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冰皇抱着冷霜之剑同队友将FG水晶击爆的瞬间, 全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几乎要将场馆掀翻，所有的摄像同一时间给到了野火众人。

王秋从宋时寒拿下五杀之后，就没停止过怪叫, 这会正拉着离自己最近的司铮和Cat讨论着刚刚的最后一波, 脸上的兴奋几乎无以复加。

同样, 左陶的心情也久久没法平静, 骤然放松下来的同时，胃部隐约传来一点不适，他不留痕迹地摁了下后, 跟着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打的不错。”宋时寒摘下耳机, 唇角难得勾起一点弧度，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 注意到左陶的动作后，眉心微蹙：“胃不舒服？”

左陶下意识地摇头，眉宇间的神色还有些恍惚：“没。”

闻言，主持那边已经在催上场了，宋时寒也没再多问，带着大家一起走了上台。

而全网直播的弹幕中, 此刻也正在疯狂讨论着——

【啊啊啊啊啊！！！】

【卧槽卧槽，我不行了，太帅了我要被他们帅哭了。】

【哈哈哈哈哈, 本野火粉，话说之前说奇迹再现的那位呢？就问你酷不酷？！】

【酷死我了。我来了，你听我唱——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你发的文字为什么会有声音？】

【够了够了, 不要唱了，你这句直接让我代入Pink刚刚穿越兵群冲向Fire的画面。我要回家剪视频了，妈的好浪漫呜呜呜。】

【我也是，以前我还不太能磕到冰皇和虚无，然而今天直接氛围感拉满了呜呜呜！！】

姜明脸都快要笑歪了，带着自家队员上台和FG的队员们握手之后，又来到苏月杳的面前，伸出右手：“老朋友，承让了啊。”

苏月杳笑骂了声，余光瞥了眼被野火几人护在中间位置的左陶，对姜明点点头，笑的不以为意：“嗯嗯，你们运气是还不错。”

“什么叫运气？”姜明挑眉：“咱们分明是实力好不好？”

苏月杳笑了起来：“那咱们夏季赛再见。”

下场之后，宋时寒照例作为MVP去接受赛后采访，左陶则是跟着跟姜明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休息室去找苏月杳了。

——

十分钟后。

体育馆内某个休息露天平台上，左陶亲眼盯着苏月杳在照片上签下名字，还有些不太满意：“别这么小气，高低给人写个To签吧？”

他将照片翻转到背面，指着空白的地方敲了敲：“就签这个地方。”

苏月杳没好气地翻了左陶一个白眼，但到底也没拒绝：“签什么？”

“小姨，能有点人类的温情吗？这是一个喜欢你好多年的粉丝，你就没点什么想要和她说的吗？”左陶手里夹着根刚刚从苏月杳手中蹭来的烟，说：“而且你这照片我都装身上好久了，写个一两百字不过分吧？”

“我给你写个小作文带回去行不行？”

话虽然这样说，但苏月杳还是在照片后面留下了个To签，左陶瞄了一眼，上面写的是Cat本命打野的一句台词，后面又加了句祝福语。

“不错。”满意地将照片收回，左陶道：“Cat姐一定会很开心。”

苏月杳则是玩笑着说了句：“你在野火待了这么久，Fire给你To签了没？”

左陶：“……”

他揉了下自己的胃，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苏月杳见他先往嘴里丢了个薄荷糖，又变戏法戏地从口袋翻出一支护手霜，愣了下后，有些无语地出声道：“这么怕被闻出来味道，你就别抽啊。”

左陶将手凑到鼻尖嗅了嗅，没嗅到烟味后，才面不改色地说：“谁说我怕了，我就是最近手有点干，吃糖是为了提神。”

苏月杳有点后悔没把此人刚刚抽烟的样子给拍下来。

她刚想说些什么，又注意到左陶手上揉胃的动作，挑了下眉毛：“你这一紧张就胃疼的毛病还在？”紧接着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半是关心半是嘲笑的语气中还夹杂着点新奇的意味：“不会吧，这场比赛还给你打紧张了？”

左陶小时候胃不好，初中之前还不像现在这样的外向，遇到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时，因为紧张胃就容易发生痉挛性疼痛。但从上了初中后，调皮捣蛋的属性慢慢觉醒后，这个毛病随之就渐渐不见了。

左陶捏了下耳朵，矢口否认：“不是紧张，就是这两天胃不太舒服。”

苏月杳完全不相信，道：“预热赛而已，其实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就算是输了的话，回头再参加两场比赛，照样能拿到夏季赛的入场资格。”

说起比赛的事情，左陶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他垂眸把玩着手中的薄荷糖纸，眼神闪了一下后，声音很低：“不一样的。”

苏月杳有些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将双手插兜，左陶趴在栏杆上往远处看：“我就是不想输。”

苏月杳在旁边看着左陶的神色，默了几秒，若有所指：“第一场受到打击了？”

左陶没说话。

“哈哈哈。”苏月杳一见左陶这样子就知道自己是说中了，意外之余，尽可能让自己笑的没那么大声：“不是吧？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被打击到，看来第一场确实是被针对的有点惨。”

左陶第一次没反驳苏月杳的嘲笑，他歪着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背上，长长地吐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就是觉得自己挺菜的，和大家的配合也不行，我甚至有时候都猜不到队长的游戏里面的意图。”

他太羡慕FG下路的配合了，有些细节上都能直接跳过信号交流。放在以前，他完全想象不到人与人之间居然能心意相通到这种程度。

“你们才训练多久啊，正常。”苏月杳在左陶头发上拍了拍：“尤其是最后一局，打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回去再多练练。”

说完，有意带动左陶的情绪：“不过话说回来，对于你现在能够意识到自己很菜的这一点，我还是很欣慰的。”

左陶：“……”

他就是疯了才会有想要和苏月杳谈心的打算。

“那又怎么样，最后还是我们赢了，我就问你，我最后一秒关键献祭你怕不怕？”左陶稍微站直，重新嘚瑟了起来。

苏月杳没接这话：“你高考要是也有这劲头，分数估计还能高个二三十分。”顺着话音又问了句：“应该就这几天要出分了吧？”

左陶：“就这段时间了。”

苏月杳应了声：“嗯，查分的时候告诉我，正好你十八岁生日也快了，到时候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左陶点了点头后，两人又聊了些其他，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又一起往场馆内走去。

“对了小姨，我还有一件事情。”

离开前，左陶忽然顿了下脚步，回过头去看苏月杳：“你知道，当年FTU为什么会解散吗？”

“问这个干嘛？”苏月杳有些奇怪：“你在野火也有一段时间了，没听姜明他们提过吗？”

左陶摇了摇头：“没，我们在基地基本不聊这些。”

像是有些犹豫，苏月杳思考了一会后，才开口说道：“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

听到这里，左陶下意识地屏了下呼吸。

“FTU当时内部成员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挺讽刺的，就是单纯为了钱。”苏月杳话说的直接：“你也知道，FTU是Fire自己一手组建出来的战队，背后完全没有资本，所以那时候FTU的运作包括给队员的工资什么的，最开始都是Fire在掏钱，前期还是蛮艰难。”

“直到等打了比赛在电竞圈锋芒初现后，这样的困境才逐渐好了起来。但就算如此，少了营销与资本的助力，FTU比起其他战队还是差了一截。”

听到这里，左陶已经隐隐有了个预感：“所以……”

“所以Wind就私下到处卖战术，然后一个一个说服队里其他人瞒着Fire，后期又开始心思也不在训练上，像是想要将FTU往商业化转。”

“但咱们这个圈子也就这么大，一次就算了，一次又一次在比赛中看见别的队伍用了自己想出来的战术与阵容，Fire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宋时寒无数个夜晚伏在电脑前钻研阵容的疲惫身影，可伏在他身上的，却是四只吸血虫。

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初衷坚持着，可最亲密的队友，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久久，左陶动了下嘴唇：“这事……联盟就不管吗？”

“怎么管？又不是打假赛，战术泄露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战队内部的事情。”苏月杳耸了下肩膀，脸上多了点讥讽的意味：“总之我是没想到Wind还好意思回国。”

说到这里，苏月杳也叹了口气：“就是Fire挺不容易的，努力了这么久，在离世界赛最近的地方，却被自己的队友背叛了。”

“再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联盟的规则是，战队一旦解散，除去战队积分之外，选手的个人积分也将全部清零，那会姜明找到我，问能不能让Fire短暂在FG待上一段时间……”

后面苏月杳又陆陆续续地说了一些其他，但左陶都很难听进去。

在这一刻，他忽然很想看见宋时寒，然后去拥抱他。

——

回到休息室，宋时寒已经回来了，此刻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在休息室的白炽灯下，他肤色显得冷白，从眉梢眼角处透露出一丝淡淡疲惫。

左陶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苏月杳刚刚说的话，忽然间，也能够理解宋时寒身上那种孤独感的由来。

一阵心疼在心间漾开，在原地停留了几秒后，他轻声走到宋时寒身侧停下。

宋时寒却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

见是左陶，他往另一边坐了坐，抬手在额角上摁了下，嗓音低哑：“姜哥他们出去有事了，等会回来就能回基地了。”

左陶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坐下。

宋时寒这才注意到左陶的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进来前，左陶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要和宋时寒说，但真到了此刻，却发现好像说什么都挺没意思的，到最后，只是低着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宋时寒有些意外抬眼。

左陶抿唇：“我今天打的不好。”

宋时寒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左陶。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子就停不来，左陶捏着手指，将自己的反思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之前打比赛的时候我都太在意自己的伤害了，为了想拿MVP，想秀操作，忘记了辅助本身在团队中所应该发挥的作用。”

“我明明知道和大家缺少配合，却还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一点。我总是想……我只要够强，就能够不用在意这些，但是我……”

“但是我确实不够强。”紧张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左陶不由自主地收紧手指：“所以，对不起。”

室内的气氛仿佛因此凝固了一瞬。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寒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问：“左陶，你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打比赛吗？”

“我……”

左陶怔了一下，没想到宋时寒会问他这个。

其实在空降野火之前，左陶什么也没想，满心都被即将可以和宋时寒在一起打游戏的喜悦所淹没，直到今天，从这场比赛中才生出了一点别的想法。

但这些都不能当做答案来回答。

他指尖轻颤了一下，没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队长，你呢？”

“拿冠军。”

宋时寒言简意赅，几乎没有片刻的停顿，他的声音虽然淡然，但态度确实明确的。

冥冥之中，生命里一些很特别轨迹像是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左陶看着宋时寒沉稳的眉眼，一阵动容。

“其实……我之前也没有那么清楚的方向。”

左陶就在宋时寒的身边站着，他咬着嘴唇，手指在队服的衣袖上绞了一下：“但觉得我现在，想清楚了。”

宋时寒一侧眉梢微微挑起，抬眸去看左陶。

迎视上宋时寒那双浅淡的眼眸，左陶一字一顿：“我也要拿冠军。”

休息室的窗户开着，吹进来的风模糊了周围许多存在，却模糊不了少年满是坚定的言语。

“我会很努力很认真的训练，然后……”

说到这里，左陶闭上闭眼，话音因为紧张而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继续：

“跟你一起拿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