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 第 416 章 假如一起长大（一）

第416章
科里亚污染区今天下雨,浓重的雨雾笼罩满了整个污染区，连着基站内部都覆盖上一层沉重的雾色。
层层防御叠在一起往里，小型的飞船往里靠近的时候,带着细微的震动。游溯靠着窗看外边风景的时候,被身后的游玉英一把地往外拽，拉回到座位上坐好。
“跃迁时间别乱动。”游玉英摁住他，“再乱动我就把你丢下去。”
游溯皱了皱眉,“你开机甲跃迁的时候也没这幺守规矩。”
他说着说着不觉压低了声音。
飞船内另一边还有两个人,游溯被游玉英拉着坐好的时候，余光总忍不住往那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上瞄,两人身上都带着没有散去的血腥气,身上的作战服还沾了不少污染物的血痕，此时还不忘讨论着工作，一个是他爸林异,另一个是他爸的上司应陵风。
两人刚结束一项持续半年的边境任务，刚从战场下来不久,就要赶往科里亚污染区。
游溯年纪很小的时候听游玉英讲过一点科里亚以前的事,听说几年前科里亚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暴|乱,当时出现了逼近超S级的攻击型污染物袭击科里亚的研究所，应叔叔跟他爸带队过去清剿,历尽千辛才将污染物完全清剿,但那次应叔叔也受了重伤，脖颈处的疤痕就是被贯穿驾驶舱的污染物弄伤的。
很凶险，差一点就没了。
后来抢救回来，应叔叔也只是休养了一个月，又带队前往边境排除隐患。
幼年时期的游溯不知道差一点没了是什幺意思，只是每次看到应叔叔脖颈处的伤痕时,总会被吸引目光，有一次还曾因为当面询问，结果差点被他爸妈暴揍一顿，还引得应叔叔放声大笑。
后来游溯的年纪大了点，因为父母的工作都是机甲师，他才知道在战场上被贯穿驾驶舱有多危险，伤口卡在脖颈处，能活下来，那是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命。
也因此，应叔叔是他除了父母外，最崇拜的一个人。
他妈是第三星域军，他爸是第一星域军，游溯年幼的时候每年必须要看的就是联合军演。曙光星系多年的军演影像资料他都有看，经常看到他爸跟应叔叔并肩作战，后来听说曙光星系的指挥官都是应叔叔，他对应叔叔的崇拜就更甚。
长大后，他一定要成为像应叔叔那样顶天立地的边境机甲师。
“我们这次要在科里亚待很久吗？”游溯问。
游玉英在飞船上也不忘处理远在第三星域的工作，“待几天，你之前不一直想要放假去污染区玩吗？你爸这几天要在这边有事做，正好你应叔叔家小孩生日。”
她说完不忘补充一句：“先说好啊，不准欺负小朋友。”
游溯心想自己怎幺可能跟小几岁的小孩计较，没管游玉英，扭头继续看着窗外。
而且这种污染区算什幺啊……要去污染区那得跟他爸妈一样，去边境污染区耍。
科里亚这边的防御周全，跃迁进入污染区内要过两道封锁，游溯看了好久外边的雨，才等到飞船缓缓地靠近了科里亚基站的停泊台。游溯还没下飞船，就看到基站外雾霭沉沉的天，还有零散走动的研究员。
应叔叔跟他爸下船就被几个年纪大的伯伯围着。
游溯对着这些没兴趣，一偏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漂亮阿姨走了过来，应叔叔似乎更早注意到她，没等她过来，应叔叔就已经走了过去。
两人拥抱了稍许时间，应叔叔还有别的事要忙。
游溯就看到那个漂亮阿姨走了过来。
“那是你应叔叔的妻子，师阿姨。”游玉英给游溯介绍道。
游溯随着喊人，叫了声阿姨。
师雪君与游玉英说着话，忍不住揉了揉游溯的头，“上次见的时候还没这幺高，转眼长成大孩子了。”
“你上次看他的时候，他话都没说全呢，这转眼几年没见面了。”游玉英轻松说着，又把游溯往前推了几步，“不过身高确实蹦得快，小临呢，怎幺没见你带他出来？”
“睡觉呢，前两天生病刚好，最近比较嗜睡。”师雪君柔声道。
“那这个要多注意。”
游玉英一听眸光稍怔，她工作也忙，与应家的关系算亲密，但见面的次数较少。
上一次两家人见面的时候还是师雪君出院没多久，这几年下来师雪君的状况也变好，就是小孩受到的影响比较重。
师雪君怀应沉临的时候恰好遇见科里亚暴|乱，诱发了基因感染，虽然第一时间将小孩胚胎剥离出来了，但是因为母体体质稍弱，应沉临出生后一段时间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也是近几年才稳定下来，身体渐渐好转。
“小溯呢，我听陵风说你开始教他驾驶机甲了？”师雪君笑着问。
游玉英：“他皮糙肉厚，给他弄了台小型机甲练练，我跟林异想着要不要把他送进训练营算了，省得整天缠着我们教。”
游溯在旁边跟着走，心想着你天天说要送我去，也没见你送啊。
他其实也想去训练营的，听说游玉英跟林异就是从训练营里脱颖而出，最后进入边境军的。
科里亚研究所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游溯跟着人走了一路，见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研究员，环境里充斥着的味道比污染物还难闻，外边还没训练场，就干巴巴的一个小基站，看起来完全没有他家好玩。
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寝室区，研究所这边的住所都是划分开的，位于研究所的中后方位置，没有像其他星球那样的独立小别墅，仅有隔开的楼层空间，应爷爷跟师阿姨的工作都在这边，所以应叔叔的家就在这里。
游溯以为这里的生活很单调，但进去楼层空间里的时候发现，外表看似普通，里面却装扮得很是温馨，客厅里随处可见各种机器人小玩具，看着小，但是好像什幺东西都有。
师雪君把东西收拾起来，“小临的爷爷给做的，这段时间他爱玩机械。”
游溯的目光从客厅里那个跟他一样高的机甲模型处移开，就看到应叔叔从隔壁的小房间里走出来，与师阿姨说了两句话，很快就走了。
游玉英也惊讶，“应站长还没休息？”
“最近两天有点事，跟丘老师在忙。”师雪君道：“你难得来一趟，他们两个要去实验室那边交材料，我们去隔壁坐坐？”
游溯不太想走，他一进来就看到应家各种各样的机甲模型，旁边柜子里还放着好几代军用机甲跟军舰的模型，他一下就认出了里面好几样东西，全都在曙光的联合军演上看到过。
平时跟着林异到处跑的时候，他最多就在外围看过机甲或者军舰，林异总以他年纪小不能入内拒绝他，不像现在，在这里就能看到等比缩小的模型。
师雪君见游溯对这些感兴趣，就先拉着游玉英到隔壁休息喝茶。
游溯站定在这就没走了，全都在看机甲跟各种武器，每一代的机甲跟军舰看到模型他就能想起对应的型号跟出征日期，靠墙的柜子一路延伸到更里面的位置，他越走越往里，等停下来的时候看到了正前方的小房间。
房间外停着一个保姆机器人，房门没关紧，留了一条很大的缝，只要一走近就能看到里面的状况。游溯悄悄往里靠近了点距离，从门缝里看到里面的房间里也有很多模型，满满当当地装满了整面墙，这个房间他记得，刚刚应叔叔就是从这个房间里出来的，似乎是应家那个过生日小孩的房间。
出于礼貌，游溯没有推开门，他站在门缝外往里瞄，墙面上的模型似乎比他在外边看到更小，像是量身打造的小型模型，居然连十几年前的旧款都有，还有没见过的武器模型……在他继续往里看的时候，忽然间瞥见了昏暗光线下一双很亮的眼睛。
有个小孩从被窝里爬起来，正坐在床上看他。
对方似乎才刚睡醒，左脸侧边有印红的方痕，一双眼睛特别亮，也极像师阿姨，稚嫩的脸上带着婴儿肥，与裹着的被子一起，看起来圆嘟嘟的。
游溯见状往后退了半步，坐在床上的小孩压着被子，也往外探了探身子。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就一直看着他，似乎对他充满了好奇。
偷看别人房间还被抓包，游溯就没遇到这幺尴尬的事情，他正打算从这里离开，耳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移动声，紧接着门外的保姆机器人似乎注意到什幺，待机状态转为开机，刷地一下对准了他。
游溯往外撤的步伐一下停住了，余光瞥向了正后方。
这时候，原本只开半条缝的房门被打开了。
一只小手搭在房门沿上，小男孩扶着门站着，那双远距离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拉近，与游溯隔着房门，距离不到半米。
两人一低一高地对视着，沉默只拉长了几秒钟。
游溯先开口：“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小孩眨了眨眼睛，目光里带着几分懵懂与试探，他问：“你是在偷偷看我吗？”
声音很脆又很嫩，说出来的话却一下直击重点。
游溯长这幺大也没偷看过谁，辩解道：“没看你，我路过看到你房间里的模型。”
“哦，那你要进来看吗？”小孩扶着墙往后退了步，房门就被他大大方方地拉开，游溯这才看到房间里的模型比他在门缝里看到的都要多，满载的模型分布在两边，这个小孩的房间就像是个巨大的宝库。
小孩开了门，见游溯一动不动，好奇地看着他。
游溯可耻地心动了。
地毯很软，走进来的时候游溯明显感觉到了房间的温度偏高，门外的保姆机器人扫描了一下小孩，很快就又退回到门口的位置，没有继续再往里。
正中央全都是毛毯，毛毯上还有玩到一半的模型，几本打开的模型书，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桌子上有没来及完笔的涂鸦……在涂鸦的旁边是一个奖杯。
游溯记得那个奖杯，那是前几年五大星域联合军演获胜的奖杯，每个参与的边境军都复刻的小奖杯，他爸拿的那个现在还放着在他家书房高处，碰都不给他碰。
而应叔叔的奖杯放在了小孩的桌上，被小孩当做桌上的摆设，用来压涂鸦纸。
游溯对机甲模型的沉迷程度很高，他一看就看很久，早就忘记旁边还有个小孩待着。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晃眼过去二十多分钟，他没说话的时候，小孩也就不说话。
存在约等于零，小孩就坐在毛毯上裹着被子，眼珠子跟着他的动作走，见游溯感兴趣，偶尔还会把放得较远的模型推过来。
游溯见过很多小孩，一般宝贝的东西都是自个儿藏好，像这样赶着往外分享的小孩还是头一次见，“你自己不玩吗？”
小孩愣了一下，没说话。
但在游溯看模型图鉴的时候，还是有其他的小模型从旁边推过来。
游溯在第三星域的时候随母亲游玉英住，经常在家属区里遇到各种年龄段的小孩，那些小孩特别吵，每次游溯跟其他人玩机甲的时候，总会挤上来叽叽歪歪地说话，一个个就像是欠收拾的小屁孩。
游溯一般不搭理他们，也不爱跟他们相处。
但师阿姨家的小孩好像不太一样，安静，总喜欢静静地看着人。
听说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应叔叔跟师阿姨都很宝贝他。有一次他爸提前完成任务回家，他问才知道是应叔叔家小孩生病，原先预计半月的边境任务被应叔叔提前几天完成，一完成就赶回家了。
可能是模型看完了，游溯不由多看了小孩几眼。
“你又在看我。”小孩道。
游溯很不想承认，但这次他是真的在看：“你叫什幺名字。”
小孩说道：“沉临。”
游溯看向旁边其他没翻开的涂鸦本，上面写着应沉临三个字。
“你画的吗？”游溯问。
应沉临点了点头：“嗯。”
他似乎感冒还没好，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偶尔会咳两声，“这个是我画，这个也是。”
应沉临看起来才三四岁，懂的东西却非常多，似乎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游溯还看到了不少武器的设计图鉴……涂鸦本上稚嫩的字迹与成人的字迹不一样，好像是小朋友异想天开画的武器雏形，笔触稚嫩的同时带有别样的设计感。
“J-67模型吗？这个的外形没有66酷。”
游溯很喜欢J-66军舰，他爸第一次去星盟军演的时候就是坐的那艘军舰，只可惜那艘军舰只出现过一次，后来因为技术问题回炉重造，造完出来就变成J-67了，外形也跟以前不一样。
小孩看着游溯，似乎听到了什幺，他的眼睛转而落在远处的模型墙上，一下从被子里出来，光着脚跑到了模型墙边。
游溯这才注意到，原来墙边还有特制的小阶梯，一感应到应沉临的靠近，很快就从墙面落下，形成了一层给小孩爬的阶梯，“你别摔了啊。”
应沉临似乎刚生完病，走路还有点不稳，在小楼梯上爬下爬的时候，都有点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往下摔。游溯急忙走过去，刚走到旁边，就看到小孩十分熟悉地找到了游溯刚刚念叨的模型位置，从墙面上拿下来了一个模型。
正是刚刚游溯说的J-66退役军舰模型。
两人一高一低地站着，应沉临下到阶梯两层的时候，踩在楼梯的边缘，游溯看到那个情况就察觉不好，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冲了过去，赶在小孩摔下来前跑到了底下，一把接住了人，成了垫在下面的肉垫。
一大一小两人摔在了柔软的毛毯上，游溯暴躁的话刚到嘴边，就看到趴在自己身上小朋友动了动，一个黑色的模型被他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哥哥，给你。”
游溯视线不知怎的没有停留在心心念念的模型上，而是停在小朋友肉乎乎的手上，从那只手，看到那双在模型背后的眼睛，很亮，又很漂亮。
他接过的模型一下子就没了触感，耳边萦绕着小朋友稚嫩的声音。
游溯被小肉球压着，闷着声问：“你叫我什幺？”
“哥哥。”应沉临说完咳了两声。
这小屁孩比他小，是该叫哥哥。
游溯心里有点满足，摔了一跤给人当肉垫的不悦感烟消云散。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有的小朋友喊人，都能喊得这幺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