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江绪渺出来的不是别人, 而是眼镜男老师，戴老师。
同戴老师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男生。戴老师斯斯文文的, 坐在他身旁的男生要强壮一些。
看到江绪渺, 戴老师热情和她打招呼：“江江，这边。”
江绪渺走到餐桌旁，在两人对面坐下。
“怎么点这么多菜？”
戴老师笑容满面：“为了谢谢你, 多谢你帮忙, 我妈总算回家了。”
坐在戴老师身旁的，是戴老师的男朋友，是一家书店的老板。
他对江绪渺颔首一笑, 客气道：“你帮了我们大忙了。”
这事还得从上个星期说起，上周戴老师的母亲突然造访, 说是要看看戴老师的女朋友，一下子让戴老师措手不及。
以往戴老师母亲没来的时候, 江绪渺已经在冒充这个女朋友了。偶尔会隔空发一条语音什么的。
所以上周, 江绪渺为了帮忙，短暂地和戴老师“交往”了一下, 事情才得到解决。
至于为什么要帮这个忙, 江绪渺也许是觉得感同身受, 若是那时候她知道和凡澄郁是那样的结果，她一定不选择硬碰硬，最后两败俱伤。
现在, 经过两年的相处，眼镜男老师已经成为她的“姐妹”了，两人关系还不错。
谈话间，戴老师目光落在江绪渺手上的戒指, 打趣道：“怎么，你这戒指还真的戴上不取下来了？”
江绪渺语气温和：“挺管用的，最近没人给我介绍对象了。”
戴老师摇摇头，无奈也心酸，有些事他从来没有问过江绪渺，但他清楚，江绪渺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谁。
只能说时机不对，缘分不够。
想起凡澄郁，没有音讯已经两年了。她离开得很突然，辞职之后果断退出了工作群。
刚开始老师们还要议论，之后逐渐淡忘了她，有人接替了她的工作，慢慢地，都不再提了，仿佛她没有出现过。
“快吃饭吧~都上齐了。”戴老师的男朋友催促道。
江绪渺拿起筷子，没什么食欲却还是尽力多吃点。
努力吃饭，好好生活，这是她一年前叮嘱自己的。她心里还是隐隐期盼，期盼未来的那一点星星光亮。
一顿饭吃得还挺愉快，饭后戴老师及其男朋友把江绪渺送到家门口。
临进门前，江绪渺邀请两人进去坐坐。
戴老师推辞，“不了不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早点洗漱了睡觉，明天忙着呢。”
江绪渺唇角勾起笑，“那晚安~”
戴老师和男朋友站在门口，目送江绪渺，直到她关上了门，才和他对象离开。
期间对象问戴老师：“江老师一直都没有谈恋爱吗？”
戴老师脸上的笑意敛了些许，“这两年一直一个人。”
“哦……”对象表情有点困惑。估计是觉得这么好看，条件又这么好的女孩子，追她的人应该不少，为什么不谈恋爱，不免多想一些。
戴老师解释道：“她在等一个人。”
对象恍然大悟，“懂了，长情之人。”
＊
回家过后，江绪渺靠在门上，玄关处的灯没开，她孤寂的影子与黑夜融为一体。
就很莫名其妙，突然很想念那个人。这种“突然”的时刻很多，总是时不时来敲打她的脑袋。
这两年，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在众人面前要显得一切正常，她要扮演好她的社会角色，她是老师，她是同事，她是女儿。
可是独自一人的时候，总觉得很孤独。
每个夜晚发了疯的想念，梦靥一次又一次把她吞咽。她想逃，逃不掉。
她想抓紧凡澄郁，却总是梦到凡澄郁离开那天时满脸泪水的模样。
她也害怕，害怕两年时间太长，长到有别的人可以进入凡澄郁的心里。她怕有人代替了她，在凡澄郁心里留下更深刻的影子。
她不联系她。也不能联系她。
半年前的那个夜晚，忍受不住，终于选择打一通电话给她，却在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时，揪心又难过。
“喵~”菌菌听到主人回家，跳下沙发前来主动迎接。
江绪渺蹲身，将白猫抱在怀里，下颌轻轻在猫脑袋上蹭，喃喃自语：“还是你好，一直陪着我。你的另外一个主人，已经抛弃我们了。”
顿了顿，又觉得“抛弃”这个词不太恰当，改口说：“你的另外一个主人，还没有回家呢。”
猫听不懂江绪渺说什么，只是觉得主人的轻抚很舒服。
一人一猫玩了一会儿，江绪渺才去浴室洗澡。
她不熬夜，基本上十一点之前就睡觉。如果太晚了就睡不着了，得靠药物催眠。
夜晚，临睡前江绪渺和从前一样，睡觉一定要抱一样东西在怀里，不是玩偶不是其它，而是一件凡澄郁的衬衣。
那天凡澄郁走得太匆忙，从床上下来之后直接走了，衬衣都没来得及穿。不过也好在她没穿走，这件衬衣成了往后江绪渺最好的安眠药。
她鼻尖触碰到衬衣，将衣服搂在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凡澄郁的味道早就消散了，但江绪渺阖上眼时，仿佛她就躺在自己身边。
凡澄郁的眉眼，她的微笑，她温暖的怀抱，以及她温柔的触碰。
带着思念和困倦，江绪渺很快就睡着了……
＊
两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来到周四。
这天清晨，江绪渺起得很早。
和学生们约在七点半学校门口集合。
想着今天应该要走的路程应该比较多，江绪渺穿了一双运动鞋，浅蓝色的牛仔裤以及十分简约的灰色卫衣，一身搭配干干净净，没有多的赘余，背了一个书包就出门了。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前来的学生已经不少了，每个班有每个班划分的区域。
隔壁一个班就是戴老师的班级。
戴老师今日一身飒气，本就斯斯文文的，金边眼镜一戴，啫喱水一喷，乍一看还有点小帅小帅的。
他朝江绪渺打了个招呼，两人没多聊。
江绪渺举着高三1班的旗子，旗子刚举起来没多久，班上眼尖的同学就朝她跑来，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江老师江老师，你站错了！我们班划分的区域在那边！同学们都到了，等你呢~”
“噢，这样啊……”江绪渺迷迷糊糊跟着同学走，这才真正到了大部队。
江绪渺拿出手册开始点名，基本上都来了，还剩几个小拖拉。
“没吃早饭的先把早饭吃了，还剩三个同学没来，等他们一会儿。”
赵小媚从人群中挤出来，递给江绪渺一个鸡肉饭团，笑嘻嘻说：“江老师，没吃早饭吧，我专门给你买的，趁热吃。”
江绪渺想说自己其实吃过了，但看着赵小媚热情的模样，还是柔声说了句谢谢。
班上的这些同学都很关心她，特别是从那一次上课晕倒之后，基本上早上都有人给她送早饭。
她已经叮嘱了很多次了，不用送，可这些学生就是不听。
今天一个饭团，明天一个包子，后天一块巧克力的，搞得江绪渺哭笑不得，心里却又很感动。
几分钟后，年级主任拿着大喇叭开始传呼：“各班各位，各班各位，到齐没有？到齐没有？请各班派出一名代表，到我这儿报人数。先到齐的班级先上车，先到齐的班级先上车。”
班长举手，“江老师，我们班到齐了！我去报人数！”
江绪渺颔首，“去吧。”
坐上车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江绪渺坐在副驾驶，有一点点晕车。
赵小媚贴心拿了一片晕车贴给她，好受了一些。
她靠着窗，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从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乡间景色，一片花海，有油菜花、樱花、桃花……肆意生长，没有规律却美得自然。
看惯了城市里被修剪整齐的花花草草，再来看乡村的原生态，江绪渺觉得养眼许多。
一小时后，进入郊区后，同学们更激动了。
“哇！好大一片果园！”后座传来一片欢呼，不靠窗的同学支起身去看窗外的果树，一簇一簇，果实丰硕。
江绪渺侧目去看，的确是很大一片，果园囊括的片区很广，应该是某个大老板包下来的。而且好像和传统种植业不太一样，有整齐划分的区域，采摘和种植应该都偏向自动化。
“那是什么？龙虾场吗？哇塞，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诶！”同学们突然看到这些东西感觉怪新奇的。
“我还以为龙虾场是脏兮兮的池塘坑呢，没想到是划分成一片又一片的基地……”
司机师傅在某某龙虾场门口停车，高三1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下车。
江绪渺带着大家一同进入。
龙虾基地和果园是连在一起的，都是和学校合作的项目。
“大家可以去果园里摘水果，也可以在基地钓龙虾。自由活动之前，我必须叮嘱讲件事，第一，摘掉的果子必须吃掉，不许浪费。第二，钓龙虾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掉到池塘里去了。到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我们在这边集合吃午饭，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学生们已经跃跃欲试，个个心情澎湃。
江绪渺也不耽误他们的时间，说：“那解散吧。”
听到解散，学生们拔腿就跑。基本上都跑到池塘边上去钓龙虾去了。
这龙虾场的基地实在很大，就算整个高三的同学来这里也绰绰有余。明显龙虾场对学生们来说更有吸引力，去果园玩耍的基本上就几个结伴的女生。
江绪渺不爱凑热闹，也选择了果园。
她一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踱步，走向一条通往葡萄园的小径。这个时候，葡萄还没有结果，似乎正在花期。
嫩绿色的花蕊，挂满了无数还没长成的小果籽，长长的藤蔓蜿蜒盘旋在葡萄架上，放眼望去，全是一片清新的嫩绿色，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果香。
江绪渺缓慢前进，静静享受着这片刻与自然相处的时间。
她感受着季节与生命带来的活力，试图将心中的沉闷驱散。未成熟的葡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转化为一种理想中的浪漫。
深入葡萄园里，江绪渺的步子一滞。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黑色工装服的女人在修剪葡萄园架，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手上的动作娴熟，纤长白皙的指清晰可见。
她长长的栗色头发披在肩头，在阳光的照耀下美丽动人，但因为她戴了一顶很大的遮阳帽，整个脑袋都盖在帽子之下，看不清她的脸。
但江绪渺还是呼吸一滞。
是太想念了吗？还是置于这样美丽的景色中忍不住幻想？
她觉得，她可能又想凡澄郁了。不然怎么会看谁都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