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开始钓鱼的第九十天

“呃,一个问题,这位楚国驸马……”寒江雪举手。

“前驸马。”寒武侯纠正。

“对不起,前驸马,和咱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怨吗?”在寒江雪之前的人生里,他对这位前驸马所知甚少,几乎仅限于‘公主找了个驸马’这个层面,古代主张女大当婚嘛,公主肯定是要有个驸马的,“是和楚国长公主有关吗?”

寒起点点头,坐下缓了几口气,这才一边吃火锅,一边继续给儿子讲当年的故事。

众所周知,寒江雪的祖母寒老夫人,是楚国公主的乳母。寒老夫人当年随渣男丈夫(AKA大牛)从老家江左逃难来了京城,却反手被渣男连儿子一起卖给人牙子。若不是有幸得长公主的生母淑妃娘娘所救,一辈子就真的完了。寒老夫人便这样阴差阳错成了公主的乳母。

寒起和楚国公主一同长大,两人虽是臣属,亦亲如兄妹。寒起的军事生涯起点,便是楚国公主对先帝举荐,寒起也用大胜蛮族,来回报了公主的这份信任。

不过,很快地,楚国公主就遭到了主降派(也就是后来的格天诗会)的报复,他们妄图利用道德绑架,迫使公主和亲蛮夷。但先帝死活不同意嫁女,他力排众议,以升了所有的“公主”为“长公主”的破格形式,来换得了女儿们的自由。

楚国长公主在那不久之后,就下嫁给了当年的新科状元陈晟。

公主和驸马在外人眼中,很是过了一段夫妻恩爱的神仙日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彼此一直没有孩子。直至某日清晨,京郊县衙一阵急促的鸣冤鼓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陈世美!”寒江雪啪的一声放下了夹着虾滑的筷子,义愤填膺。

寒江雪的第一反应就是,好你个停妻再娶骗公主的渣男。

但寒武侯却一头雾水,夹着贡菜吃的手都停下了,不解地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才找到嘴巴评价了一句:“你这孩子从小就想象力丰富,怎么就不能和你大哥换一换呢?你写话本肯定比他有出路。”

寒大至今还在坚持着他死活成功不了的文学之路,尤其是在听说弟弟和向小园合办的杂志大获成功之后,那打击的,据说三天两头大半夜地站在墙头网抑云。

吓得肃王上去劝了好几回:“他们不能欣赏你的作品,但是本王能啊。”

“啊?不是啊?”寒江雪略显尴尬。

“当然不是啊,长公主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去驸马老家调查清楚?况且,他可是新科状元,参加院试时需要廪保互结亲供,姓甚名谁,祖籍哪里,家里几口人,地里几口田,早就核对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有这种隐瞒妻儿的空子给他钻?”

寒江雪听的一脸茫然,什么廪什么保?

寒武侯不得不给没有常识的儿子科普:“廪保就是说,需要同县户籍的学长、学姐来给你作保,证明你是你;童保则是说,需要同届一起参考的五个童生互相担保,若一人行为有异,另外四人都要受罚。陈晟要怎么才能胁迫其他四个童生,帮他一起隐瞒已婚的消息呢?你在国子监到底学了点什么?这种常识性的考试规矩,你们夫子都没教的?”

寒江雪那是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用一句“我失忆了啊”来蒙混过关。

寒武侯却已经不吃这套了:“你失忆已经两年了,早该如饥似渴地重新学会这些常识了!”

寒江雪无言以对,他根本就没打算科考,他去哪里学?梦里吗?

1114也见缝插针地表示:【陈世美那个故事是假的,但背景选在北宋,所以欺骗公主还是可行的。因为廪保互结是明朝才有的制度,估计朱元璋听戏听多了,防的就是又一个陈世美。】

总之,陈晟犯的事不是这个。

来人举报的是当朝驸马陈晟,冒名顶替宗嗣,私吞财产。

这里就要先说一下“吃绝户”这个宗族制度下的传统艺能。所谓吃绝户呢,就是说某家男主人去世后,宗族以男主人没有留下子嗣为借口,侵吞财产。但这个“子嗣”是不包括女儿的。说白了,就是觉得人家孤女寡母好欺负。

当然,到了现代,吃绝户就演变并进化为,极个别人想通过娶独生女来达到侵吞对方家财产的目的。

有了张良计,自然就有了过墙梯。

也并不是所有的主母都会坐以待毙,看着乡老来占尽家产而无动于衷的。她们一般的选择,便是找到丈夫以前的通房丫鬟,无中生有出一个儿子来。

陈晟便是这么无中生有出来的宗嗣。

他娘以前确实给陈财主当过通房,但不得财主喜欢,就给了一笔钱,被放了出来。她回乡找了个鳏夫,谁也别嫌弃谁的过了下去。好巧不巧,一成婚就怀了孕,又因为田间劳作太辛苦而意外早产,乡里就传了些“也不知道她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难听话。

捕风捉影嘛,就是这么回事,只要当丈夫的不在意,那就没事。

却也正好给了陈财主的老妻一个想法,陈财主不幸去世,膝下却只有女儿,一个儿子也无。陈家族老逼上门来,陈夫人情急之下,就找到了背负了这么一个传闻的陈晟,非说是陈财主的遗腹子,给认了回去。

那个年月正好遭灾,陈晟的亲生父母连吃饭就困难,他们也想给儿子一个更好的未来,就默认了这件事。

陈夫人没那么多坏心眼,一点不小气,财主留下的家产和陈晟这个养子是五五分的。陈晟拿一半,她和她的女儿拿一半,算是真心实意地养大了这个儿子,供他去最好的书院读书,引他走上了科举之路。

陈晟也争气,新科状元,尚了公主,简直是光耀了陈家的门楣。

不管是养母陈夫人,还是他在乡下种地的亲爹娘,那都是高兴的,也跟着沾了光,或多或少达到了阶级跃迁。

这本是一桩民不举官不究的家事,只能说一句谁也不容易,大家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偏偏陈晟天生的不知足,白得了陈财主一半的财产还不够,还想谋划着得到另一半。他谋划的手段也很神奇,在某次回家省亲的时候,让陈财主的女儿怀了孕。来举报的人正是陈财主女儿招的上门女婿。这顶绿帽他没办法忍。

寒江雪:“???”就,不是陈世美,胜似陈世美。

“倒也不算是。”寒武侯还是很实事求是的,他开始吃面条了,麻酱拌面,又香又弹,“他和楚国长公主一直是各玩各的。”

寒江雪:“……哈?”他得给脑子里楚国长公主的人设更更新了。

大启的这些公主,是因为有国宝大熊猫给当护卫的缘故吗?怎么感觉一个比一个彪悍。

“重点不是他婚内出轨,又或者是他和谁搞出来了个孩子。”寒武侯对待感情问题,一直很有一套自己神奇的理论,那就是公平。你对我始终如一,我自然也会对你始终如一。若你找了,那我自然也能找。只要大家彼此接受,是公正公平的,那在他看来就没啥问题。

好比寒武和他娘子,他们自始至终只有彼此。

也好比楚国长公主和陈晟,他俩一个养小妾,一个养面首,彼此都挺快乐,是成婚之前就达成的协议。夫妻关系在外人看来那么好,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并不吃彼此的醋。

如果他们能这么过一辈子,那别人看到的也只是长公主和驸马琴瑟和谐、夫妻同心。

“但问题就是,陈晟这个脑子有病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在事发后,把他和章公主的这个夫妻协议公布得天下皆知。”

天下人毕竟不是寒武侯,他们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还是很有限的。

而一旦涉及了这种问题,女方总是要比男方受到更大的苛责,哪怕楚国长公主是先帝的女儿也一样。

“所以你说,我想不想弄死他吗?”寒起吃完了最后一点火锅面,仍是有些生气的。陈晟真的太没有担当了,明明是成婚前两人都同意的事,婚后你陈晟也玩得不亦乐乎,可真的出事了,还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他怎么好意思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好像是长公主强迫了他似的。长公主怎么强迫他?

他不过就是想把脏水往长公主的私德问题上泼,好转移自己顶替宗嗣的问题。恶心不恶心啊?

“那他为什么没有死呢?”

“……因为长公主说得对,他虽然很恶心,但他做的事也没有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寒起长叹一口气,“别人泼你一桶冷水,你烧开了热水泼回去,就对了吗?”

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寒起,他们追求的都是公平,你伤害了我,我也伤害你,但我不会成百成千地报复回去,让事态的恶劣程度升级。我受了多大的苦,你就该受多大的。既不能少,也不会多。

陈晟肯定是有问题的,但也罪不至死。

而他本身就有个冒名顶替的问题,这才是那些坚持要维护宗族文化的文人所接受不了的,纷纷上书,说他蒙骗陛下和公主,其罪当诛。

最后先帝就把人给圈起来了。

长公主和陈晟和离,但名声也变得十分糟糕,年纪轻轻就去了。

不能说,长公主的死,就一定是这些外人的指指点点造成的,但至少在寒起看来,若没有陈晟的这神来一笔,长公主未必会死。她会有一段在世人看来正常、她自己私下里也很开心的婚姻,说不定还会有个孩子。

长公主当年和离是怀了孕的,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她没有说,若那孩子长大成人,应该就和寒江雪差不多。

寒江雪终于悟了,夏荪美之前对他奇奇怪怪的,不会是因为误会了他是长公主的孩子吧?

说起来,他阿爹说,他阿奶和阿娘出门时,带了个紫色的小襁褓,这是要去认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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