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坑了维德

路希安对于外界一切混乱都一无所知。

他闭着眼, 背靠在冰凉石砖上。早上才发生喂食给了他足够精力，让他能够以相对安全姿态、长期地呆在这条密道里。

他尝试着将残存气息引入这只脚环中。在花时间研究图纸后，属于脚环完整法术回路已经映入了他脑海。他在惊叹于维德创造力同时, 也很为自己解析能力与记忆力得意。

其他人可做不到他这种地步。

气息在法术回路中小心地流动。路希安闭着眼，咬着唇, 竭力去感受每一道弯曲与迂回。他无暇再去思考维德或逃亡事，只将全身心投入到解锁这一过程中。

终于, 他听见了轻微“咔嚓”声。

路希安像是脱了力般，整个人彻底靠在石砖上。被打开脚环从他脚踝上滑落至地上, 他伸展了一下自己小腿, 微微喘着气。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 方才因紧张而出汗已经打湿了他鬓发, 顺着脸颊流至了下巴。

两种力量回复着流回体内, 路希安舒服地眯起了眼。

第一种力量是人类所能掌握法术。它像是春天山泉涌入干涸血脉, 重新充满力量感觉让路希安浑身舒畅温暖。第二种力量则隐隐阴冷，像是月光下冥河。它如藤蔓般, 极缓慢、极细微地发芽、并开始攀附。

——那是属于魔族，又或者, 是属于魅魔魔力。

——一种极为陌生魔力。

路希安皱眉看着手心，他暂时无法掌握这股细微魔力，但人类法术已经足够他使用了。纤白双指一弹, 便有一团明亮光焰出现在了他指尖。

一点照明小把戏。

难以遏制喜悦感涌上他心间。路希安捂住嘴, 克制自己不要高兴得笑出声来。

他终于可以从维德城堡里逃走了！

草原，荒漠, 大海, 雪山……没有维德存在地方, 他来了！

说干就干。路希安从地上起来, 顺手将凌乱白色长发绑好。在看见那只脚环时，他笑了笑，顺手弹出一团火焰将上面符文烧毁。

他才不会给维德留下把自己抓回去、封锁魔力空间。

路希安顺着密道往外走，维德靴子有些大了，他穿着还是有些不舒服。

此刻他所处正是那条尽头被石门所封住密道。和其余密道比起来，这条密道机关最为隐秘。除此之外，最危险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即使维德已经抓到了那个偷窥者，他也未必已经知道了自己归来事实。

——而且路希安记得，在送行伊丽莎白后，维德和霍尔公爵等人之间还有一场会议，关乎到他下个月前往精灵族旅程。

路希安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转回身来。

他对于那个被封起来房间，着实有些好奇。

而且他已经恢复了力量，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没有花费太大力气，路希安便抵达了那座封闭石门。石门后依然有股让他微微不适气息，

他闭上眼，将手放在石门上、用法力去感受石门之内。随着精神力探入，他隐约感受到了什么。

那是巨大强烈、如岩浆般涌动……

光元素海洋！

透过石板、与光元素接触使得他属于魔族血统尖叫着想要逃离，而他属于人族、并曾在圣院浸淫多年血统，则渴望着光与温暖。

路希安红眸一暗，他用人类法术包裹自己，在上面结印、打开了一条缝。

他顺着缝往里面看。

缝里面，被堵上房间……居然是一间属于皇族忏悔室！

视野有限，路希安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能看见其中属于光明神塑像，放置忏悔录供奉台与满墙镶嵌着大块大块光晶石。那些浓烈光明元素便是由这些至高至纯光晶石所泄露出。

若是人族与羽族在这里，只会感受到圣洁与被洗涤温暖。魔族在这里会感到恐惧，而亡灵族在这里……

路希安舔了舔自己嘴唇，转了转眼珠。

他无法保证维德不会在他没离开城堡时就追上来，而且维德确从来都对“皇帝”这个身份很不上心。所以……

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满是光元素忏悔室，脑海里多出了一个方案。

一个能让他逃亡之旅更加安全有效方案。

然而这个方案开端是极其刺激。与此同时，如果维德尚未因那个偷窥者而发现他归来事实，那么他相当于是舍弃了闪电逃跑方法，并做了一场更加惊险无用功。

不过还是有备无患好。

他将那道缝隙又开得大了些，随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出口走去。

在他体内，方才因光晶石而巨量输入光元素压住了他魅魔血脉，也隐隐地压住了正在觉醒着什么东西……

可惜此刻路希安对此毫无察觉。

路希安从密道里钻出来。果然，维德房间中空无一人。恢复法力路希安神清气爽，他顺手抄起羽毛笔，在桌上纸上写下了“拜拜”两字。

——写完再跑真刺激。他想。

这样想着，他转身就要进入通往浴池隧道。浴池距离加尔文所看守小门很近，他打算从这里出发，再去找这个时候理应换班加尔文。

然而当他将要打开密道时，路希安尖尖耳朵一颤。

他隐约听见了来自外间开门声。

然后是靴子落地声音。可今日脚步却比平日里更加沉重、更加缓慢。来者仿佛是可以放缓了脚步声，好让里面人听见似。就像猎手走向待宰猎物前，那不紧不慢折磨。

他目显然成功了。尽管心中依旧有了谋划，那近在咫尺审判般压迫感，依旧让路希安后颈处微微冒出了冷汗。

维德在这时候返回很不寻常，按理说，这时他应该在书房里，等待霍尔公爵同他谈话。

可他却在这时候一个人回到了寝宫里！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路希安指尖微微发抖。

维德已经发现他“回来”了！

这可比他想象中快太多了，难道那个偷窥者，确原本就是维德人？

形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路希安知道，一旦维德知道他在“愚弄”他，事态会变得有多么糟糕。

不过还好，他是个始终有n b人。

路希安当机立断。他在对方脚步声中放弃了开启前往浴室密道，转而向着他方才出来、通往忏悔室密道而去。

他每一步都踏在对方脚步声上。路希安抵达密道，拉开机关，俯下身。他像是急匆匆要逃走般，钻进了密道中，然后……

他就听见了机括被向着另一端拉开声音。

那一瞬间，整个密道收缩，路希安细腰也随着机关关闭被卡在了密道入口处。他看向前方黑洞洞隧道，闭了闭眼，知道生死一搏就在此处。

尽管毛骨悚然，他依旧听见了自腰部以下被卡住那一端中、所传来维德声音。

“好久不见。”那人声音隔着一层石壁，却带着越发阴沉感、与竭力压抑着什么兴味感，“路希安。”

路希安看不见他脸，只能感觉到对方手已经挪到了自己脚踝上：“这么快就把脚环解开了？真不错，不愧是圣学院好学生。看起来你回来之后，你一直忙着这档子事？”

他手指冰凉，落在那曾被脚环所束缚脚踝上，让路希安不由得浑身一颤。

计划是一回事，和维德对峙是另一回事。路希安确又感觉到了恐惧。

“……比不上你。”他看不见维德脸，也不知道对方会在另一边干什么，只能竭力笑道，“居然把我死后身体当做傀儡养着……怎么，我身体就那么漂亮么？漂亮到你都舍不得扔？”

墙壁那边顿了顿，接着，是越发阴沉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有这些衣服……是你从我衣服里找出来？”

“唔……总之比你想象，要早很多了。”察觉到对方手指又落在了自己身上，路希安仰起头道，“你确定我们要保持这个姿势对话吗？假如你想和我叙旧话，不如让我们面对面——”

路希安听见维德低低地笑了两声。

“不用了。”维德轻快道，“我突然发现，你如今姿态，远比面对着我姿态要可爱多了。”

路希安：……

这个神经病。

“说说吧。”维德用手指弹了下他30340身体，“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告诉你义务么？”一计不成，路希安转化策略，开始冷笑，“还是说，你想把我夹死在这里？我演了这么久，也是很累……靠！”

“你神经病！”路希安吃痛地尖叫了一声，他用力地踹了维德一脚，反而被他抓住了腿，“混蛋，你……”

在他踢打之下，机括终于被打开。路希安在身体获得自由时便翻了过来。他单手结印，就要把烧灼魔法糊在维德脸上，可维德居然丝毫不避开，直直地就掐着他脸，吻了上来！

这大概是路希安人生中体验最糟糕也最疯狂一个吻。他手指还抵在维德脸上，在那里，皮肤因被烧灼而留下血来，可维德仿佛感觉不到痛似，顶着自己滋滋作响脸颊，只是撕咬着他，誓要让他流出血来。

温柔缠绵数十天吻消失了，维德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圣殿时，那兴奋地只对他嗜血模样。

什么鬼！维德怎么又疯了！路希安瞪大了眼想。

他甚至毫不怀疑，此刻他就算把手刺进维德心脏里，维德也会仗着他不死能力，这样疯狂撕咬上来！

路希安咬破了他，挣扎着与他斗殴。维德像个疯子，而他则以最快速度结印反抗。他们在密道里厮打着、翻滚着，整体来讲，路希安略占下风。好在维德像个疯子一样没有战术意识，而且他不带有杀意，只是想压制住路希安。但路希安反抗姿态，却越发地激怒了他。

终于，路希安占据了上风。他跨坐在维德身上，压住他，快而狠地将手中凝结出冰刃刺进了维德身体。

他冰刃受到了阻隔。

路希安低下眼来，他所看见，便是身体上凝结出了骨质维德。

维德亡灵化了。

“真是一刻也不能对你小心。”维德银眸阴沉地注视着他。

亡灵化后维德战斗力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那种冰凉灰雾像是能沁进骨子里，让每个猎物都颤栗。路希安毫不恋战，他扔掉手上冰刃，拔腿就往密道深处跑。

他加快了速度，可维德更快。眼见着那裂了一道缝石壁就在面前，原本“惊慌失措”着路希安翘起了唇角。

与此同时，维德终于从背后抓住了他。

路希安翻过身来抱住他，并往后扔了个爆炸法诀。石壁在那一刻彻底裂开，路希安也在此时狠狠抱住维德，用唇封住对方唇，然后……

带着向他袭来他，坠入了那间忏悔室。

无数圣晶石在那一刻绽放光芒。幽暗亡灵血统在巨量光元素侵袭下，颤抖着发出哀嚎。

路希安从维德身下爬了出来。维德倒在忏悔室里，浑身发着抖。灰雾在他身侧聚集又散去，不断保护他身体不因圣光伤害而皲裂。在大量圣晶石照耀下，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在发抖还有路希安。他体内那些属于魅魔血统尖叫着告诉他要逃离，所幸，属于人类血统温柔地包裹着他，让他不至于在圣晶石中受伤。

“咳、咳……”路希安抱着手臂，靠在最后一片石壁上。他吐出因破掉舌尖而流出血，俯视着正在地上、彻底被圣晶石光芒所压倒维德。最终，他轻启红唇，笑了。

“我，赢，了。”他一字一句道。

维德打着冷颤，几次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圣晶石光芒所压下。他看着不远处路希安，银白眼眸中遍布血丝与火焰。

路希安无所畏惧地笑了。

“真可怜啊，可惜你现在爬不起来了呢，连动动手指都很费劲，对吧？”路希安摆了摆自己也在发抖手指，“不过过几天，你应该会习惯这里。你很强嘛，到时候你就能从这里出来了。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看着维德嘴唇似乎在艰难地一张一合，像是想对他说什么，于是又笑了。

这份笑意中还带了点儿近乎恶意温柔。他蹲下身，用手指敲敲维德额头道：“别那么生气嘛，你看，我都死过一次了，咱们扯平了！你大气一点，我都配合你，给你亲了那么多次了。算起来还是我亏了。”

“路……希……安……”

他听见维德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声音。

路希安弯弯眼睛，眼角瞥过维德身上黑风衣，想了想道：“说起来今天是有些冷……这样吧！”

他高高兴兴地将那件黑风衣从维德身上脱下来。维德趴在地上，竭力昂着头，目视着路希安将自己风衣套在了身上。

路希安给腰带打了个结，道：“委屈你在这里躺这么久，不过亡灵是不会着凉。我要是生病了就跑不快了，你要理解我。”

他瞧见维德嘴唇快速地动着，于是低下头道：“你想说什么？”

他听了一会儿，故意回答道：“去哪儿啊……嗯，没想好，不过无论到哪里，我都有很多‘朋友’。你知道，我‘交际广泛’嘛。”

他瞧见维德脸上几乎要结出火焰，于是扳着手指头道：“布赖特，伊丽莎白，莱茵公爵，精灵族，兽人族……到处都是。魔族王子还说过，想和我切磋呢。总之你放心吧，我总有地方去。我还把脚环烧掉了，免得你‘睹物思人’，我很善良吧？”

“拜拜啦！”他对着维德招了招手，甚至还对他抛了个飞吻，“我要走了，你也要好好生活哦！”

说完这句话，他穿着维德风衣、迈着轻快步伐离开了这条隧道。

隧道门被路希安关上了。

在他背影之后，忏悔室里，被圣晶石所压制维德始终看着路希安离开方向。

他那双银色眼眸里，几乎要沁出血来。

“脚环……”他哑着嗓子，以极低声音道，“你以为你成功了么？这是你自找……骗子……”

说着，他颤抖着、又尝试挪动着手指，并露出了一种近乎癫狂阴沉笑容。

路希安并不知道，从他解开脚环魔力封印起，他魅魔血统，也会随之继续觉醒。

——并最终，将他改造为一只“完整”30340，以魅魔“食欲”生存下去。

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