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猪肝色的脸被呛成了菜色。
“小年轻，没羞没躁。”二舅低骂了一声后，像是躲着什么脏东西一样，走远了。
付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长辈误会了什么。
这是在躲黄色废料呢。
齐烨把他抱到办公室的长沙发上，让他把脚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白袜子被往下折了些，露出一小节纤瘦雪白的脚踝，没有红肿，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齐烨一手扣着他的脚踝，另一只微凉的手指压着按了按，问他疼不疼。
“按了不疼，但走路好疼的。”付晚说，“我裂开了啊。”
齐烨的指尖上像是有看不见的小火星，噼里啪啦地落在他的皮肤上，把他的脚背灼得燥热难耐。
不愧是唯一的过敏源。
不知道齐烨压到了哪个地方，他嘶地抽了口凉气：“齐烨，压得疼。”
齐烨挑了下眉，看来是真疼了，平日里付早早一般不会直呼他的大名。
“那你坐着。”齐烨说，“我去联系医生，晚上你跟我回家，别睡外面了。”
付晚答应了。
他趴在沙发上，看齐烨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天空已经放晴了，这间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高，能望见窗外天空里悠游自在的云朵。
风是细微的，雪白娇憨的云慵懒地躺在天幕上，软趴趴地戏弄着飞鸟的羽毛。
齐烨站在云下面，身形颀长，白色衬衣袖口的边缘镀了光，声音温浅，跟电话那边的医生说情况。
“嗯，他很好动，可能是先前没有恢复好。”齐烨说。
付晚有点不好意思。
齐烨先前为了让他快点康复，追着他让喝骨头汤。
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他似乎一直都活在齐烨的庇护中。
当初协议结婚的时候，宾客都说他俩般配。
付晚现在自己看着，确实般配，齐烨疏淡的气质，像天也像海，允许他自在游弋。
结婚真好，能让他完完整整地享受齐烨对他的所有偏爱。
能让他借着一纸结婚证，以合伙人的身份，理所当然地霸占着齐烨身边的位置指点江山，以合作为借口挑三拣四，修饰成心弦微动的托词，把自私的占有欲望伪装得冠冕堂皇。
“齐烨，给我拿个居家拖鞋吧。”付晚说，“太子妃想在你这里瘫会儿。”
齐烨挂断电话，视线垂向地面，一路走过来，盯着他看了会儿，从柜子里找了双鞋，递给他：“你别乱跑了，我等下带你去医院。”
“行。”付晚乖乖地说。
但他到底不是个安分的人，齐烨回邮件期间，他在沙发上翻滚了无数个姿势，差点把自己拧成了麻花，还拿手机从多个角度偷拍了齐烨。
他才发现，还有这么多个角度的齐烨，他都没收集过。
齐烨第一次来公司实习，是他陪着的，第一次学着跟人签合同，他也在，他看着齐烨一步步成长为现在的样子，收集的碎片，慢慢地变成了完整的齐烨。
“齐烨。”他突然开口，“我跟果果他们其实不熟，也就之前聊过一两次，她还是小主播，被下头男主播欺负的时候，我和安夏帮着骂过几句，后来就没什么联系了。那会儿老张让我给你吹耳旁风，我没有吹，我从来不干涉你的判断。”
齐烨十多年没听过他喊自己大名了，相当不习惯。
他心说自己这段时间大概是全白忙了，某个人现在老公和哥都不喊了，直呼他大名了。
退却的想法徘徊在一念之间，与其折腾弄得两个人都不开心，还不如缓一缓，就维持现状，把人看在身边。
“你就放心吧，没有资源倾斜，是妈看好她，提前打了招呼。”齐烨说，“我总不至于让公司当冤种。”
明明是在说商务方面的事情，但付晚却高兴地一直在咸鱼翻身。
“走吧，我回完了，今天没什么重要的邮件里。”齐烨站起来。
“嗯？我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有电影的红毯活动要去？”付晚问。
“翘了。”齐烨俯身去抱他，“老婆比较重要。”
付晚哦了一声。
医院里，医生拿着x光片和付晚大眼瞪小眼。
“我滴个乖乖。”医生说，“你这孩子，挺好动啊，之前就跟你说了，骨裂比骨折还难搞，你得养好了，才能到处乱动，知道吗？”
付晚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医生每说一句，旁边齐烨目光的温度就下降一点点，冻得他心虚。
“让你爸妈，没事跟你后边唠叨几句，你就记得了。”医生说，“回去再养养吧。”
付晚没有爸妈唠叨，他妈妈常年在外不回家，爸爸是个感情问题一塌糊涂的卷王，除了齐烨，没有人关心他。
“谢谢您。”齐烨说，“我看着他。”
齐烨说看是真的看，回家之后，处处盯着他的行动。
上下楼不让走楼梯，也不让他到处走动，就差没把他绑在沙发上。
“齐烨，你他妈看劳改犯吗？”付晚耐不住了，崩溃地说。
齐烨满不在乎地笑：“给你放了洗澡水，加了点医生准备的外敷草药，你等下去。”
“好。”付晚把脑袋埋在齐烨的肩膀上，“我开一会儿直播。”
“去吧。”齐烨说。
付晚去书房开了电脑，登入了平心tv。
[晚夜晚上好~]
[主播心情不错？笑得那么开心，恋爱了？]
“嗯，恋爱了。”付晚一副寻常的语调。
[我信你个鬼。]
[之前多少人追你，你都拒绝了，今天就动凡心了？你大哥我不允许。]
“你爱信不信。”付晚点开桌面上某款昕屿旗下的大型线上pvp游戏，“今天玩这个。”
他没带水友，自己匹配进了游戏，他选择的是5v5模式，队友是4个野人。
“这种段位，随便打打就好了。”付晚边打边和弹幕聊天，“炸鱼局了。”
[主播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吗？秒变温柔校园系小哥哥。]
[66666，你今天状态很好啊！]
[晚夜，你匹配到的那个队友，又菜又爱骂人，好烦啊。]
付晚也看见了。
他的队友里有个叫[222]的，认出了他的id晚夜，一直在鸡零狗碎地骂。
[222]：晚夜？
[222]：那个又当又立的网红主播？直播的时候那么招人，线下活动还装矜持。
随后就是一串带着□□的骂人话。
付晚没生气，他直播间的弹幕选手们生气了。
[救命，晚夜什么时候招人了，他自己脑补了什么东西啊！]
[遇到骂人的队友真的很下头哎拜托。]
“让他骂吧，看个热闹。”付晚懒懒地说，“你们看他骂个人还有错别字，可能小学都没读完。”
“晚晚。”齐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外敷的药弄好了，你过去吧，一会儿凉了。”
“ok这就来。”付晚看着打了一半的对局。
队友里出了个变质的坏果，但还有三个是无辜的，他要是挂机，他们这局可能得输。
“你帮我打一下吧，我等下就回来。”付晚冲着齐烨喊。
“来了。”齐烨从电脑后方走过来，伸手压了一下摄像头，直播画面里，此时只能看见付晚的五彩炫光电竞键盘和齐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Hi~你谁？]
这群人很活泼，齐烨轻笑了声：“我是他哥哥。”
[你的手好好看，声音也好听，这逼还有这么有气质的哥？]
“一起长大的，他是我邻居家的小孩。”齐烨说，“我来代打一会儿，不介意吧？”
[哦对，晚夜之前好像经常去他兄弟家来着。]
[哥哥不给看看脸吗？]
[不菜就不介意，务必要赢。]
齐烨扫了眼屏幕，这是他们昕屿游戏旗下，今年春初刚刚推出的一款线上对战游戏。
目前在玩家中正处于爆红的阶段。
“放心，不可能菜。”游戏的机制和手法，他都再了解不过了，操作起来，也不会比付晚差太多。
他续上了付晚的精彩操作。
[woc，哥哥可以啊，还以为这局要输了。]
[哥不考虑也开个直播吗？]
[我们晚夜去哪里啦？]
“他脚受伤了，让他自己去敷个药。”齐烨回答,“很快他就回来。”
[那个222怎么还在骂人，烦死了，主播举报一下他。]
齐烨这才看到，屏幕的左下角，被人刷了满满的对话框。
[222]：傻逼晚夜&￥#&*&……
[222]：晚夜你□□&……￥%*
[222]：就你这种人，凭什么还是平心tv前20的主播，为了讨好人，脸整过多少次啊，也就一群小姑娘喜欢你。
[222]：废物主播。
齐烨皱了皱眉，他打字——
[晚夜]：再骂举报了。
对方更嚣张了。
[222]：哟，会说话呢，还以为你哑巴，你举报啊，昕屿的检测系统，也就扣几分，我下次看到你照样骂你。
[222]：有本事你让昕屿爸爸封我号啊。
[晚夜]：行。
齐烨点开这人的id，输入理由后举报。
付晚直播间的弹幕乐了——
[噗，建议直接跟他对骂，这个举报系统很难用。]
[但是晚夜现在都不怎么骂人，他之前说他哥不喜欢。]
[哥哥一板一眼地说行，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
[哥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网络下水道的老鼠，到处都有的，反正让他们骂几句也不会少块肉。]
齐烨低头发了条消息，继续推游戏进度，付晚带着一股中药味回来的时候，这局刚好推到末尾。
“不错嘛。”付晚说，“我还以为你太久没玩，都不会了。”
“看不起谁？”齐烨说，“你自己播吧。”
说完，齐烨离开了。
付晚舒舒服服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把摄像头折了回来，对着镜头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屏幕上还停着刚刚的对局结算界面。
[别照了，好看得很。]
[你还在意上自己的脸了？好看着呢。]
[卧槽，222被封号了，号黑了。]
[笑死，搜不到了哎，直接是查无此人，封了10年吧，这是遭报应了吧，昕屿的举报系统也不是总不灵验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封号？”付晚吃惊，“什么情况？”
他从直播间网友的口中得知了222刚才疯狂辱骂他几千字，然后被昕屿爸爸永封的全过程。
他怔怔地笑了笑。
齐烨怎么……跟路人喷子较上劲了，还降维把人号给连根拔了。
就因为，这个人骂了他。
[你哥是哪路神仙啊哈哈哈，说封号就封号，运气也太好了，嘴巴开光了吧。昕屿那个举报系统，很少灵验。]
[让你哥出出镜，我想看看他帅不帅。]
付晚看了看四周，齐烨已经走远了。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他不是我哥。”他翘着嘴角，骄傲地冲着麦，用气音说，“他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