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热

包厢里那些富家子弟见陆封州要离开,连忙撇下怀里的人走了过来。

没顾得上计较明维的小心思,陆封州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先出去等我。”

明维乖巧听话地开门出去。

在门外的走廊上站了没多久,他就看见容林出现在走廊尽头的位置,手中端着托盘朝这边走过来。明维只看了一眼,就不怎么关心地转过身去。

包厢外除了明维,再无其他服务生在。显然容林大概是误以为,他今晚的工作是负责这间包厢,他停在明维面前,两只手抱在托盘边缘,让明维替自己开门。

明维没有照做,反而侧身往后退开两步,给他让出宽敞的道路来。

容林没有说话,看向他的眼神却明显暗了暗。按会所里的规矩来说,任何东西都是由在门外站岗的人送进去,容林此时只是个负责跑腿的身份而已。他要亲自把托盘送进去,已经算是违反了工作规定。

气氛僵持了两秒,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容林脸上已经重新无事发生般地挂起笑容来,他主动将托盘递往明维的方向,嗓音温软而和煦:“你进去送吧。”

这并不在明维今晚的工作范围内,他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见他仍是没什么反应,容林心中终于生出恼意来,端着托盘快步走至他面前,动作略显强硬地将托盘往他怀里塞,刻意压低的声音依旧柔缓,却渐渐渗出几分阴沉来,“我叫你进去送,你没听见吗?”

明维也有点不耐烦起来,神色漠然地垂着眼睛,伸手去挡拒被容林推过来的托盘。

偏巧这时候,容林身后的包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有客人走了出来。

容林抱着托盘踉踉跄跄地往后倒,后背轻轻撞上停在包厢门边的陆封州。

明维的手还伸在半空里没放下,就被容林变脸的速度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对方嘴唇轻咬眉尖微蹙,满脸畏惧地靠在陆封州身前,被陆封州按在掌心内的瘦弱肩头无意识地缩了缩,开口时已经变成可怜绵软的颤音:“对不起维维,我没有想要抢你的工作,真的很对不起。”

在心中惊叹过他的变脸功夫,明维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陆封州扶容林的两只手上。

见他始终不搭腔,容林抱着托盘从陆封州身前站稳,先是回过头去,眼眸真诚而干净地向陆封州道过谢,随即带着满脸歉疚的神色,再次将托盘递向明维,语气郑重地道:“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维维,你进去送吧。”

明维依旧没空理他,所有心神尽数落在陆封州身上,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陆封州的双手已经收了回去,明维心底的纳闷和在意却有增无减。为什么容林两次差点摔倒,陆封州两次都伸手去扶。唯独那一次在洗手间外,对方却非但没有扶他,还动作相当刻意地避开了。

果然还是自己学得还不够像吗?

虽然清楚地明白,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答案来,但明维还是不自觉地抬眼看向陆封州。

好巧不巧的是,陆封州也在看自己。不过与其说是在看,不如说是在不带感情地进行审查。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明维掩下眼底的浅浅疑惑,任由他打量。

“李维。”陆封州眯起眼睛来,意味不明地叫他名字,“工作时间欺负同事,你们这里要怎么处理?”

话音未落,站在两人中间的容林瞳孔都亮了起来。

没料到陆封州会少见地管起闲事来,甚至还会帮容林说话,明维哑口无言地抬了抬眼皮。但转念想到,容林是陆封州会喜欢的类型,又觉得陆封州的行为在常理中。

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显然容林也没给他表演的机会,当即就回过头,瞳孔清纯水润地望着陆封州,略显局促地摇头道:“没关系的,这件事不是维维的错,陆总不要责怪他。”

陆封州眯着眼眸没说话。

明维全程保持沉默,如同戏外观众般看他们两人,在自己面前有来有往。可惜包厢里很快就有人来催,容林不好在包厢外久留,只能先进去给客人送酒。

待面前的包厢门从里面关紧后,明维顶着陆封州的目光解释:“我没有欺负他。”

“你没欺负他。”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陆封州不由分说地迈步走上前来,抬起手掌心贴上他的脸颊。

被他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明维愣愣杵在原地,瞳孔有些许的涣散,呼吸也跟着下意识地屏了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站在他面前的陆封州反而不解地拧起眉来。

抛开自己手心原有的温度不算,入手的那片皮肤又的确带着轻微烫意,且热度还有持续上升的趋势。几分钟前出来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仔细,明维就好端端地站在门外,脸上的热意也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不像是药效发作时该有的样子。

他略有狐疑地垂下眼眸,视线顺着明维的脸和耳朵滑落,轻飘飘地扫过他领口轻开的脖颈,那里的肤色同样是正常的白。

“你是没欺负他。”陆封州贴在他脸上的那只手,改为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不是说酒里下了药吗?不是说你很热吗?药下在哪里了?”他咬着重音,一字一顿地问,“我怎么没有看见。”

明维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浅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他讨好般地勾住陆封州手腕,“哥哥不相信我吗?”

陆封州唇边掀起哂笑的弧度,话里却没什么温度:“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可能是药效没这么快。”明维偏了偏头,眼中流露出紧张不安的情绪来,“哥哥真的要丢下我先离开吗?”

对上他那双情绪丰富的浅褐色瞳孔,陆封州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表演般,他最后答应下来:“我可以再给你点时间,如果到最后药效都没有发作,你就要承担撒谎应有的后果。”

当然,陆封州自然是不会留在会所里等他,对方打电话叫司机开车去门外等,而后直接将他从会所里带了出来。

随着时间流逝得越来越久,那杯酒里到底有没有加料,当时的表现是对方在心慌时的真情流露,还是仅仅为了故意演给他看,渐渐就连明维自己心中都变得没底起来。

走出会所大门以前,明维甚至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找借口回去拿点药吃,再借着药性和陆封州发生点什么。

不过也只是想想作罢,这样粗糙仓促的计划,真要实施起来还是有困难,他最后老老实实上了陆封州的车。

陆封州吩咐司机开车去明维住的那家小书店。

路上明维的体温和脸色始终很正常,并没有出现料想当中药效发作这样的情况。 车在书店门前的街边停下来以后,陆封州转过脸来,冷眼等着明维张口为自己辩解。

明维什么都没有说,只扁着嘴巴央求陆封州再等半小时。

愈发坐实他是在撒谎,陆封州也没有立刻拆穿他,又顺着他的话多给了他半个小时。只等最后半小时过去,看他原形毕露坐立难安的真实模样。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明维非但没有坐立难安,反而还满脸的泰然处之。甚至嫌坐在车内太闷,主动开口邀请陆封州去书店里休息。

车内空间虽然小,破旧的老书店却也不算大。被陆封州明确拒绝后,明维也安安分分地坐在车内,哪里都没有去。

陆封州打开手机,浏览了三十分钟的工作邮件。当时间走过三十分钟,陆封州准时准点地转过头来问:“药效发作了吗?”

明维神情温顺地眨眨眼睛,顶着他锐利的视线抬起手来,先是摸了摸脸和脖颈,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尖和耳垂,最后动作慢吞吞地挪到陆封州身旁来,语气天真地开口道:“我也不清楚。不如哥哥替我摸摸看?”

说完,不等陆封州做出回答,就擅自扬高脑袋拉开领口的衣服,将自己伸长的脖颈凑到陆封州眼皮子底下去。

斜睨一眼他在车灯下白皙泛光的正常肤色,没有再用自己的手去做多余的触碰,陆封州直接沉着脸将他赶下了车。

明维下车以后,陆封州关上车门升上车窗,吩咐司机开车掉头回家。

然而不等车子发动,靠近路旁的那侧车窗玻璃就被人从外面拍响了。陆封州侧头看了一眼,发觉明维在短时间内去而复返,此刻正将自己那张故作乖巧的脸贴在车窗外。

他叫停司机的动作,眉眼不悦地降下车窗问:“怎么?药效发作了?”

明维两边眼尾无辜下耷,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我忘了带钥匙。”

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陆封州不为所动地将车窗升回去,提醒司机开车。

不料明维还趴在车窗外没动,甚至再次抬手拍响了面前的车窗玻璃。陆封州坐在车内充耳不闻,似乎不打算再理会他。

揣测出了他心中所想,明维从车窗外站直身体,猛地用力拉开了自己这侧的车门。

陆封州面沉如水地坐在车内,似是真的有点动怒,眼眸凌厉地看向他,话里暗含冷嘲意味:“又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明维一言不发地弯腰俯身,软下膝盖朝车内跌坐了进来,垂着头轻声却急促地喘息起来。

“我有点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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