。

闻嘲风的脚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迈过那道朱红色的门槛,是假装对这场“家暴”一无所知好呢,还是好歹进去替寒江雪求求情呢?

直至他听到他爱人非常作死地小声嘟囔:“二姐还突然要成亲了呢。”

“你以为她回来我会放过她吗?!”

Ok,寒江雪心理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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