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驶入已经逐渐开始变得热闹的校区,最后穿过人群，停在了科技院门外。
莫许之和王执风一起下了车。
站在门口的安保照例准备检查工作牌和出入证，结果再仔细一看,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这不是……你们出差回来啦？”
站在眼前的年轻人看上去和几年前一样，没有太多变化,眉间沉稳一如往常。
莫许之笑着点头：“嗯，回来了。”
安保一张逐渐开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诶,回来就好，辛苦你们了。”
莫许之和王执风都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后就刷卡进入科技院。
科技院和他们走之前相比变了很多，中间的大楼像是翻新了一遍，地基也扩大了一些,右边还新建了一栋实验楼。
进了大楼，来往人群看到两人,先是一愣，之后就使劲盯着两人看。
“小陈他们都回来了，果然莫组长和王教授也也回来了。”
有人突然警觉：“他俩是一起来上班的？”
忽视了周围的视线，，两人一起进了一组所在的办公室。
玻璃门甫一打开,欢呼声顿时涌入耳道,不断刺激着耳膜。
莫许之抬眼,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一个精致的火箭模型。
其他组员都站了起来，掌声隆隆。
莫许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先露出了一抹笑来。
捧着小火箭的研究员笑得灿烂，灿烂中又带着心虚，说：“不负组长期望，我把模型搞回来啦。”
莫许之的注意力全在小火箭上,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站在一边的王执风推了下眼镜，稍稍挑眉。
研究员说：“火箭发射成功了，卫星成功送到了预定轨道，现在已经正式服役两年多，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要火箭模型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意外，其余都很顺利。
莫许之接过火箭模型，眼角眉梢都是笑，整个人瞬间生动起来了，热烈灼人。
其他人转头看向王执风，眼神带着一股子羡慕。
都这么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今天他们还一起来上班，坊间传闻他们已经住一起了，王执风动作再怎么慢也应该把人追到手了。
只要想一下组长就这么便宜了王执风，他们心里还是有些绞痛。
王执风对他们的眼神不置可否。
“好了该上班了，”莫许之欣赏完手上的小火箭，说，“继续工作，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其他人装模作样齐齐叹气，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莫许之也坐到了自己办公桌边。
他走了几年，办公桌倒是没有动过，上面也没有灰，摸上去还有些湿，应该是有人在他回来之前擦的。
他没回来之前桌上就已经摆了一大堆的文件，有组内的，也有整个科技院的，一叠堆一叠，堆得比电脑还高。
两人早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上班时间，研究员都有度，没有接着闹，之后终于挨到了午休时间，莫许之有事要出院一趟，他刚一出门，一大堆人就围住了王执风的办公桌。
坐在隔壁的研究员靠了过来，问：“基地里生活怎么样？这几年过去了，王教授是不是跟莫组长在一起了？”
王执风放下手里的文件，说：“还行，没有。”
“唉果然在一起了……没有？？”
周围一圈人表情震惊。
研究员痛心疾首：“老王……不是，王教授，你这几年时间……就真只工作啊？”
这么有利的条件，他居然还是没有把握住。
莫组长果然难追。
其他人纷纷叹气。
其他人又围着问了很多事情，之后玻璃门上安装的打卡装置传来一声响，众人转头，看到原本已经出院处理事情的莫许之又回来了，马上散开，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约着去吃午饭了。
王执风又打开一个文件夹，低头半天没看进去。不是他不行动，而是他不能行动。
其他人可以自由地表达心意，但是他不能。
他知道，莫许之很信任他，把他当一个很好的搭档，很好的朋友，遇上了事情会和他说，也会和他分享生活中的小事。
但就是因为这样，莫许之越信任他，他就越不能轻举妄动。
莫许之的病决定了他需要一个很好的倾诉口，把心里的情绪说出来后，才不会一直憋着不消化，最后导致恶性循环。
当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莫许之可以和他分享任何事情，但是一旦他跳出朋友这个身份，之前的一切都会打破。
再等等。
等到莫许之的病好了，那时候无论最终是什么结果，他都认。
莫许之提了个保温盒放在王执风的桌上，解开衬衫最顶头的扣子，用手扇了扇风，说：“从家常菜馆里带的，先去吃饭。”
休息室有两三张用来吃饭休息的桌椅，莫许之打开保温盒把菜一一端出来，再解了颗纽扣，之后就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王执风问：“外面很热？”
“热，还挤。”
莫许之说，“去了数院一趟，大中午的那些学生居然不去吃饭，全围在教室里，好像在看电视。”
他还以为吃饭时间不吃饭，蹲在教室里看电视是中学生才有的操作，没想到到了大学仍然还会这样。
王执风稍稍挑眉。
“碰——”
休息室门被打开，几个研究员冲了进来，他们手上还端着从食堂打包过来的饭菜，瞬间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声音响起，他们这才看到坐在桌边的莫许之和王执风。
他们嘴里还包着饭，一边嚼一边打招呼：“组长教授好。”
几个研究员把饭菜放到了桌上，之后咽下饭菜，说：“食堂人太多了，电视屏幕也小，人走过去走过来更看不清楚，所以就来休息室了，没想到组长你们也在哈。”
莫许之点头，问：“你们看什么这么激动？”
“组长不知道？”
研究员表情很诧异，他又看向王执风，发现王执风表情也没有波动，一眼就看出他也不知道。
另一个研究员说：“是纪录片，就是关于你们参加的CI工程的记录片，所有中央台都在播。”
和自己有关的记录片就这么开播了，莫许之和王执风还真不知道。
记者昨天上午才采访了他们，今天就说纪录片出来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趁着现在是广告时间，研究员赶紧扒了一口饭，说：“这个开播有一段时间了，广告都来了一段，前面的内容只能下班后回家看了。”
“听说这个纪录片早就好久之前就定下来了，昨天才把成片送过去，广电的工作人员加班开绿灯才终于弄好的，没想到今天就放出来了。”
莫许之和王执风也没有想到。
在稍稍的惊讶后，两人继续埋头吃饭。
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时间可以用来休息。
等到广告结束，正片刚准备开始的时候，两人已经收拾好桌面和碗筷，莫许之把扣子重新扣好，两人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一扇门把休息室的声音成功关了个完完全全。
几个研究员还在房间里看着。
很多人都在看着。
纪录片并没有提前预告，只是之前有研究员在新闻发布会上提了一嘴。现在悄无声息的，片子在某个时候出现在了电视里的各个频道，随手一刷新视频软件，就在首页看到了推送。
于是人们点了进去。
然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频道上的纪录片分成了几个部分，其中还需要等广告，但是视频软件端不需要，顶多看个开头的广告，之后就能很流畅地看下去。
纪录片的一开头是一张照片。
是一张多人合照，里面的人很多，画面太远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可以看到他们都是笑着的，像是在做告别。
【x年四月十二日，CI工程正式启动】
【一千二百六十一名研究人员正式进入研基地】
黑底白字的画面之后屏幕一黑，传来响亮的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画面重新亮起后，出现的是戴着耳麦坐在直升机上的记者。
记者穿着得体的西装套，过于猛烈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但不影响美感。记者也只是随意把头发拨了一下，之后让摄影机转向窗外。
“观众们大家好，我是中央电视台记者陈雯，这里是西漠的上空。大家可以看到在我们的右手边是直升机。”
镜头切出，转换为无人机拍摄界面。
红白色的中央电视台用的直升机只在画面一角，整个画面上全是军用直升机。直升机里坐着装备完全的士兵手持装备，目视前方，驾驶座上的飞行员戴着墨镜，唇角绷直。
螺旋桨发出轰鸣，自天空快速划过。
视角切回记者这里。她扶住耳麦，说：“离CI工程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年零五个月二十八天，现在，我们将跟随飞行员们一起飞往基地接研究员们回家。”
【？？这个纪录片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之前一直在蹲，腿蹲麻了站会儿结果就来了？】
【我曰！差点以为在看大制作电影，好震撼！】
【飞行员真的！好帅！直升机接送也太炫酷了吧呜呜！】
【我干，刚才还五百人在看，现在一下上万了】
画面逐渐向前推进，漠漠黄沙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建筑物。
直升机缓慢下降，落到地面。
中央电视台的直升机落得最慢，等到其他直升机上的飞行员和护卫兵已经快速列阵排好，记者和摄影师这才下了直升机。
现在天还未亮，飞行员和护卫军直挺挺地站着，不说话，记者和摄影师被这气势给震慑到了，也没说话，跟着站在一边等着。
之后晨曦跃出，紧闭的大门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缓步走了出来。
“我是CI工程总负责人，中央直属京华大学区科技院总院直属负责人，莫许之。”
“历时三年零五个月二十八天，CI工程一千一百六十一名研究员不辜负中央和国家的期望，顺利完成CI工程。”
“CI工程，宣告成功。”
晨曦映亮了青年疲惫但仍清透沉稳的眼睛，银框眼镜折射出微茫又刺眼的光。
【wocc！莫许之啊！！！！！真的好帅好帅好帅！】
【直接泪目，他们看上去都好累，摄影机的像素不要太好了呜呜呜，他们眼睛里的红血丝真的好明显】
【我对莫许之无感，一直喜欢的都是他演的白如棠，现在终于get到他的点了！！！看到他就好心疼好想哭QAQ】
【我之前为什么会骂他？？】
【这不比某些百亿电影要来得燃？在这里指名某没有演技还硬要演科研人员的沈某人】
【不要在这里提起他啊啊，心情down下来了（ps：他身边是老王吗？）】
【莫佬真的好A！！！（所以他是真的不会再回娱乐圈了对吧呜呜呜】
【辛苦你们了！鞠躬！】
【鞠躬】
镜头转到飞行员队伍。
出列的男人眉眼刚毅，眼尾一道淡色的疤痕堪堪擦着眼尾而去。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第一飞行军第五师三旅二团团长于洋向您报道，我的身后是是二团各营、排长。”
“现接中央命令，接你们回家！”
两人互行军礼，眼神交错的瞬间，镜头切近。
网友一愣，之后鸡皮疙瘩冒起，开始狂喜。
【于洋！是于洋！演于慎的那个！妈妈我磕的cp居然有再见面的一天！】
【呜呜呜“接你们回家”呜呜呜，我的白如棠和于慎，电影的时候我直接哭死，没想到现实里居然又he了】
【这……从来不磕cp的我开始疯狂心动，研究员x飞行员，这个从未想过的组合居然意外的香】
【卫国为民CP嗷！！！这不比双影帝香】
【鸡皮疙瘩起来了，砖头里进眼睛了，我爆哭呜呜呜，英雄们该回家了】
打过招呼之后就是安排离开。
记者没有在这个时候去采访添乱，而是站在一边，不时帮忙拿一点东西。
摄影师在全场游走，尽职尽责拍摄。
屏幕里的莫许之和王执风没有坐上第一批离开的直升机，而是站在一边继续处理剩下的事情。
王执风手上拿着一堆各色封皮的文件夹，莫许之手上拿着笔，仍旧在不停涂改。
“器械部的报告有问题，有两个地方很含糊，到时候把报表带过去让部长自己看一下，改好了之后让他自己交给上级。”
摄影师怕会录到什么不能录的内容，当即打算绕开，结果站在不远处的青年手一抖，整个人往前栽倒过去。
他被站在旁边的人接住了，笔却掉进了沙里。
王执风劝他先坐直升机离开。
“我不放心。”莫许之缓了过来，摇头说，“最后走。”
他们的确是最后走的。
所有人都已经离开，最后和中央电视台的记者等人一起离开的只有几架直升机。
镜头拉快，切到了研究员到西北机场的镜头。
观众都看到了王执风背着莫许之上了飞机，但这次却没一个人哪怕骂一句话。
他们反而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睡觉了QAQ，之前看到他站着的时候差点原地倒，魂都吓飞了】
【老王好温柔，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真的好心疼啊呜呜，之前看其他人上飞机也有些人站不太稳了】
【短暂地站了一下研究员x飞行员，果然还是双研究员香吧（托腮.jpg）】
【不是，就我很在意那个某绵宝宝眼罩吗？太可爱了吧www】
【我也很在意！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又心疼又好笑】
飞机起飞，到了京都机场。
到了这里的时候网友就有点记忆了。
之前网上传过几个视频，拍的就是这个场景。只不过央视的镜头要拍得更真，来得更加震撼。
摄影师的拍摄角度很妙。
这边是安静离开的研究员，镜头的另一边则是给明星接机的沸反盈天的粉丝。
研究员，包括曾经也涉足过娱乐圈行业的莫许之，都没有往那边多看一眼，只有几人叹了口气，之后坐上车前往医院。
他们叹气的时候，莫名让人心里一揪。
【我天，我之前看到过这个的视频，原来这些人是研究员吗？】
【我也看过，那天粉丝接的某乐，某乐因为被导演骂了一气之下去南海玩了，回来粉丝还热烈接机，好讽刺啊，越看越心疼】
【好奇莫许之看到这个是怎么想的，他也曾经有过这种待遇吧，结果最终选择了另一条路】
【不，莫佬没有过这种待遇，之前所有人都在骂他，给他接机的都是黑粉，追着他骂十条街那种】
【我……我也骂过，至今想不明白那时候那么讨厌他Orz】
研究员上了车后就去了不同的医院，记者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跟着载着科技院的研究员去了军区医院。
莫许之和王执风周围一直有人守着，检查报告一直不出来，记者没有继续等下去，而是找到一个已经检查完毕精神看上去还不错的研究员。
记者看着镜头，笑着说：“接下来我们采访据说是参与CI工程的最年轻的研究员。”
某企业食堂
“接下来我们采访据说是参与CI工程的最年轻的研究员。”
电视里传来温和的女声，坐在一桌的西装革履的人偶一抬头，视线顿时顿住。
“季……季董。”
坐在一边的男人转头，“怎么了？”
“你看电视，那个……好像是令郎。”
男人已经开始爬上皱纹的眼角狠狠一抖，抬头。
记者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问：“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看着有些疲惫，但眼睛里神采奕奕，浓眉大眼很招人喜欢。
他说：“我叫季柏文。”
一桌子吃饭的人都顿住了。
被称作季董的男人更是激动得手都在抖。
他已经活了半辈子，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但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样。
他以为季柏文已经离家出走了，有时候还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他儿子还活着。
记者问：“作为工程中年纪最小的参与者，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年纪最小只是恰好而已，”季柏文说，“要说起来，应该就是感谢吧。感谢莫总责，感谢科技院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原本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学生，因缘巧合进入了科技院，之后莫总责问我想不想为国家做事，我说想。”
“过程挺累的，那段时间经常睡不好觉，做梦都是在分析数据，睡醒继续分析数据。”
“但是我觉得很值，我找到我的价值了。我不再跟之前一样得过且过，我有目标了。”
记者问：“那你有什么想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说的话吗？”
“有，”季柏文笑了下，笑得像个大男孩一样，看着还有些傻，他说，
“爸，妈，我出息了。”
坐在食堂里的男人红了眼眶。
先是坐在同一桌的人鼓掌，之后整个食堂的员工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起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变大，最后整个食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有人不明所以，问：“怎么回事？怎么都开始鼓掌了？”
“你仔细看啊，电视上那个人是季董他儿子！”
“我曰！”
一双老眼逐渐变得湿润，骄傲和自豪充斥胸口，季董抹了把眼睛，看到有员工在拿着手机录像，活了几十年的人第一次觉得羞耻，让他们不要拍。
他说是这样说，但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跟他一桌的人也在笑，但是笑着笑着又有些悲伤。
他们孩子跟季柏文一起长大的，之前还混在一起，结果别人家的孩子闷声为国做贡献去了，他们孩子还是在混日子，难免形成了对照。
被称作季董的人再抹了把眼睛，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孩他.妈……”
网友看着也有些忍不住，但是很快就忍住了。
起因是京大的学生在弹幕打了串前情提要。
【打个补丁，不要信他！季柏文不是普通大学生！他京大数学系全系第一，根本不普通啊喂！去科技院也不是因缘巧合，因为他还得了计算机专业级证书啊喂！】
【谢谢，瞬间就哭不下去了】
【谢谢，我果然不配QAQ】
纪录片里的记者再采访了几个人，之后不再打扰他们休息，结束了采访。
再之后就是新闻发布会的剪辑片段，网友虽然已经看过了全程，但还是不忍心跳过。
只是有些遗憾，纪录片里没有网上传播的发布会之后的花絮片段。
新闻发布会是一个总的大概的介绍，之后记者分别采访了工程的几个较为重要的领导。
有些是在研究员家里采访的，彼时研究员还在跟打码打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一起玩游戏，身上汗衫瞩目，十分之接地气。
【哈哈哈哈哈xswl，神格破碎，原来研究员在家里跟我家一样】
【看着看着就泪目了。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人，他们也是孩子的爸爸妈妈，老人的孩子，但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我们，忍受了三年的孤独和困苦。致敬】
【真的好有爱啊（捧心.jpg）】
【致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网友还在哈哈哈的时候，镜头一转，一只小毛团子出现在了镜头里。
它的身后是一片绿色，连滚带爬地向着屏幕而来。
“小宝，别跑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