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弦音

“那我再和他沟通一下吧。”宿管处的负责老师为难地说。

路执:“那麻烦您了。”

“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吗?”老师问,“对方是个挺……会聊天的男生。”

路执冷淡道:“我怕吵,不合适。”

老师:“……”

他对这位s大医学院的学生早有耳闻。

当年的鹭屿市高考状元,如今才刚要升大三,已经参与过多个重点科研项目。

标准的好学生,许教授的得意门生。

可这学生,未免也太难说话了。

107的二号床明明就空着。

“老师。”路执的目光从办公桌边的一个小盆景上扫过去。

三种颜色的蘑菇盆景,红的那个看起来还有毒。

品味独特。

“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路执推门离开-

s大校门对面,新开的评弹馆里。

园林造景清秀,流水声潺潺,方砚唯坐在石桌边接电话。

“没宿舍了?要不我躺S大主干道?”他问,“王老师您这就不厚道了啊,我贿赂你的蘑菇盆景都给你送过去了。”

“还我?”方砚唯说,“那不行,您都摆半天了吧,菌子灵气都没了。”

王老师:“……”

“其实还有一个宿舍。”王老师说,“就是我这边的沟通,不太顺利,他们宿舍长很抗拒。”

这么矫情?

大家都是男生,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方砚唯心说。

“107的宿舍长不同意是吧。”他说,“您把联系方式发来,我跟他理论理论。”

“好,我问到之后推给你。”王老师说,“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他不太好说话,不行我让学校补贴你住酒店去。”

“谢啦老师。”方砚唯说。

王老师:“不谢,代我问你妈妈好。”

s大今年第一次开办了国际交流项目,方砚唯报了名。

方嘉弥送他到机场,不太放心。

显然就是为了他和路执的事情。

方嘉弥几乎不和他提路执,他也不主动说,但方嘉弥知道,他过不去。

这两年多以来,他和路执偶有联系,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在鹭屿中学的那段时间,仿佛变成了两个人心里一段心照不宣的秘密,没人主动去提。

两人现在的关系是什么,他说不好,也不敢问,停在一个模糊的边界上。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他在鹭屿中学的官方网站上第一时间看到了消息,他站在公园的河边,发泄般地傻笑了很久。

有路人经过,却无法理解他这样看似大喜大悲的表现。

夏天结束了。

他的路执,终于迈过了第一道坎,去看远方的山海了。

看见s大交流项目的第一时间,他想也没想,就递送了申请。

他没告诉路执。

明明不是第一次送别,方嘉弥却哭得有些伤心。

“我的方方宝贝,一路平安。”她说。

“方砚唯!”院子里冲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快给我帮忙。”

段芸是方砚唯在网上认识的。

他有个社交账号,不露脸,只偶尔隔着半透明的帘子,录几段自己弹的琵琶曲子,不知不觉累积了将近10万的粉丝。

段芸是弹古筝的音乐博主,跟他聊过不少次民乐。

这家评弹馆,就是段芸的妈妈新开的。

方砚唯刚到A市,没找到住处,就暂时把行李放在了段芸这里。

“我能帮什么吗?”他慵懒道。

“弹琵琶的姐姐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段芸说,“我妈也不在,我那往死里修音才敢上传的古筝水平撑不住场子,你上。”

手机振动了声,王老师把107倔驴的联系方式推了过来。

他没来得及看,站起身:“你是不是看准了这趟我带了琴?”

如今喜欢听评弹的年轻人不少。

小茶馆里,坐了不少s大的学生,除此之外,也有路过的人进来休息听曲。

“我为什么要穿这个?”方砚唯走出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月白色中式长衫。

段芸:“想让你低调点……”

先前她在A国街头演出时,第一次在线下见到方砚唯。

她才知道一个男生原来可以好看成这样。

招桃花的眼睛,加上微牵着的薄唇,明明是好看到有点艳的长相,左手腕上却永远盘着一串带着檀香味的佛珠。

那种抬眼看人时倦懒散漫的神情,段芸感觉这人弹琴不露脸是全国观众的损失。

方砚唯穿这身长衫也不单调,只是让原本很有攻击性的好看柔和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极具书生气质的恬静。

熟识了以后,她试图给方砚唯介绍过对象,不过这人看着不正经,在感情上却仿佛相当干净,谁也入不了眼。

“你再看看,这么好看!你真的不要认识一下吗?”她无数次指着小姐妹的照片问方砚唯。

“遇到过更好看的了。”方砚唯每次都这么说。

段芸当这是托词。

“就穿这个,你等会儿弹琴就好了,不用开口。”段芸说。

“好吧。”方砚唯说。

隔着评弹馆木窗的花纹,他听见外面几个s大的女生在聊天。

“死渣男,还像pua我,但凡他有医学院路执十分之一的好看……”

“说起来,都要大三了,周围人恋爱都谈了好几轮,也没见路执身边有人啊。”

“他啊,一看就是那种呆呆木木的好学生,可能根本不会追人也不会谈恋爱吧。”

时隔两年半,再次从旁人嘴里听见这个名字,方砚唯说不上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像是咬了将熟未熟的梅子,甜和酸都那么炽烈。

“许教授不是一直都想撮合他跟自己女儿吗?我上次还看见许潇去实验室找路执。”

方砚唯一走神,手里的小锤子敲碎了一颗核桃。

“等下要上给客人的果盘!你怎么把核桃敲了!!”段芸把人赶到了院子里,“去给你那个琴调音,等下我叫你。”

方砚唯抱着琵琶,心不在焉地去了院子里-

路执从宿管办出来,又接到了室友凌佩的电话。

“新室友你给拒了?”凌佩问。

路执:“嗯。”

“拒了也好,国际交流生什么专业都有,插个建筑设计系的过来,跟我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凌佩说。

路执:“设计?”

眼皮微微地跳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你现在没什么事了吧?”凌佩问,“跟我去茶馆坐会儿呗,琵琶弦上说相思,段老师的琵琶弹得那叫一个好,你肯定没感受过这种耳朵都酥了的滋味。”

路执没兴趣。

可那句“琵琶弦上说相思”,不知怎么地,就触碰到了他藏在心底的某样东西。

破旧廉价的小旅馆,压出褶皱的校服,摇晃作响的旧架子床,以及——

少年眨眼睛时落下的眼泪。

几个画面飞快地从他的眼前划过。

两年多的光景匆匆。

当时的爱与恨,似乎都蒙了尘,暧昧又模糊,不敢言也不敢说。

“嗯。”他点头。

“你答应了啊?”凌佩惊讶,“我竟然劝动你了,我前途无量啊。”

凌佩:“那我在评弹茶馆这边等你,他们快开场了,你过来吧。”

路执在s大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其余空档,也是去公司的研究中心。

大学城的路,他并不熟悉。

十分钟后,他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街,他转身要换条路,却看见了茶馆院落的后门。

后门开着,院落里遥遥露出一片月白色的衣袖。

男生抱着琴,坐在歪脖子树干上,拨出了几个弦音。

满城的风都吹了起来。

卷着六月的流云。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方砚唯边调音边抱怨,“敲你一个核桃怎么了,敲你十个,都不够本艺术家的出场费。”

他戴了琵琶指甲的右手又闲闲地拨了下琴。

差不多了,音调好了。

他取下左手腕上的佛珠串,一颗颗轻撵了过去,看似百无聊赖地搓揉着。

视野里,步入了一个身影。

“客人您好。”他倦懒地说,“后门不接待,你绕个路……”

他的话戛然而止。

风把月白色长衫的袖口吹得摇曳。

他怀疑他还在A国,溺在那持续了两年多的午夜梦回里。

路执站在盘了紫藤花的院门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手里的佛珠串落下来,掉落在草地上。

那瞬间,他仿佛听见了两年半的光阴,从他的耳边,匆匆流走远去。

那个把他抵在床头,按着他的双手,绝望地质问着他的少年不见了。

男生看起来内敛而沉默,收着锋芒,目光微沉。

但他知道这就是路执。

他幻想过很多次,他和路执再见时的情形。

扑上去拥抱或是,相逢而不相识。

但真正见到,他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要说“我终于能来找你了”或是“你这两年过得是不是还好”。

还是那句“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以前引路执说话时,随口就能说出的话,突然像是有了千斤的重量。

他从来不因为说话胆怯。

可他话到了嘴边,却第一次胆怯了。

“嗨。”他听见自己开口。

声音轻得,还不如指尖刮蹭的弦声。

路执走过来,停在他面前,捡起地上的手串,递给他——

方狐狸: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执哥:来,吃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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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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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ᕦ༼༎ຶ_༎ຶ༽ᕗ

    子曰 2023/10/03 10:27:3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