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在洞天的一个偏殿里, 找到了一面墙壁。
墙壁上刻着一个淡金色的法印。
因着林疏在试图解决鸡瘟的过程中,学了神魂法印的刻法, 能看出这是一种特殊的印记, 以固定的纹路留下一个神魂的记号——再以某种东西触发, 不论在多么遥远的地方, 神魂都能归来。
师兄开始做法, 在印记前点了一枚香。边点, 边说:“师弟,等会那狗子就出来了。那狗子的眉毛能看,眼睛能看, 鼻子和嘴巴也看得过去,但拼在一起, 就让人想打了。”
大约过一刻钟,柔和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房间, 使人如沐春风。
不多时,光芒中步出一人。
来者穿一身勾勒淡金纹的白衣,玉冠束了墨发,眉目俊逸, 身姿挺拔, 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只不过, 脸上一道子仿佛利器划出的血痕,还是新鲜的。
他轻轻一抹,痕迹愈合,仿佛没有存在过。
这人嘴角噙了一点笑意, 原本是很温和的样子,但是看到师兄,瞬间笑意扩大了一分,带了点浪荡逗弄的意思:“徒弟,想我了?”
师兄:“滚。”
然后看林疏:“师弟,这就是那月华狗子。”
月华仙君看向林疏,正正经经与他见了礼:“久闻你名字。”
林疏:“晚辈亦久仰前辈大名。”
久闻名字是真的,只是这名字后面总跟着“狗贼”二字就是了。
月华仙君轻轻笑:“想必不大好听。”
林疏自然不能说出实情,只道:“前辈风姿超然,晚辈钦佩。”
师兄:“呸。”
虽然师兄和青冥魔君口口声声说月华仙君“狗贼”,但现在一看,这位仙君并不狗,相反,这通身的仙家气派,果真如皓月之华,明月之辉。
月华仙君与他在玉桌上对坐。
“前些时日陈公子下凡,说人间恐迎来怨鬼横行之世。如今你唤我前来,可是为此事?”仙君道。
“怨气已被解决。”林疏斟酌措辞:“今日请仙君下凡,是有事相求。”
月华仙君一笑:“你尽管说罢,既是青冥之徒,我自会全力帮你。”
林疏便据实以告,从头说起:“我神魂里住着一只鸡。”
他看见了月华仙君眼中的问号。
为补救,他把那枚羽毛拿了出来。
“此乃凤凰羽。”仙君查看羽毛:“有凤凰神魂的气息。”
林疏便把整件事情,包括鸡崽的出现和鸡崽的虚弱完完整整说了。
仙君沉吟许久:“不瞒你说……”
以林疏的经验,“不瞒你说”四字一旦出来,事情就要糟糕。
果然。
“我与凤凰族结仇甚深,并无机会接触凤凰族的消息。”仙君道:“但我观它气息,似与涅槃有关。”
说罢,他看向林疏:“这羽毛的来历……果真只是凭空出现么?”
林疏心头一跳。
他道:“您也不知如何救么?”
“我确实不知,凤凰的习性,向来是他们族内的隐秘,而依你所说,现存典籍已然不能寻得,此事棘手。”仙君道。
林疏心中很有失落。
正当此时,那枚因果镜子从他芥子锦囊中跳出,幽幽浮在半空。
月华仙君看着那面镜子:“它在你手中么?”
林疏:“嗯。”
月华仙君一招手,那镜子居然顺从地飞到他手中。
仙君一眼就看见了镜子背后遍布的裂纹,“分离聚合,莫非前定”四字已经几乎看不出了。
林疏听得仙君道:“封印摇摇欲坠,八本秘籍……你已集齐七本了。”
林疏:“是。”
他欲解释为何还没有把他们焚毁,却见月华仙君眼里噙了一点笑意,看着镜子的反面:“此镜是青冥所炼……这道封印,是我千年前杀神兽,斫龙脉,取无限气运所成。”
林疏:“?”
神兽是您杀的?
龙脉是您砍的?
不,先不提这个。
他继续听。
但听仙君继续道:“你说凤凰古籍是近年被毁……既如此,此镜可助你一观数年前之典籍。”
林疏:“要怎样做?”
月华仙君却没有正面作答,而是缓缓道:“因缘镜下藏了一个关乎天地造化的秘密,你以八本秘籍聚集之气运开启封印,待正反二面同时现世时,你便会明白该如何做。”
林疏:“您……不是要毁掉八本秘籍么?”
“你已彻悟《寂灭》。悟寂灭者,近于无欲无求,我不怕你心怀歹意。”仙君淡淡道:“只需记住,成事后,即刻烧毁秘籍,不可落入有心人手中。”
林疏:“好。”
说到这里,月华仙君笑了一笑:“恰近日你师父今日心情不好,我助你一次,也可去他那里邀功。”
林疏歪了歪脑袋。
师兄插嘴:“你这疯狗!是否又咬上我师父!”
仙君冷漠道:“重获人身之法,你不想要了么。”
师兄闭嘴了。
“时候已到。”仙君重新看向林疏,身影逐渐变淡,声音也逐渐飘渺:“光阴无限,人力有穷。我已看过你神魂的强度。记住,你有三次机会,且不可久留,否则神魂崩毁,万劫不复。”
光芒渐渐消失。
林疏与月华仙君告别,想着他的话。
仙君的意思就是,要自己集齐八本秘籍,到那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八本秘籍,还剩一本《长相思》。
而鸡崽奄奄一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世上,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长相思》的踪迹,除了桃源君,而桃源君也已经杳然无踪了。
离开青冥洞天,他便开始寻访。凤凰山庄,剑阁,乃至图龙卫的全部力量都用上,依然毫无进展。
桃源君,似乎只活在萧韶的记忆里,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想象中的人物,从来没有在世上行走过。
询问剑阁长老,他们也只说无有桃源君此人,而《长相思》更是虚无缥缈,千年来,大家都只知道,《长相思》在一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最后,林疏回到了剑阁。
剑阁终年不歇的雪,依然像他离开时那样飘飞着。
雪山之巅的大殿,点着长明的灯火,他铺开一张纸。
记忆中的那些词句,因为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追寻。他在冥冥之中回想当年学剑之时,一笔一划在纸面写下。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非悟此道,不能解太上之忘情也。”
不行。
他换一张纸。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还是不行。
绝世秘籍牵扯气机,而他现在并无感觉,纸上落笔,仿佛只是最庸常的词句。
到月至中天时,他仍然毫无进展。
北风开始呼啸,他望着窗外飞雪,一时间竟惘然了。
夜深之时,前尘往事,总会浮上心头。
他一时间又想起月华仙君那一句“这羽毛果真只是凭空出现么?”
还有那句“似与凤凰涅槃有关”。
那一天,萧韶殒身雷劫中,空中飘落一羽,被他接住。
但那天,除了无愧,萧韶身上并没有带什么东西——他的东西全都给了林疏。
林疏拿出那枚羽毛,握在手中。
空旷的大殿,无边无际的孤冷之中,羽毛兀自散发着融融的暖意红光,仿佛要从手掌流入,暖遍他的全身。
他听见自己低声道:“是你么?”
声音触到冰冷石壁,层层回声,最后消散在窗外的北风中。
没有人回答。
林疏不敢期许,只怕自己失望,他宁愿只当这是一枚寻常的羽毛,住着一只寻常的幼崽。
他将羽毛放在案前,再度提笔,只觉得很灰心。他想自己困囿于相思,已经脱离了《长相思》中无情道的本意,恐怕即使将全本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都不能重现那本能引动天地气机的绝世秘籍了。
但……记载无情道的功法,又为何要叫《长相思》呢?
长相思,又是对谁的相思呢?
他无从得知。
他弃掉又一页写着“天行有常”的纸张,想来自己对道法的感悟尚有不足,决定不书写此页。
他写第一式“空谷忘返”。
他望窗外雪色。
一点孤灯如豆,映遥遥远山,茫茫雪谷。
前生,他的记忆就起自这座大雪纷飞的山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夜里,白天,他的命仿佛与它融为一体。
雪中,他总是忘记回房,闭上眼,默念心法,浑然而忘返。
他便写了。
《长相思》原本中的形容,他已经记不起,只凭着自己的感悟,将这一招式,与招式中内蕴的境界一点点写出,起初艰涩,继而行云流水,仿佛自然由笔尖淌出。
最后顿笔,天际传来隐隐雷声。
林疏想,看来自己对这一招式的领悟还算深刻。
第二式“不见天河”。
那时他远离剑阁,亦远离剑阁山下滔滔天河,置身纷乱人群之中,天地之大,无处可归。
第三式“壁立千仞”……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的指引,一式复一式,他仿佛置身当初情景之中,将自己二十余年的生命,重新走过一遍,而这重历此生的过程中,诸般心境与感悟自笔端流泻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写到最后,他竟有心力为纸上词句所牵引之感,心跳是快的,又仿佛很空。
——是平生历历往事控着他的笔,他无法停下来,甚至不能稍作停顿。
而光阴似箭,转眼许多年。
那一日,凌凤箫一袭红衣在江岸雾雨中模糊,他立在船头,看碧天无际,江水长流。
离开凌凤箫,他仿佛斩断了此生与尘世仅余的一个牵绊,来到无尘之境——可他站在船上,江风吹动衣襟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孤单,孤单如这无边水面上的一叶小舟,飘摇如小舟在水波上的晃动。
便是那一式“一叶孤舟”。
若果真无情,是否还会觉得孤单?
林疏不知自己的理解和长相思的本意是否有所偏差,但他已控制不住走笔。
记忆沿往事回溯,到那天,大巫的刀指向萧韶的后心,他直觉之下做出的唯一一个反应,是挡在那刀刃的前面。
因为平生心事都系在身后这一人的身上,那一刻他做不了别的。
而正因有这一点情衷落地生根,当斯人已逝,阴阳相隔——
黯然**者,唯别而已。
往事,愿意回忆的,不愿回忆的,全部揭开,呈现在他面前。他眼前恍惚,仿佛自己不是用墨在写,而是用命。
“黯然**”四字落下,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耳边轰隆一声炸雷响,照彻整个房间,狂风吹破窗户,案上纸页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他擦了血,将它们一张一张收拢起来,不管外面如何飞沙走石,狂风呼啸,只将它们拿在桌上装订。
无论《长相思》的本意是什么,他想,他都不管了。
无情,有情,一叶孤舟,黯然**。
他生在一片空寂中,无所觉,无所知,故而不知情,也无情。他眼中大雪茫茫,覆可世间万物。
皮囊,颜色,音律,味道,似乎都是寻常。
可就在这满世界的寻常中,当所有的外貌都是皮囊,他还是觉得凌凤箫美丽。当他忘记世间一切美妙的声音与味道,寒梅香气,还是会渺渺入梦而来。
于是这个人就成了他无情中的有情,而这一点相思之情如一药引,他由此又看见世间其它之情。
对林疏来说,这就是《长相思》。
他在封皮上轻轻落笔,珍而重之写下“长相思”三字,意外地,看着封皮,他竟有一丝遥远的熟悉。
窗外寒风呼号,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静了,一股不可言说的气机,从这本薄薄的书册上升起,充斥整个房间,乃至整座山巅,天地间似乎有异象出现,但他无暇去看了。
他将八本秘籍排开,气机愈来愈盛,肃杀浩然,如天地之威。
那枚因缘镜子自发浮在殿中,最后一本秘籍也摆上书案时,只听咔擦一声,它背后花纹彻底破裂,铜屑纷纷落下。
铜锈之下,是另一个光滑的镜面。
林疏走到殿中,仰视这面镜子。
新的镜面中仿佛有无限的空间和情景,他转瞬之间,似乎又看见自己过往的一生。
——再想起先前师兄对这枚镜子的描述,一面是过去,一面是将来,从前他在镜中看见的是将来,现在这一面则映照过去。
按照师兄的说法,这因果镜子另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叫“孽镜台”。
孽镜台是一座双面镜。
双面。
他蓦然睁大了眼睛,镜面中景物流转,停在三年前的一幕。
在大巫的极乐之国里,有一座佛寺,佛寺中央供奉一座双面佛,一面是过去佛,一面是未来佛,而这佛像确确实实连接了过去与未来,是整座极乐之国的核心。过去佛可以追溯往事,未来佛可以窥知来日。
当一个人掌握了双面佛,整座极乐之国所有因果随时光的流变,便都被他掌控了——当年萧韶正是加速了整座极乐之国的时间流逝,使它崩溃,这才破开大巫布下的迷局。
那么,这座双面镜……
他怔怔伸出手,去触摸镜面。
月华仙君说,光阴无尽,人力有穷,他有三次机会。
若时间溯回二十年,他能否得见凤凰山庄秘籍?
一直默默待在殿里的无愧抓住了他的衣角。
林疏默许了他的举动。
手指触到镜面那一刹那,天旋地转,他置身一个无垠的空间。
亿万计的因果之线相互交缠,缓缓前行,比大巫的极乐之国又扩大万倍。过于宏大和复杂的场景足以震慑所有来者的心魄。
而这也是整个世界的时光河流——他得以从更高的维度俯瞰众生。
林疏闭目推演。
二十四年前,在这条时光河流中,是哪一个节点……
——他要回到凌凤箫出生之前。
想看月华和青冥的故事
加一
果然,这俩绝逼有一腿!!!!
月华仙君你怎么会……你怎么能……你是攻吧~~嘿嘿嘿
疑攻有据~
师兄cha嘴:“你这疯狗!是否又咬 上我师父!”
划重点“咬 上”,把这两个字拆开分别当成动词读
咬,上
啧
万一是个骚受呢! 哈哈哈
最安全的地方是未来吧
月华,应该是攻吧?不过骚受也很带劲哈哈哈
我想看傲娇魔君受,狗子特骚攻
怎么感觉月华狗贼是攻呢,嘿嘿嘿
是攻8,毕竟没见过哪个受被攻用利器划破了脸的Ծ ̮ Ծ
骚攻比较香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前本以为月华是一个和晚宁一样高傲的大美人,结果他一出场我。。。是我的错,你明明是骚攻
我是细节君
这人嘴角噙了一点笑意, 原本是很温和的样子,但是看到师兄,瞬间笑意扩大了一分,带了点浪荡逗弄的意思:“徒弟,想我了?”
师兄:“滚。”
注意!月华喊师兄为徒弟,而师兄也没直接反对,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月华和青冥有一腿!
他这是又一次变成桃源君了!??
原来不止主西皮,连副西皮我都逆了吗【滑稽】
嘿嘿嘿 這副cp我愛了
噗我以为月华是个冷艳高贵,旁人不可碰的仙君,结果哈哈哈竟然是个骚攻
主副西皮一起逆了+1
无愧不会是大巫吧……
不……这个月华仙君根我想的差太多了……我跟楼上的一样以为是像晚宁一样的……
楼上几个说像晚宁的,带我一个
但是我没有逆西皮,我一直都觉得月华是攻(还有,我真的不快)
禁止连续套娃。
我的天。。。感觉桃源君就是林疏他自己了,不会吧不会吧 囧
不会吧Σ(っ °Д °;)っ无愧就是大巫吧,前面说疏疏杀了大巫两次那不就等于疏疏把无愧杀了吗!别啊超喜欢无愧的啊!!!
晚宁+1
终究是被名字骗了
月华 应该出自 愿逐月华流照君 吧
BGM播放:《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所以,镜子是能让人回溯时间,改变过去吗?
萧韶说过,小时候见过桃源君,之前也写到桃源君仿佛是只存在于萧韶记忆中的。时间对得上。
若真如此,所谓“桃源君”就是此时林疏回到过去编撰的名号?!
这是一个循环?!!
早就有些预感,属实没想到。
一十四洲牛逼!!
有点似懂非懂。
总之小凤凰有救我就开心了。
然后你就把无愧留在了过去?
然后无愧就成了大巫?
然后大巫就被你们杀死?
这天杀的两父!!!
所以这是循环吗?那是不是根本没有桃源君,就是二十四年后的林疏(#゚Д゚)
原来是酱紫,穿回去救鸡崽
我全都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我明白个der啊没有明白
【崩溃】
噗哈哈哈
最稳妥最隐秘的地方,他把长相思放在了未来
月华绝壁是攻啊 哈哈哈(⁎⁍̴̛ᴗ⁍̴̛⁎)
所以无愧留在过去,变成大巫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无限轮回,我不喜欢w
我喜欢高维打击。
点动成线线动成面,两面佛相关在166章,如果忘了可以复习一下,啾啾啾。
感觉成了全评论区的对家….我喜欢这种类型的受诶。
长相思封皮上的话林疏写不出,这也是一个伏笔,因为这几句话是后来清卢在现代加上去的
桃源君果然就是二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