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海市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黑木商船满载撤离。花端端道:“不应该啊。”

凤怀月问:“不应该在哪里?”

花端端答:“不应该如此风平浪静。”

凤怀月道:“或许溟沉根本就没有来。”

花端端刨根问底:“那他为什么不来?那鬼煞先是连蒙带骗地藏你三百年,后又为你改了许多阴海都的规矩,连美人楼的老板都因此送了命, 看着像是极在意你,在意却又不来找, 不应当。”

凤怀月道:“即便他来, 也窥不破我这易容术。”

花端端依旧觉得不对,他来了, 那瞻明仙主难道就毫无察觉?

凤怀月被他说得莫名其妙, 为何来了就一定要察觉?黑木商船上那些人是何打扮,你也看到了,黑漆漆的袍子罩住脸, 即便是让我近距离地看,估计也得仔细挑上半天。

海对面的船只上,美人楼的新老板也正在问:“小都主可有看到凤公子?”

“没有。”溟沉道,“他应当不在这支商队里。”

楼老板并没有细问缘由,与前一任相比,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话少, 既然小都主说了没有, 那就一定没有。

凤怀月在船上寻了一大圈, 好不容易才找到司危与余回:“你们在说什么?”

余回道:“说你的灵骨, 方才红翡跑来,说长愿想起了一些事。”

那条巨蟒,应该就是阴海都都主饲养的宠物。凤怀月还记得先前在登鬼船时,住在最上等舱的一对夫妇干的便是这喂蛇的活。只是他万没想到自己的灵骨竟然会被藏在蛇腹中, 仔细想想真是恶心。余回却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主要好在方便找。那蟒大得好似一座横桥, 没法藏在室内,据说就养在山坑中。

他道:“所以得先登阴海都,这倒不难。”

前阵子司危与凤怀月抢回来的那艘赌船还在,阴海都暂时没有觉察到它的失踪,因为此类船只一旦开出港,往往会在海上漂个两三月用于揽客,更有远航者,漂半年也不稀奇。凤怀月却道:“我们虽然有船,但也只有船。”

而想潜入阴海都,仅靠一艘船是远远不够的,司危却道:“够了。”

“够了?”凤怀月看着他,提醒道,“你的计划若是靠一己之力拆了整座阴海都,那不叫够。”

司危伸手过来,气定神闲地扯了扯他的脸。凤怀月越发纳闷:“你在笑什么?”怎么黑木商船来来走走这一趟,竟然还能将你看得如此心情大好。司危却不回答,而是转身飘飘潇洒离开,凤怀月无语得很,转头又问余回:“这人到底在高兴什么?”

余回道:“先前他一直自责,未能及时将你从骨塔下救出,后来即便你回来了,他也迟迟无法将这根心头刺拔出,时常深陷噩梦。”

凤怀月道:“我曾见过他的噩梦。”梦中天地昏暗,周遭满是如岩浆般扑面而来的灼热窒息感,摇摇欲坠的塔,塔下垂落的手,种种破碎画面飞速旋转成刀,即便自己只是站在梦貘之外旁观,惊醒后也依旧心悸许久。

余回道:“往后应当不会再有噩梦了,因为他已经把刺拔了出来。”

凤怀月没懂:“刺拔了出来,你的意思是,黑木商船带走了他的噩梦?”

余回却在这种时候打起了哑谜,也是,也不是,不好说。

凤怀月:“……”

盘问半天未果,他又重新找到司危,开始有理取闹:“你到底说不说?”

司危将手一伸:“过来。”

凤怀月立刻小跑过去,还当能听到答案,结果却被反手按在了床上。此时外头天已经大亮了,白日宣淫哪里是正经仙主该干的事?于是他叽哩哇啦地开始叫嚷,手脚并用乱爬,既吵闹又没有情调,还很爱扇人巴掌,但架不住瞻明仙主口味奇特,就好这一口。

过了一阵。

“你干嘛突然把我的手捆起来?”

“因为我脸疼。”

“……”

船只随着海浪一起晃。

中午时,腰酸背疼的凤怀月找到花端端,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昨晚我就不该同你一起待在船上,白白错过一场大戏。”

花端端点头,的确,你不应该待在船上,而是应该挂在瞻明仙主身上。随后又安慰,虽然你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答案,但不睡白不睡,反正睡也很快乐。

胡说,我不快乐!凤怀月拍拍桌子,说正事。

花端端倒了两杯茶,从头与他分析:“你以为瞻明仙主的心结是结在何处?”

“没能救出我。”凤怀月道,“以及,他觉得自己败给了溟沉。”

“对,既然心结存在是因为自责三百年前的失手,那心结消散,就有两种可能性。”花端端道,“第一种,瞻明仙主忽然转性,想开了。第二,所谓‘三百年前的失手’其实并不存在,没能救出你,不是因为修为不够,不是因为时间不够,可能瞻明仙主的确成功撼动了骨塔,只不过在那之后,在四界混沌枯骨乱飞时,鬼煞趁乱偷走了你。”

凤怀月迟疑:“如此?”

他先前从没想过还会有这种可能性,但据司危忽然变好的心情来看……也难说。花端端见他久久不语,又道:“反正我是这么想的,至于具体是与不是,往后总会找到机会验证。瞻明仙主与清江仙主现在不愿说,或许也是因为猜测尚未得到证实,总之你先将这件事装进肚子里,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掏出来也不迟。”

“倘若被你猜对,那我在杨家庄的日子,就更像一个笑话了。”凤怀月道,“虽说人人都有识人不清时,但能不清到我这种程度,说出去怕也无人会信。”现在有了疑惑,再回想往事,其实那三百年间对方也并非全无马脚露出,但自己也不知为何,竟就是没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花端端道:“在杨家庄时,你里里外外只剩下一口气,脑子还中了毒,会识人不清也很正常。”

凤怀月依旧心情不大好,他离开船舱,径直找到甲板上的司危,二话不说,将脑袋一头埋进对方胸膛。

司危问:“怎么,又有人惹你生气了?”

凤怀月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长长的“嗯”。

司危用指背蹭他的脖颈:“是谁,说出来,我替你去教训他。”

凤怀月并不想说,也不知该如何说。好在司危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强迫他,猜到既然不说,那就肯定又与那只阴魂不散的鬼煞有关,实在晦气,不提也罢。

一直就站在旁边的余回:“喂,我还在这里。”

这么忽然就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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