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吴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要回自己手机的,刚拿回手机就在班级群里看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抄袭宋醉论文的张老师被停职处分了!”他因为太过震惊差点没抓稳手机。

理智告诉他张骁被停职处分和宋醉没什么关系,宋醉平时就是看看书浇浇花养养猫,怎么能将一名春风得意的教授拉下马。

群里都在讨论张骁是不是被下降头了,他觉得这个说法都比上面这种靠谱。

吴缜唏嘘地感叹:“这个世界还是人在做天在看,坏人逃脱不了处罚的,可惜了没开除。”

没开除应该是看在张骁主动承认错误的份上,给了一个改正的机会,不过即便没开除张骁在学术界的前途也没了。

然而他听见有双蓝灰色眼睛的男人淡淡说了句:“马上就开除了。”

吴缜寻思着现在的男模口气都这么大吗,怎么会你说开除就开除,可紧接着他就看到群里发来新消息。

张骁真的被学校开除了。

他拿着手机的手愣住了,正要开口问为什么,男人关了电话从宿舍离开了,临走前还捏了宋天天的脸一把。

*

酒吧里宋醉缓慢把手机还给殷子涵,回过神后迅速从包厢里站起来:“先回去了。”

小九忍不住问:“宋哥怎么说走就走,打电话过来的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不是你还怕什么。”小九也在心里松了口气,毕竟他们当男模的最怕就是正宫上门。

一名娃娃脸的男模熟练帮腔:“宋哥你该不会很怕那个人吧?”

殷子涵第一个反驳:“怎么说话呢,们宋哥怎么会怕人。”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宋醉一个人轻松打趴下三个人,在沪大简直可以横着走了。

宋醉当然听出了男模们的激将法,但他好像真没必要怕阿亭,谁规定一个人只能找一位男模。

想到这儿少年压下莫名涌上的心虚,重新坐回了包厢的皮沙发上,连腰杆都挺直了两分。

在纷乱的音乐里他打开习题册学习,周围的男模见宋醉对酒不感兴趣,纷纷换了方法亲近。

“来念题吧,认识的人都夸声音像电视主播。”

“你那是地方台的主播吧,一口东北的大茬子味,普通话拿了一甲。”

“铅笔芯有点短了,要不要削铅笔?不能让你累心又累手呀。”

在一群男模的殷切慰问下宋醉在酒吧里做题,要不是题目太难怕是每个人都要抢上一页比谁做得又快又好。

他思考了一下如果是阿亭的话,肯定会在对面坐着看自己做题,完了还会摊手要钱。

贺山亭塞上耳塞走进喧闹的酒吧,他不知道酒吧有什么好来的,挥斥着廉价酒精的气味,还有发情的味道。

他神色冷漠走向包厢,经过其中一个包厢时望见两个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

他的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希望全世界的酒吧可以原地消失,至少宋醉身边的酒吧消失。

贺山亭挑眉思考买下沪市全部酒吧要多久,他走到最后一个包厢,包厢里传来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

他漠然拧开包厢的门把手。

包厢门嘎吱一声开了,肤色白皙的少年被男模团团围住,贺山亭抬起眼,雾气弥漫的眼没有任何温度,勾勒成极薄的一层蓝,显得有点吓人。

整个包厢安静了一小会儿,经验丰富的小九悄悄拉开了和少年的距离。

小九望着门边这位衣着华贵的男人,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正宫的气场,一看便知是不好惹的主儿。

娃娃脸的男模资历浅,还在一个劲朝少年撒娇:“好啦削完铅笔了,们喝一杯嘛。”

“要不喂你喝?”

他最后这句话还没说完,混血面容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一杯冰冷的酒猝不及防浇在他脸上。

“喝够了吗?”

娃娃脸的男模入行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屈辱,浇水可以不能浇酒的呀,辛辛苦苦化的妆都花了。

他刚想好好理论忽然被小九拉住了,不情不愿跟着小九走出包厢,其余男模看情况也纷纷走了出去。

走出包厢后娃娃脸男模埋怨道:“刚才你干嘛拉啊。”

他是真的很喜欢宋醉,入行以来他还没碰上这么乖的学生,令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学生时光。

小九没有说话,他刚才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少年还在场,怕是那酒杯直接砸头上去了。

殷子涵也出来了,将包厢留给了两个人,他对宋醉的实力很有信心,迫不及待想看这个来意不善的男人被打多厉害了。

当包厢的门关上,本就安静的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望着对方那双眼睛,宋醉原本的底气不翼而飞。

“在酒吧里做题而已,最多只是说说话,其他的什么也没干。”他为自己解释。

“还有喂酒。”

贺山亭抬了抬形状锋利的眉梢。

“还没来得及喂呢。”

少年感觉自己比开学站在台上自介绍还紧张,每个字都像是精挑细琢吐出来的。

“很可惜是吧?”

宋醉感觉今天的阿亭阴阳怪气的,他还没想好如何反驳,男人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个空酒杯,用纸巾在边缘处仔细擦了擦,最后嫌弃般地倒了杯酒。

看来是不会计较他的事了 。

沙发上的少年提着的心放下了,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放松,然而片刻间他的手重新捏紧了,因为男人俯身压了上来。

对方的姿态相当漫不经心,膝盖直接分开了他的两条腿,一手撑在柔软的沙发上,一手拿着酒杯随意靠在沙发顶部。

可造成的压迫感是铺天盖地的,在这个姿势下两人的距离格外近,不仅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还有皮肤间的温度。

因为被困在下位,宋醉的脸上投上深刻的阴影,衬得他的鼻梁更为挺直,一个吻出乎意料地落了下来。

准确地说那不是吻,更类似于喂酒。

对方蛮横撬开他的唇舌,绵延的液体在他的唇间肆意流淌,他怕弄脏衣服只能张开唇迎合,被迫咽下温热的酒液。

但还是有几滴划落到他白皙的脖间,缓慢地从脖颈流到锁骨处,显出怪色情的意味。

当酒喂完后对方才站好,放下盛着劣质酒精的酒杯挑眉:“当谁不会喂酒似的。”

宋醉的唇边还残留着酒液,心脏跳了跳,心想别人说的喂酒应该不是这个喂酒,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小九痛骂东欧来的模特不正经了。

他听出阿亭语气里的轻蔑:“人家在酒吧是有正经编制的,服务态度好,也不会乱收费。”

男人的嗓音平静,因为太平静了反而有种逼人的胆寒感,像是薄薄的冰层下藏着暗渊。

“你再找一个试试。”

宋醉不禁问了句:“为什么不能找男模?你不也有很多客人吗。”

在他说完的下一秒,男人眯了眯深邃的眼慢慢走向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包里的钱已经全被拿走了。

在同对方的相处过程中他渐渐摸清楚了阿亭的性子,收了钱总会消气,有十万块收入的他也不吝于一百七十块。

少年此刻遗忘了自己连两块钱的公交钱都想省,只希望对方这次也能消气,可他听到的是一句。

“以后不接你单了。”

这就是不再见面的意思了。

宋醉细长秾黑的睫毛缓慢地眨了眨,他知道在他身边的人都不会太长久,他以为阿亭是个例外,可好像阿亭也要离开了。

他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垂下了头,过了一阵又抬了起来,他也没有太在意。

包厢外的殷子涵望着贺山亭不明所以,他都做好打救护车的准备了,这人居然完好无损走出来了。

*

吴缜在宿舍的床上根本睡不着,听到宿舍开门的声音立马走下床问:“张骁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宋醉低下身抱起跑到腿边的宋天天。

宋天天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碍于小猫咪的面子还是用爪垫意思意思抵抗,但尾巴尖都翘起来了,他摸了摸宋天天的尾巴。

吴缜本来想问张骁的事和宋醉有没有什么关系,看着文文静静抱猫的少年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他把张骁的处理结果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少年抚摸着猫若有所思:“开除了啊。”

“你也觉得开除很不可思议吧?”吴缜找到认同感般开口,“当时学校的结果是停职处分,通常来说是不会这么快改变结果的,但下午来找你的那位男模说了句会开除,结果真的开除了。”

“他下午就来了吗?”

“下午就来了。”吴缜不好意思回答,“他问你什么时候会回来,说过会儿就回来了,他就一直从下午等你到晚上。”

“还跟他讲了你论文被抄袭的事,你电话打不通又迟迟没回来,他怕你出事很担心你,还好殷子涵的电话打通了。”

宋醉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阿亭一直在宿舍等他,可电话里他在酒吧,难怪对方会生气。

“原来是个男模啊。”殷子涵莫名松了一口气,“那副高傲的样子,小九他们还以为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

“看起来性子是不太好。”吴缜感叹了一句,“还是宋醉性子好,跟这样的人都能相处下去。”

“不会见面了。”

宋醉望着衣柜里的衣服抿了抿唇。

吴缜和殷子涵两人面面相觑,殷子涵有经验地安慰:“男模嘛只要你肯花钱不怕关系差,他们都是很现实的人。”

宋醉没说话。

熄灯后他躺在床上把五万块转走了,他自己还剩下五万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对方自己有钱了,也能像其他客人一样送礼物了。

大概是这一天事情太多太困了,他靠在枕头上便不知不觉睡去了,闭眼时显出眼皮上的细微伤痕。

梦里他梦见西南炙热的阳光,地面仿佛被晒得融化,他倒在灼烧的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

正在他的意识即将坠入黑暗时,听见一阵好听的金属叮当声,像是从什么人身上发出的。

*

翌日宋醉照常去上课,可他第一次在课上走神了,不是听着老师的话想别的东西,而是完全没听老师在说什么东西。

当普物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沉默后,严厉的老师留面子批评:“有的同学不能因为底子好就不专心听课,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宋醉抿唇坐回椅子上,旁边的吴缜抱怨:“这老师也太严格了,每次发下的试卷你都满分。”

“他说得对。”

宋醉感觉自己确实需要调整状态,他不是许宁有家世可以支撑,他能靠的只有自己,不能因为任何人分心。

下午他去图书馆看书,在自己的耳提面命下他不仅没有分神,反而比平时多看了五篇文献。

少年像是不知疲倦般坐在椅子上学习,没有将任何人或者事放在心上,只有坐旁边的吴缜感觉少年状态不太对 ,像是用学习压抑自己。

“回去了。”吴缜跟着学了一下午终于坚持不住了,打了个哈欠问,“你要不要也回宿舍休息一下?”

“再看会儿。”

待吴缜走后宋醉还留在图书馆看书,当六点十五分他才走出图书馆准备去食堂吃饭,这个时间吃饭的人会少一点。

无论沪大修多少个食堂,每到饭点总会塞满饿得饥肠辘辘的学生。

他低着头走出图书馆,刚走没两步便撞入一个冷冽的怀抱,对方的胸膛撞得他额头生疼。

宋醉正想开口说对不起,抬眼在日光下望见了男人熟悉的面容,压抑的情绪就这么猝不及防袒露在了太阳底,他听到自己压着嗓问。

“你怎么来了?”

同他的肃然不同对方的眉眼透出股随心所欲,落在他耳边的嗓音低低的。

“从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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