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说, 不用拒了。”

有风徐徐拂过，宋时寒懒散地倚着阳台的栏杆，他看了一眼几乎将震惊两个字顶在脑门上的姜明, 语气平淡：“接了吧。”

姜明脸上的神色又从震惊转换成了错愕。

他慢吞吞地将手上的茶杯放下, 然后从口袋拿出之前从王秋那没收来的烟盒, 敲出一根后却没立刻点燃：“我刚刚可能是没有说清楚。品牌方不光邀请了Pink, 还邀请了你。简单的来说，这款产品是需要你和Pink一起代言。”

“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你们要一起去拍广告，代言同一件产品, 要上各大网商的那种。”

“能听明白了吗？”

宋时寒又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静了几秒, 姜明眉宇间错愕更甚：“你真的愿意接这个代言？”

宋时寒嗓音依旧平静，应了一声：“嗯。”

但姜明却平静不了了。他和宋时寒也算是认识不少年头了，这些年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代言找上门来过，但宋时寒无一不是拒绝，姜明知道他不喜欢这些，起初还会劝劝, 但在次次碰一鼻子灰后，后面渐渐就不怎么和他提了，有些代言的邀约, 一般到他这里就直接给拒了。

然而今天……

姜明几次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再看宋时寒淡然的眉眼，好像也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那种什么地方有些不对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姜明将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后, 试探地问了句：“Fire，你家破产了吗？”

闻言, 宋时寒一侧眉峰微动，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我爸？”

姜明：“……不是，我只能想到这么个可能了。”隔着玻璃门，余光忽然望见坐在里头的左陶，他心中没由来的‘咯噔’了一声。

风摇动着园中草木，偶有几声鸟鸣传来。

约莫过了十来秒钟，姜明忽然产生了一个新的灵感。

他轻轻咳了一声，朝着训练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Pink挺认真的哈，都快整个下午过去了，屁股都没离开过凳子。”

宋时寒淡声道：“想问什么就问。”

听他这么一说，姜明觉得那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就要渐渐落到了实处，他又吸了一口烟，咬牙问了句：“你别告诉我，你愿意接下这个代言，是为了Pink？”

气氛安静了几秒。

姜明见等半天没等来宋时寒的回答，嘴角最后维持的那点笑意，也渐渐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往前上了半步，将声音压低：“真的？”

宋时寒抬手摁了下额角，眉宇间像是漾过了一丝波澜，最后才出声说：“不是你刚刚说Pink商业价值不够吗。”

姜明几乎是脱口就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时寒似乎也怔了一下，然后眉心微微拧紧了几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姜明将烟掐灭，觉得还是再喝两口菊花茶下下火比较靠谱：“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对Pink是不是……”

思绪渐渐飘回到了不久前的某个夜晚，他喃喃地道：“你当时让我想的再大胆点，怪我，当时胆子小了，没敢继续往下想，但你不是说你喜欢不乖的吗？”

话落，不等宋时寒说些什么，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不对不对，我现在回过头来想想，Pink实在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乖巧，上次基地来私生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这一点了，那可是黑带五段啊……怪不得苏霸和太森两人一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就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感情都是在这里等着在。”

“还有，在预热赛前夕，他们几个偷偷出去喝酒，我记得他酒量还不错？醉的很有经验，晚上还发微博怼人，然后得到了联盟历史上首个积分为负的选手成就。接着就是预热赛结束，最后还大晚上直播给你澄清……还有还有上次咱们直播抓人的那次，那会我就觉得奇怪，他那个叫丁磊的朋友，说的话也太奇怪了，完全就是从网上抄下来的段子嘛，最后就是现在还挂在微博上的那个视频，评论下面一群人喊他校霸。”

他思维转的飞快，又精准命中每一个细节，活像是在抓早恋的教导主任。

姜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Fire，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什么了？”

宋时寒：“嗯。”

他看着姜明满脑子三观重建的表情，没忍住低笑了两声，抬眸道：“姜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做教导主任的潜质？”

见他居然还能笑出来，姜明简直是快要疯了：“所以……算了，我还是这么问吧。”

“Fire，在你看来，这Pink到底是乖，还是不乖？”

宋时寒没立刻回答，像是也不打算回答。

姜明仔细打量了宋时寒一眼，忽然又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什么问的必要了，直接换了个肯定句：“Fire，你喜欢他。”

宋时寒没否认。

姜明：“……”

“行了，我大概知道了。”心里面已经没什么能够继续崩塌的了，姜明脸色还有些麻木，又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继续说：“我思想还算开明，从来没有想过干涉队员感情生活的打算。”

姜明一边说，一边将嘴里的菊花干嚼两下，咽下肚：“只要不影响成绩，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心中还有气，凉凉地补了句：“但人家Pink知道你什么心思吗？人家最多就是把你当偶像看吧，哥劝你一句，没什么把握之前，就别表现的太明显，免得把人家孩子吓到。”

宋时寒淡淡地说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刚说到这里，阳台的玻璃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两人的对话瞬间戛然而止。

左陶见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目光在姜明和宋时寒两人身上转了圈，停下脚步：“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话了？”

他手里还拎着瓶冒着水汽的可乐，补了句：“铮哥他们刚刚点了烧烤，让你们进去吃。”

“没事，不打扰。烧烤等会再吃，你来的正好。”

姜明努力让自己像平时那样对左陶微笑，但笑的实在是有些勉强。

他现在对左陶还留有一点滤镜，做不到像对宋时寒那样的对他说重话。

左陶被他笑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看了宋时寒一眼，目光又落在姜明手上那杯没有菊花的菊花茶上。

姜明道：“有个牌子想要找你代言他们新出的键盘，我之前看了一眼，给的价格还算不错。”

左陶有些意外，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甚至还有点欣喜：“真的吗？”

姜明应了一声：“嗯，要求你和Fire一起拍。”

“啊？”笑容僵硬在眉眼。左陶愣了一下后，飞快地看了宋时寒一眼，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改口道：“那我还是不接了。”

“啥？为什么不接？”

姜明是真的有些搞不懂这两个人了，原先以为不会接的人接了，会接的人到了这会反而又说不接了。

左陶低头看着脚尖：“也没为什么，我和队长想的一样，就是觉得应该把心思放在训练上吧。”

为了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些，他拧开瓶盖，喝了口可乐。

“……？”姜明则是一脸莫名其妙地抬头，直到看见宋时寒微微勾起的唇角。

沉默了两秒，姜明说：“如果我告诉你，Fire已经同意接下来了呢？”

“什么？”

嘴里的可乐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猝不及防地呛了个正着，左陶眼泪都快要咳出来了，他满脸的茫然，在阳光下，唇角泛起了浅淡的水色。

宋时寒给他递了一张纸过去。

姜明到底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曾经也不是没年轻过。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这会细抓，简直处处都是苗头，一时间他那个恨啊，所以他之前就是个直男瞎子呗？

“不接是吧，那行。”姜明抱着手臂，老神在在地说：“那我等会问问一下Qiu他们，要是都不想接的话，我回头就去把这个代言拒了。”

他说着，视线又在左陶脸上停留了一会，语气多了点刻意的意思：“不过Qiu应该是愿意接的，他这个人最喜欢接代言，而且还是和Fire一起，最后的销量一定不用愁。”

姜明语气淡淡：“毕竟这也算是Fire首个代言产品了。”

“别！”

听到这里，左陶明显有些着急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将阳台的玻璃门关上，见里头的人正热热闹闹地在撸串，才松了口气：

“那我还是接了吧。”

姜明静静看他，已经把人看透透的了。

“我是觉得……嗯，既然人家都邀请上门了，拒绝也不是很好。”

左陶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像是蚊子哼一样：“也不用吧。如果是品牌方要求的话，我……”

算了，懒得再编了。

和宋时寒一起的首个代言，就足够让他丧失掉所有的理智。

左陶闭上眼睛，他红着脸，语气中多了点自暴自弃的意味：“教练，我要接。”

姜明“呵呵”笑了两声。

怪不得宋时寒这么自信的说不用他费心。

现在看来，确实是没什么让他费心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