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触碰

这次期末全市联考,出成绩的速度超出了大家的意料。

当晚,方砚唯正对着镜子,侧着头看自己脖子上的一小块晒伤,放在洗手台边的手机屏幕亮了。

[班主任-陈老师]:本群加群福利,期末成绩优先看。[成绩单照片]

[莫莉]:退群了。

[何岁岁]:求一双没看过成绩的眼睛。

[何岁岁]:路神你这成绩是人能考出来的吗?

[何岁岁]:我靠,方哥@方砚唯,你考进年级前400了。

方砚唯拿冰块敷脖子的动作一顿。

他这次是觉得试卷比平时的简单,很多题路执都逼他写过类似的。

只是没想到,这就进了前400。

考试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班主任-陈老师]:@方砚唯,进步奖稳了,1000块呢,你可以开始想怎么花了。

[方砚唯]:幼稚。

[班主任-陈老师]:临时通知,三天后开始补课,不要迟到哦。

班群的消息就断在了这里。

冰凉的冷雾滋在他颈间,他瑟缩了一下,闻到了点很淡的药香。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镜子,路执正站在他身后,拿了个小喷瓶,对着他的脖子按。

“这什么?”他问。

“消炎气雾剂。”路执说,“今天阳光不算强,我没想到你会晒伤。”

方砚唯:“……”

这是说他废物的意思了?

不过,这些带着凉意的小水珠贴在他颈部,的确缓解了晒伤带来的灼热感。

“谢了,执哥。”他从路执手里接过喷雾,边按边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所以这从天而降的一千块要怎么花呢?

他给在A国的方嘉弥打了个电话。

“你想起来你还有个妈?”方嘉弥一接通电话就问。

“是啊。”方砚唯踢开鞋子,往床上一倒,“刚想起来。”

“你感冒了?”他听出来方嘉弥声音中的不对劲。

“没事,就一点。”方嘉弥提高了声音,“这破天,降温太快了。”

“缺钱吗方方?”方嘉弥问,“最近过得还好吗?”

“不缺。”

我甚至能给你五百。

现在跟你打电话的,可是考进年级前四百的方砚唯。

“妈,我……”他刚开口,电话那端忽然传来了一阵小孩哭闹声。

方嘉弥那边低声用英语安慰了几句。

“Lirika怎么了?”方砚唯问,“饿了?”

“不是。”方嘉弥说,“昨天她玩滑梯摔断了腿,正要去换药。”

“那我不跟你扯了。”方砚唯说,“赶紧带她去。”

他挂了电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声,方嘉弥给他转了五千块。

他看着手机余额里多出来的钱,愣了半天,咧了下嘴角。

方嘉弥对他很好,可方嘉弥在A国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他慢慢地滑坐到床边,仰头坐在地上。

路执拿了一叠试卷进来时,刚好看见他这副模样。

“不是吧。”方砚唯说,“刚考完试,又写试卷?”

“你可以开学了再写。”路执说。

“后天就开学了!又要去学校了。”方砚唯抱怨,“学校太热了。”

鹭屿的夏季湿热,稍稍活动一下,汗水就能把衣服浸湿,他很不适应。

“今年会装空调。”路执说。

路执看起来是已经洗漱完了的,穿着白色的夏季家居服。

只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方砚唯还闻到了点海风的味道。

怎么?

这个人洗完澡后,又出了趟门吗?

“哎,执哥。”方砚唯抬腿挡了下路执,“我请你吃饭吧。”

五百请路执吃饭,五百留给他自己。

路执:“为什么?”

“就……”方砚唯转开目光,“成绩提升,谢一下你。”

“不用。”路执说,“我喜欢你,所以免费教你。”

方砚唯:“……”

每次,在他以为路执已经放弃的时候,对方就会这么给他当头来一下。

告诉他这不是玩笑,是来真的。

“你不能拿金钱来衡量我的努力。”路执看似认真又执拗地说,“这很伤人。”

给方砚唯看得一愣一愣的。

是了,好像是他自己的思想不够高尚了。

“那我错了。”方砚唯只好把这个话题,暂时压回了心里。

带飞滑翔伞时的运筹帷幄,放任他乱开卡丁车时的纵容,以及,路执今天教他学游泳时的耐心。

他逐渐看见了一个同先前印象都不相同的路执,不是书呆子,也不是叱咤风云的校园大佬。

如果是作为男朋友的话,路执并非是无趣的。

但他不喜欢男生!

一小盒提拉米苏蛋糕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给我?”方砚唯惊讶,“可我生日还没到。”

“考试,前四百。”路执简短地说。

方砚唯怔了怔。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他庆祝成绩的进步。

蛋糕是路执不久前出门买的,是蛋糕店里剩下的最后一块。

形状不算好看,边角也有点融化了。

“恭喜进步,好学生。”路执说-

鹭屿中学为今年的补课下了血本,方砚唯再回学校的时候,发现教室里真的已经装上了空调。

干燥舒适的凉风袭来,他惬意地眯着眼睛,背靠着窗户边的墙壁上。

路执端正坐在旁边,拿着他的语文作业,照着他的笔迹练字。

蓝牙耳机被路执摘下来,放在课本堆上。

方砚唯打了个哈欠,拿了桌上的耳机,戴到耳边。

他被一句带“fuck you”的rap吓了一跳。

路执扫了他一眼,他把耳机又放了回去。

什么人啊。

腕上盘着佛珠还听rap。

“期末考试的试卷出来了。”陈老师抱着厚厚的一摞试卷出现在门边,“你们自己往后传一传。”

路执在练字,他的试卷,就暂时堆到了方砚唯的桌上,同方砚唯的试卷交叠在一起。

路执,方砚唯。

两个名字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都挺好听。

方砚唯想。

一起写出来,好像都挺好看的。

“路神的试卷!”何岁岁从后排扑过来,“借我参考一下。”

课桌上只剩下写着“方砚唯”名字的试卷。

方砚唯顿时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路执。”有人敲了敲玻璃窗。

方砚唯抬起头,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短发女生,手里拿了三朵不同色的玫瑰。

告白的?

死心吧。

路执没有心。

路执放下笔,站起来,走了出去。

方砚唯:“???”

路执站在走廊上,同短发女生简单交谈了两句,两人一起走了。

走了!

“方哥,方哥!”何岁岁在后排拿笔帽戳他。

“嗯?”他冷漠回头。

“看看这张生物,路神写的是什么字?”何岁岁问到一半,瞧见他的脸色,“哥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生气?”

“我不生气!”方砚唯说。

“写的好像是‘脱氧……核糖……酸’。”他瞥了眼试卷,“有这个吗?”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看懂了。执哥这个字,真是扣分项。”何岁岁接着订正自己的卷子。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路执才慢吞吞地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朵香槟色的玫瑰。

他把玫瑰随手压在书本上,换了化学书准备上课。

方砚唯扫了他一眼。

那清冷的细木佛珠,临着朵妖艳娇俏的香槟色玫瑰,怎么看怎么违和,让人感觉相当不爽。

路执课听到一半,发觉不对了。

方砚唯挤在窗边,贴着墙,和他隔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路执:“?”

“方哥。”何岁岁出声了,“你别往旁边躲,我在打游戏,你帮我挡着点。”

方砚唯不情愿地往左挪动了一些。

“花拿走。”他说,“难闻。”

路执:“?”

就一朵。

没有味道啊。

他盯着花看了片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路执:“。”

“方砚唯。”

“?”

“学生会要去探望老教师,要选合适的花色。”路执说,“刚刚那个,是高一新进学生会的学生,名字是……我不太记得了。”

方砚唯:“……”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方砚唯抬高了声音,“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跟你有没有关系?”一班化学老师有事,讲台上的这位是高三年级下来代课的,最不喜欢方砚唯这种类型的校霸,听见后排的动静,“方砚唯,你去教室外罚站。”

方砚唯拎著书,绕开路执,推开教室的后门,犹豫了一下,走进了空调房外的热空气里。

“老师。”路执举起手,“刚才我也说话了。”

老师:“额……”

这可是年级第一啊。

“只罚一个,这样不好。”路执站起来,书都不拿,走了出去。

何岁岁:“?”

“不愧是行走的校规。”何岁岁对徐正义说,“对自己也这么狠。”

徐正义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他说不出来。

临近正午,户外的空气湿热,方砚唯走出来没多久,额发就汗水打湿了一层。

坐在楼梯台阶上,上升的温度倒是让他的脑子加速了运转。

他在发什么疯?

路执跟谁说话,从谁手里拿了小玫瑰,跟他有关系?

天气炎热,他坐在台阶上,莫名有点令人烦躁的委屈。

檀香的味道驱散了一缕暑气。

路执站在他面前。

“你出来干什么?”他问。

总不能也是被老师罚出来的。

“看看你有没有消气。”路执说。

“我没生气。”方砚唯强调。

“我以为你要不理我了。”路执垂着眸,表情微冷。

他拨动了下左手腕上的佛珠,看似悲悯,又好像有点伤心。

那种悲天悯人的孤冷感又来了。

方砚唯怔了怔,在“我可能不是人”跟“他真的是大白莲”之间摇摆了两下,僵着脖子:“不至于。”

怎么回事,他倒成了不占理的那个了。

“那就好。”路执把佛珠拨了回去。

头发被人轻轻地揉了一把,小幅度地传来拉扯感,带来头皮的酥麻感。

方砚唯微微颤了下,把头埋得有些低。

“我没有生气。”他说。

“没就没吧。”路执说,“放学等我一下,我交个方案,然后你陪我去挑挑要送老师的花。”

心里那种像是咬开了酸葡萄的感觉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悄悄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那里似乎还留着被路执触碰的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他好像……并不讨厌路执碰他——

路执:那我再多碰碰,到处碰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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