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栗说星不信夜游最后的那句话。

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 他也冷静下来了。

甭管终点最终改不改计算方式, 都要经过内部提案、内部讨论、内部投票；还会将新功能投放到签约作者群进行通知、收集意见、试运行。

一套程序走下来, 快点一两个月，慢点两三个月也走不完。

而一本书的新书期, 头尾相加不过30天。

到了那时候, 《九渡》早下新书榜了，他管终点把算法改成什么样的, 反正至少两年之内和他再没有关系了。

理清楚了情况，栗说星也没啥好说的，打开姗姗来迟的外卖，简单吃过午饭之后，回到座位前，拔了网线关掉手机，给自己制造一个基本没有打扰的安静环境, 随后沉下心思, 开始写文。

身为一个作者，你可以狂可以浪可以玻璃心。

不能不写文。

也最好别写得太烂。

心是沉下来了, 但这回进度推得不是特别的理想。

这在写文上很常见，明明大纲细纲都不缺，心里知道接下去到底应该怎么写, 偏偏就是写得记起不顺手，总让人感觉燃不起来, 有点毛病。

一般这时候，就是真的写得有点毛病了。

栗说星果断放下小说, 随便找一本书来翻翻，翻完之后又换上衣服下楼跑了几公里。

等跑完之后再回到房间，堵塞的思维已经通畅，栗说星将不对的地方一键删除，大刀阔斧改正之后，把内容从头再写。

这一写下去，时间着实不短。

除了第二天中午时候，栗说星还惦记着小人，记得上线打个招呼签个到之外，就是将在自己绑在电脑前边写个不停。

等这段漫长的状态彻底结束，时间已经到了到了第三天的白天。

暖暖的阳光照射在电脑后的窗台上，几只麻雀停歇此处，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八卦。

栗说星统计一下最终字数，总共三万多字。他丢开电脑，心想：

红不红太玄学了，不考虑。不过这本确实不卡，写得很顺，还挺爽的。

默默爽完之后，栗说星再度想起游戏里的小人，一时惦记了起来，忍不住上游戏看了眼。

三天的时间。

庭院变了个样子。

原本华丽昏惑的南瓜派对已经不见了，阳光再次降临在这小小的地方，院子的角落不止开垦了出来，还种上作物，全都水葱嫩绿，生机勃勃，将庭院妆点得野趣横生。

栗说星额外关注了南瓜苗。

十颗种子，十个南瓜，一个也没有少，如今全都圆滚滚黄澄澄地压在褐色的土地上，体积庞大，发育优良，看着就可以摘来享用了。

栗说星挨个点了下作物，发现每个作物都有个倒计时，被点击了就弹出来，应该是它们成熟的剩余时间。

时间最短的，只有一分多钟了，时间最长的，也只剩下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就能收获30个植物和10个南瓜，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栗说星正暗暗期待，蓦地，房门打开，小人提着个水桶走出房间，来到庭院。

一天多的时间没和小人仔细相处了，他定睛一看，发现小人身上也有了些改变。

他正穿着那身自己做的“不要逃”套装，托剪裁的福，衣襟依旧是斜的，露出了大半个肩膀，剩余的部分则像个麻袋，麻袋也就算了，这件衣服也不知是不是在穿着的过程中沾到了泥土，看着灰扑扑脏兮兮的，两相叠加，连带着小人看着都像是谁家捡来的孩子，正逼着他干苦力。

栗说星：“……”

他忍不住反思了下。

我的养崽方式应该没有问题吧？怎么崽崽看着这么小可怜。

他打字：“我来了。”

前往种植地的小人一顿，脑袋先向四周转了转，旋即提着水桶继续向前，只有个小小文字泡，跳出脑袋。

宿鸣谦：“工作忙完了？”

栗说星：“你怎么知道我在忙工作？”

小人挺小，水桶颇大。

他看着觉得挺累的，忍不住伸出手指在水桶上按了下，看能不能将水桶提起来。

还能真。

水桶被栗说星接过了，按在指尖下，一路挪到作物边缘放下。

轻巧+1。

宿鸣谦手上一空，终于能够抽出手来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了。他回答：“简单推理。”

年轻的人，要么忙工作，要么忙恋爱。

如果有恋爱可忙，怎么可能还会对他投放额外的感情？

当然只有工作一个选项了。

栗说星：“差不多，写够了大概五天的稿子，过来轻松一下。水桶是用来干什么的？”

宿鸣谦解释：“浇水。本来应该是要松土、施肥、浇水的，但是我没有找到肥料，这两天你也忙，我就试着只松土和浇水了，它们看起来也长得挺好的。”

是挺好的。

栗说星觉得这些菜都长得神采奕奕。他也明白了宿鸣谦身上的肮脏是从哪里来了。

一时间有点点愧疚。

崽崽真的挺辛苦！

他决定补偿对方：“崽啊，我觉得你的衣服还是少了点，要不然我再给你做几套衣服换着穿？这一次我们做白T恤，一共做五套，胸前写字，就写‘锄禾日当午’，怎么样？”

宿鸣谦：“……”

“如果不够，”栗说星又表示，“还可以再加五套，继续写上下一首诗，‘汗滴禾下土’。”

宿鸣谦：“……”

接连两个冷淡的-1。

宿鸣谦拒绝说话，并低下头，拿起水勺，开始洒水。

第一瓢水洒在空中，和阳光汇合变成五颜六色的时候，忽然一声“叮咚”，第一颗青菜成熟了！

接下去，叮咚声连绵不绝，像是一曲田野小调，一整个田里的菜蔬，依次成熟了！

宿鸣谦被这特效弄得一愣：“这是成熟了？”

栗说星肯定回答：“成熟了！”

屏幕上，这些蔬菜的全多了个虚拟的小手，一起一伏，正召唤着他将东西全部收获。

但在收获之前，有件事必须先做。

栗说星打字：“崽，你想吃什么菜就留下来，剩下的菜我拿去卖掉。”

宿鸣谦沉吟片刻，在蔬菜区拔了些蔬菜。

杂蔬种子包还真是杂蔬种子包，栗说星打眼一扫，什么小青菜、西蓝花、虎皮青椒，居然都能看见，30颗种子看着有15个品种。

然后他发现小人在这15个品种之中，每种只拿三分之一走，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放在地里。

一个蔬菜种子结出的菜大概是一盘的分量。

三分之一就是三分之一盘。

栗说星忍不住问了：“每种分量够吗？”

宿鸣谦：“每种不够，但几种混在一起做一盘就够了。”

栗说星：“……几种混在一起？”

宿鸣谦：“嗯。”

栗说星：“这样好吃吗？”

宿鸣谦：“都是青菜，应该不冲突。我想尝尝我种的每一种菜的味道。”

他这样说着，却一点也没有碰隔壁南瓜的意思。

栗说星：“……”

也，行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闪过了那盘出现在旁白中的漆黑野菜。

他摇摇头，挥去了脑海中可怕的想法，继续和小人对话：“还有，崽……”

宿鸣谦：“？”

栗说星发出疑问的声音，故意的：“为什么南瓜这么少？我记得当时两种种子我买了一样多。”

宿鸣谦：“……”

悄悄-1。

他说：“南瓜种子……比较不好种，在种植的过程中，耗损大。”

栗说星恍然大悟，虚伪的：“原来是这样？”

宿鸣谦：“是这样。”

又悄悄-1。

栗说星又惋惜，假装的：“看来不能靠种南瓜卖掉赚钱了，真可惜。”

宿鸣谦：“……”

依然悄悄-1。

同时，他低下头，将双手背在身后，用脚碾了一下土地。

栗说星觉得自己从这个小动作中看出了什么，正好这时，系统旁白闪了出来：

【宿鸣谦有点懊恼。】

【宿鸣谦低声说话。】

宿鸣谦：“早知道……”

栗说星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因为他还再问了一声：“知道什么？”

【宿鸣谦吓了一大跳。】

宿鸣谦：“没什么。”

大力的-3！

咳咳……

虽然已经没有双倍好感度效果了，但还是得收敛着点，差不多就行。

毕竟死不能一次性作完，一次性作完就真的死了。

栗说星的画风重新正常：“好了，你把想要的菜拿进冰箱里放着吧，我把这些都卖掉。”

宿鸣谦：“嗯。”

他抱起蔬菜，往回走的时候悄悄松了一口气。

于是跌下去的好感度又无声地往上长了一点。

栗说星一眼看见，真的很想劝自家的崽崽……

崽啊，你知道吗，你这样口是心非，傲娇又忐忑，奶凶混合奶萌的样子，只会让人想要往死你欺负你的。

他看着小人将蔬菜抱进厨房，把它们挨个塞入冰箱之中后，洗了手，又走到卧室衣柜之前，取出王子装的衬衫和裤子，进入浴室里。

大概三分钟的时间，磨砂的浴室门重新打开。

换了一身衣服的小人再度出现，衬衣笔挺，西裤修长，又变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王子了。

小王子手里还拿着那套工作服。

他将工作服放入衣物筐中，等待几秒钟，拿出来，再叠好，塞入衣柜里。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有条不紊。

栗说星觉得崽的干净属性肯定很高，绝对不像自己，全靠家政续命。

他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剩余的蔬菜上，拿手划了一圈，就把蔬菜全部收获下来，还额外从10个南瓜中得到了3个碎片，算算有30%的概率，比游戏数据上说的10%高上不少，欧气满满。

碎片自动进入系统仓库。

蔬菜则堆放在庭院，再拿手指一点，跳出了个一键贩卖的选项。

栗说星分辨了一下，发现南瓜的卖价比较高，一个南瓜1点贡献值，青菜则是整批卖的，一组十颗青菜5个贡献值，因为宿鸣谦雁过拔毛，所以三组青菜都掉到了3贡献值。

算算原价6贡献值，现在卖出价19贡献值。

基本翻了三倍，还是很不错的，毕竟现在规模还小，如果勤劳肯干，种满庭院，还是可以发家致富住上大别墅开起小轿车……

嗯？

栗说星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像还有什么地方我漏了。

栗说星仔细一想，突然发现，这场种植之中，自己基本没有出什么力，全程都是小人在干活，也就是说，这游戏的概念是，小人靠肝，玩家靠氪；想要不肝，献祭钱包；想要钱包，奴役小人？

弄清楚了情况，栗说星无语片刻，也只能再骂一句：“垃圾游戏，吃枣药丸。”

说完，一键卖了所有种子，左上角的总贡献值变成了：1155。

同时还伴有金币落袋的愉悦特效音。

栗说星心头被勾得痒痒的，突然开始想要卖更多的东西，享受一下金钱积攒的感觉。

但是……

他环视了屋子一圈，小屋的建设还在初期，没有能卖的东西。唯一能够卖掉的，大概就是——

栗说星的目光转向衣柜，从中拿出了自己制作的那件衣服，试图卖掉。

然而这一次，贩卖功能是灰色的。

他不死心地点了几次，都没能将灰色的功能键戳动，倒是系统旁白闪烁了几下。

栗说星又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点开系统旁白。

【您好，您制作的衣服材料普通，款式差劲，并不具备收购的价值。】

【您好，您制作的衣服……】

【您好，您……】

三条一模一样的消息出现在旁白框内。

栗说星看得清楚，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忍，没忍住：“垃圾游戏，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崽崽的面子上，你已经完了！”

游戏不动如山。

说不收购，就不收购。

玩家休想威胁系统，扰乱市场！

就在这时，一个文字泡忽然出现。

不知什么时候，宿鸣谦来到了桌子旁边，正透过窗户想外看去：“外边的南瓜没有了。”

栗说星不管游戏了：“我把它们都卖了，怎么了？”

宿鸣谦若有所思：“原来我真的不用吃南瓜？”

还记着这件事呢？

栗说星有点好笑，再度保证：“你真的不用吃。”

宿鸣谦：“唔……”

忽然+3。

又一个+3。

再一个+3。

一连串的数字3一个接一个的蹦跳出来，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挨挨挤挤地在宿鸣谦的脑袋上形成了一条小小的川流。

同个刹那，好感池中的数字也飞快变幻，一眨眼就是一个新的高度。

有点壮观。

栗说星一时都呆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宿鸣谦心中最后一点的担忧，悄无声息地解开了。

从在这里醒来并忘记了所有过去的那一刻，他就在担忧。

最早担忧自己的安全和自由。

接着担忧自己被强迫。

再来担忧自己被勉强。

这些担忧一直困扰着他，让他始终放不下心中的警惕，完全接受对方的劝解和善意。

直到现在。

宿鸣谦发现对方真的没有任何想要勉强自己的意思与行动。

她或许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但那也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我不应该太过在意。

宿鸣谦接受了自己的处境，也接受了这个独特的朋友。

她叫西木。

宿鸣谦挺高兴的。他弯了弯嘴角，于是一个小小的超开心表情，就出现在他的脑袋上，落在栗说星的眼睛里。

栗说星看着一路上攀的好感度最终停在503。

陌生的音效于此时响起。

屏幕上，系统旁白飞速闪动，点开一看，一行行系统文字出现其中。

【系统：宿鸣谦对玩家产生了认可，宿鸣谦与玩家好感度大幅提升。】

【系统：玩家与宿鸣谦好感度突破500，达成系统隐藏任务[阳光的初遇]。】

【系统：玩家获得以下任务奖励：抽奖券×1；阳光罐子×1】

【系统：玩家获得抽奖券，抽奖功能正式开启】

Emm……

栗说星发现了，这个游戏出新功能的速度，是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的；换而言之，它在开发氪金点这方面的能力，也是从来都不让人失望的。

不过话说回来，没有抽奖功能的游戏，真的是游戏吗？

栗说星关掉了系统旁白，在屏幕边沿的各个按钮上搜寻一下，很快发现新的抽奖图标。

那个安放在角落的小小透明瓶子，里头似乎装着彩色的心心。

他将其点了开来，屏幕切换到抽奖界面。

星河一样的空间之中，倒悬着一个巨大的许愿瓶。许愿瓶是透明的，里头装着很多琉璃炫彩的钻石心心，瓶口的位置有个小小细口，应该是落心心用的。

再看许愿瓶的两边。

一边放置着栗说星的一张抽奖券，另一边放置着一个小人模样的小玩偶。

栗说星用手指点了点这个玩偶，玩偶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用手指点了点抽奖券，这次倒是可以点击的。

同时间，系统跳出指引：

“抽奖界面中，玩家可将抽奖券交给玩偶。每获得一张抽奖券，玩偶就会拿着小篮子到许愿瓶下接许愿心心。许愿心心需由玩家摇晃许愿瓶掉落。抽奖物品分四个等级，概率从高到底为绿色，蓝色，紫色，金色。其中，获得绿色物品概率为70%，蓝色物品概率为20%，紫色物品概率为9%，金色物品概率为1%。”

栗说星脑子过一下，明白了。

绿色是N卡，蓝色是R卡，紫色是SR卡，金色是SSR卡。

系统再提示：“检测到玩家带有抽奖券，是否开始抽奖？”

栗说星选择了否。

他关掉抽奖界面，打开签到列表。

没有记错，一周的签到已经到了尾声，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那时候也会送一张抽奖券。

还是等明天一起来吧。

两张抽奖券，好歹获得好东西的可能性从1次变成了2次，倍杀了。

栗说星准备下线了，在下线之前，他和小人打招呼：“崽，我走了，明天见。”

宿鸣谦：“明天见。”

他心中想着：

希望明天早点来。

***

明天不早也不迟，按时来到。

这又是阳光灿烂，万物温柔的一天。

这天上午，栗说星一从床上醒来，就想到了游戏里的小人，进而想到了游戏里的两张抽奖券。

今天要上游戏抽奖。

在开始写文之前先去抽个奖吧。

用什么样的姿势抽奖比较容易抽到好东西呢？

栗说星这样想着，忍不住拿起手机，发了微博，求助粉丝：

“求问大家，用什么姿势抽奖比较容易抽到好东西？”

发完之后，进浴室洗脸刷牙再出来，微博下已经有了留言，那些不同ID的粉丝简直像是约好了似的，一水儿的提同样的话：

“更新。”

“用更新的方式。”

“用更新攒人品的方式。”

“用爆更攒人品的万灵妙药解决一切疑难杂症。”

他们这样一溜留了五六七八条，终于有一个不一样的了：

“西木子，我是出了名的游戏抽奖金手指，不管什么游戏，我都能帮你抽，抽不到好东西剁头给你。要求不高，今天你要更十万字。”

栗说星淡定地看完，淡定地无视了他们。

打开微博搜索，搜了条近期转发最多的锦鲤转发到微博里，然后双手合十，拜一拜。

“锦鲤大仙，记得保佑我抽到好东西，阿门。”

拜完了，洗把手，打开游戏，先拿了这周签到送的抽奖券给拿到手，再隔着被子戳戳小人，把还睡觉的小可爱戳起来。

闭着眼睛的小人睁开了眼睛：“……西木？”

栗说星：“我来了！”

他耐心等着小人爬起来，和自己一起分享抽奖时间。

结果……

宿鸣谦揉了揉眼睛，看一眼时间，双手拉高被子，彻底遮住自己，再蜷缩起来，继续睡觉。

还有几个文字泡，隔着被子，冒了出来。

“别吵我。”

“要睡觉。”

“什么话。”

“待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