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校门口的人渐渐散去,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

沈父直直站在原地,感受着过往学生投来的目光,只觉得当头一盆凉水泼下,冷的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他不是不知道来找薄晋求助希望渺茫,一个二十年没来往、还曾被他虐待过的养子,凭什么倾尽全力帮他?

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事到如今,沈家所有的路都被堵死,只能拼命抓住这根仅存的救命稻草。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春风夹杂着湿润的水汽拂过脸颊,却带不走沈父身上的寒意。他以为当年的事没有证据,薄晋年纪又小,好好谋划,他心里想的未必不能成。

然而……

沈父抹了一把脸,薄晋刚刚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我有超忆症。”

超忆症啊,怪不得他在发展事业的同时还能兼顾学业。沈父努力扯起嘴角,想要维持住最后的体面,脸上却是一片灰暗绝望。

怎么会这样?

那么稀罕的病,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怎么偏偏薄晋得了?

沈父的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老沈,你怎么了?”沈母大惊失色,顾不上越走越远的薄晋,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沈父额上的冷汗,抱怨道:“你看你这脸色……那小崽子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骂你了?我就说他没良心,当初幸好没继续养着……”

沈母还在喋喋不休,沈父去没力气阻止她了。他动也不动地看着前方,眼神直愣愣,整个人好似没了灵魂,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

“老沈,你到底怎么了?”沈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开始心慌。慌得她不得使劲抓住了沈父的手腕,想要从丈夫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你说话啊。”

许是沈母的声音太过尖锐,也许是手腕上的疼痛唤回了他的神智。沈父总算转过了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子,嘴唇哆嗦着叫出了她的名字:“雅兰……”

夫妻二十多年,哪怕创业初期欠了一屁股债,沈母也没见过沈父这样的

神情。

痛苦、绝望,好似陷进了沼泽里,无论怎么使劲都爬不上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沉下去,最后被淤泥吞噬。

沈母的眼圈不知不觉红了,她握紧沈父的手:“老沈……”

“他说他有超忆症。”沈父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雅兰,他有超忆症。”

“超忆症?”不用于沈父的见多识广,沈母根本不知道这个词。她茫然看了沈父一眼,随即尖锐道,“超忆症怎么了?有病也花不了那么多钱,把那个项目给我们正正好……”

“他都记得。”沈父打断她的话。

“什么?”沈母不明所以。

沈父闭了闭眼:“我们……”他顿了顿,半晌才艰涩道,“我们虐待他的事他都记得。”

沈母仿佛当头挨了一闷棍,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抢到地上。

“报应,”沈父没理妻子的失态,对着虚空喃喃,“都是报应啊。”

薄晋给沈父放了个大雷就走了,根本不知道沈家夫妻的崩溃绝望。当然,知道了也不在乎。傻子才以德报怨,他跟沈家夫妻之间永远不可能和解。

当天中午,他如愿带着谢阮吃到了南瓜粥,心情大好地回了教室。

校门口那一幕不少人看到了,消息很快传到了论坛上。不要小瞧了高中生的八卦精神,虽然只偷偷听了一星半点,但拼凑下来也基本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甚至有些情感丰富的还开了个总结楼,给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详细科普了一下来龙去脉。

在这位同学的笔下,薄晋是从小饱受欺压、忍辱负重才逃出生天的小可怜,而沈家夫妻则是心肠恶毒、不择手段的大反派。

刚开学不久,学生们在家里玩野了的心还没收回来,冷不丁又吃到这么一个大瓜,顿时欲罢不能,恨不得时时刻刻泡在论坛上。

于是,薄晋和沈家的恩恩怨怨就这么火速传遍了全校。

能下死手作践一个孩子的会是什么好鸟?沈家的口碑一夜崩塌,连网上都隐隐有了风声。

沈父也是有几个好友的,在此之前没少为了沈家的事东奔西走。然而这件事一传出来,那几个零星的朋友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最后一片雪花轻飘飘压下,在申城屹立了几十年的沈家轰然倒塌。

五月初,第二次月考之前,沈家破产变卖家产堵窟窿的事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沈行云也再没来过学校,有说他没脸来上学干脆不念了,也有说他出国了,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可惜了,我是真吃沈行云的颜。”

“也就那样吧,他脾气是真不好,总觉得是婚后会家暴的那种人。”

“去你的,还家暴,想多了吧哈哈哈。”

“就是就是,你想嫁人家还不一定想娶呢。”

“可拉到吧,谁想嫁。就他那个爸妈……啧啧啧,单纯欣赏那张脸而已。”

体育课解散后,谢阮去超市买棒冰。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跟同学打了场排球,这会儿正满头大汗,急需要降温。

刚跨出超市,就听见几个女生在议论沈行云。

谢阮咬着棒冰的动作顿了顿,他很久没想起这个人了。上辈子因为他而遭遇的那些事也已经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人和新的生活。

一朝理智回归,他没想过报复沈行云,毕竟未来再怎么惨烈也是没发生过的事。离得远远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没想到沈行云最后会落到这个结局。

谢阮咔嚓咬下一块带着甜味的冰块,只能说苍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

他吸了口气,将沈行云这个名字摒除脑海,正想摸出手机问问薄晋他还完排球没有,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长相白净秀气的男生停下脚步,怀里抱着篮球不停地冲他道歉,“没撞疼你吧?”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光顾着找我同学了,没看到你在前面。”

谢阮看着他的脸,怔了一下,随即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

男生冲他笑笑,抱着篮球跑远了。

谢阮望着他的背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原文主角受。这辈子,因为他没按设定走,书里的剧情全乱套了。

沈行云没遇到他的官配,两人之间也没擦出火花。

啧,谢阮眯了眯眼睛,以一己之力搅乱了整本书,谁看了不说一句他这牛逼!

“想什么呢。”后背

忽然被拍了一下,孙浩翔从后面走上来,抢过他的手中的塑料袋,从里面拿了一根棒冰,“老远就见你在那发呆。”

谢阮把包装袋扔到垃圾桶里:“在想我怎么那么牛逼。”

“噫。”孙浩翔立马嫌弃地离他两米远,“一身味儿。”

“什么味?”谢阮没明白他的意思,拎起衣领嗅了嗅,没味道啊。虽然他打排球时是出了不少汗,但也不至于到熏着孙浩翔的地步吧。

孙浩翔:“薄狗味。”

谢阮一愣,随即红着耳朵一脚踹过去:“滚!”

不是他欺负朋友,实在是这话太不正经,不适合他这样正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听。

孙浩翔粗枝大叶的,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根本不知道他想歪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啃棒冰:“薄哥他们在小树林里,让我过来接你。”

“发个消息不就得了。”谢阮满头问号。

这点路程还要人接?

“没。”孙浩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搭上他的肩膀,“正好我来洗衣服送脏衣服,顺便的。”

他就说。

谢阮点点头,跟着孙浩翔进了小树林。

小树林的长椅上,薄晋和潘宇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贺明杰发疯。

“妈的,我今天高低要问出那个和她说话的小白脸是谁!贴那么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潘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老贺,正常点。”

贺明杰前阵子认识了一个妹子,两人正处于暧昧阶段。看谁都像情敌,母鸡护崽子都没他看那么紧的。

“是我不正常吗?”贺明杰一听来劲了,“是他不正经好吧?那手就差搭肩膀上了,这谁能忍?”

他冷不丁回过头,盯着薄晋:“薄哥你能忍吗?”

薄晋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满脸成熟男人的云淡风轻:“有什么不能忍的?同学间的正常交往而已。你祖上卖醋的?这么能酸。”

贺明杰:“???”

贺明杰本以为薄晋作为哥几个中唯一有对象的,会理解他的想法,万万没想到竟然被刺了一刀。立刻不干了:“说的比唱的好听,要是看见谁把手搭谢阮肩膀上,你能不急眼?”

“我不啊,”薄晋懒洋洋地换了个坐姿,“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大醋劲,啧,幼稚。喜欢她就要给她自由,搭个肩膀而已,这有……”

薄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直勾勾看着勾肩搭背走过来的谢阮和孙浩翔,表情逐渐消失。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忽然的注视。

孙浩翔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怎、怎么了?”

还怎么了。薄晋冷笑一声,上前扯住孙浩翔的手腕子:“怎么,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独立行走?”

说完,毫不留情地将那碍眼的猪蹄子甩了下来,自己揽了上去。

潘宇:“???”

贺明杰:“???”

说好的给他自由、要树立正确成熟的恋爱观?

去他妈的双标狗!老子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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