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111章

池斐然这句“师兄”一出来, 容晋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反正他内心感觉是相当复杂的。

咋说呢，就是那种心头一酥, 骄傲中又有点酸溜溜……

容晋余光瞥了下那在场的四个“师兄”, 真恨不能自己顶上去, 他觉得自己精分一下包揽全部师兄, 这根本都不是事！完全可以啊！

到时候宣传就用这个做噱头, 感觉也是挺不错的！

亏得旁边郑导不知道他想得那么吓人，不然估计能把桌上茶泼他脸上。

她正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池斐然，观察着他所饰演的季云生。

这位季少爷骨子里的那点不讨人厌的小骄傲，被从眼梢眉角的细节里透了出来, 机灵又漂亮, 说话的感觉跟方才的压抑着的喑哑也是截然不同。

他语调是轻快的, 带着一些小挑衅小炫耀, 尾音却是软的, 有些藏不住的孩子气，让人听着只想无奈的笑笑, 想说一句, 这小孩真是的, 却生不起厌烦的心思来。

因为刚被师父夸过, 所以言语间还能勉强收的住, 但神色和动作却把心思给透了出来，甚至还耐不住，切到兴头上, 手腕一翻，把手里的刀手里转了一圈，跟玩杂耍似的。

季云生转完了，还挺得意的四下里看看，等发现没人注意他方才的那一手的时候，才小小地噘了下嘴，大约是觉得自己这几个师兄真是扫兴。

可他又拉不下脸来喊人看他，只能有点赌气的刷刷刷的快速切完了手里的东西，大约是手底下东西切得漂亮了，他就又高兴起来，完全就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也对，他是季家酒楼的少东家，父亲慈爱母亲温柔，这辈子最不顺心的事情，大约就是被送到得味楼来学艺，所以开始时候不情不愿的总是偷懒不肯尽心学，现他如今知道了上进，还刚被师父夸过，等于是烦恼全消，可不是快活无忧么？

郑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身旁的副导演轻轻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接着就意识到这一幕试镜是结束了。

郑琳刚才一直在看池斐然，自然明白她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试镜片段已经结束，是因为对方刻画的季云生这个形象实在是抓人眼球。

这下可真是……

郑琳抿了抿嘴，说：“四十号到四十四号先出去，等通知，四十五号留下。”

其他人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这一场的重点就是池斐然，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所以那几位都是礼貌鞠躬以后就退了出去，其他试镜人员则是在等郑琳说话。

她是这部戏的总导演，到了她这个地位，在整个剧组是有绝对的掌控权的，而且池斐然的问题，可不单单是选个主要配角的事，这是能影响到以后电影宣传期舆论走向的。

郑琳最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池斐然，才说：“我本来是不打算考虑你的，我想原因你应该也知道。”

她这话说的非常直白，池斐然也不意外，只耐心等着下文，既然说是“本来不打算”，那么，现在的想法，是否又有了改变呢？

池斐然其实是有些紧张的，这种等待宣判的时刻，说一点都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但这点紧张还不至于让他慌了手脚。

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他的能力还不足以，为他打开《得味楼》剧组的大门。

郑导有她的考虑是应该的，他身上话题是在太热，一旦演技撑不起角色，又或者只是合格的程度，那么对整个剧组带来的影响都可以说是灾难性的。

大导演的诚意之作，看着很高端，也很有期待度，但要是对上大八卦呢？这八卦还和众人好奇的豪门沾边，一个不留神话题都要被带歪。

世界对不同的人，要求是不同的，有些人会觉得，他能做到五十分，那么就算及格了，但对于更多人来说，他需要做到满分，甚至超过满分，才算是勉强合格。

如果他不能有让人惊艳的表现，那么很多人可能就要开始想，他为什么不能把机会让给别人？他还缺这么个角色吗？

然后得出的结论，大概就是有钱就是好，有背景就是好，大导演都折了腰之类。

这是池斐然今后要面对的大问题，他的每一次表现，都要比大众期待的更好才可以。

他不想把这一切变成不公平的抱怨，他想让这一切成为推动着他朝前走的动力。

池斐然看着郑琳，等待着对方的宣判，这是他走出的第一步，他期待着胜利。

郑琳停顿的这段时间，就是在看池斐然的反应。

面前的少年人有一双明亮通透的眼睛，目光清正而平和，郑琳对人的观察细致入微，从这里就能多少看出池斐然的品性如何。

不是个急躁的性子，也不容易被外物影响。

郑琳的唇抿了抿，然后意外的露出了个微笑来，这还是从试镜开始，她露出的第一个正面的表情，之前她更多的就是在打量，在观察，仿佛面前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什么需要研究的产品。

但这时候，她笑了，她一笑起来，脸上本来有的岁月痕迹好像都跟着减淡了似的，一张在圈子里绝对说不上有多漂亮的脸，也因为这个笑而生动起来。

郑琳轻声说：“但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意外。”

对池斐然这个人，郑琳不是没有做过了解的，她甚至从金导那里，拿到了池斐然拍摄《侠骨》时候的全部素材。

郑琳是承认池斐然有天赋的，但要说一个新人演技多么爆棚，一下把她镇住了，那肯定是扯淡，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面对一个有潜力的新人，当导演的肯定免不了爱才之心，但这个爱才之心，跟整个电影比起来，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是今天，她是真的有被震了一下的感觉。

这种震惊不只是池斐然现场表现给她带来的，而是在知道之前池斐然在片场时候表现究竟如何的情况下，带来的强烈对比。

郑琳在看素材时候，就发现了池斐然需要人带戏的毛病，对方如果是容晋这种级别的，那他就能有情绪，能出戏，要是没有人带，他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弄。

最后一幕戏倒是表现得可以，但也正说明了池斐然还并不是个表现稳定的演员，他的演技，远远撑不起他的话题度。

所以在选试镜片段的时候，郑琳就特地挑了需要季云生出戏的段落，是直接希望池斐然就知难而退的。

只是没想到啊，看走眼了，真是被这小年轻给吓了一跳。

郑琳不由扫了一眼旁边的容晋，可真是给他说中了，脸疼……

池斐然就算沉得住气，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他尽量平静了情绪，开口问：“郑导，请问我的试镜结果是？”

郑琳又是一笑，才说：“等复试的通知。”

这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远比最坏的结果要好，而且也说明了自己的表现的确某种程度上打动了对方，这就好。

池斐然已经冷静了下来，礼貌说了再见以后，才退了出去。

池斐然出去以后，本来没吭声的几个副导演就小声发表自己意见了：“我觉得挺不错的。”

“挺有感觉的，这两场戏都难，能顺下来，就说明整体实力可以。”

“演的是好，就是有吓唬人，那一刀下去的时候，我感觉我都要心梗了……”

这话出来，所有人都去看那个裂了的砧板，上头还有一道被刀劈进去的深深刀痕。

一时都没了声，然后才有人抖着声说：“靠……他刚才就徒手拔丨出来了？”

有人已经去看刚才录的试镜片段了，然后大伙都凑过去看，就看池斐然是真徒手拔丨出来的，而且就在第二场的试镜过程里！就在他那声软和的“师兄啊”以后！

然后他就！把那把刀！拔起来了！！！

有个副导发出一声感叹：“卧槽……”

这是很多人的心声，当时就感觉池斐然轻轻巧巧就又开始切菜了，关注重点都在他脸上，竟是谁都没注意到这么个吓人的事实……

容晋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因为他注意到了，第二场开始之前，他是担心池斐然情绪转不过来，但池斐然手一放下来，他就松了口气，结果开始了，他就发现刀还在砧板里没拔丨出来呢，他当时都打算开口说暂停了，结果……

结果他男朋友，就那么，直接的，拔丨出来了……

容晋不想承认，那一刻，他真的是倒吸了一口气。

容制片人不吭声，郑琳还以为他在摆架子等自己开口，就说：“行了，是我看走眼了，你眼光好，成了吧？”

试镜之前，她跟容晋就聊过关于池斐然的事情，容晋一直都表现得对池斐然很有信心，郑琳本来以为那么难两场试镜要打容晋的脸呢，结果没想到是自己被打……

容晋：“那怎么不直接定下来？”

郑琳反问：“我这么大个导演，就不能稍微摆摆架子？后头万一有更好的呢？”

容晋微微一笑，特别肯定：“不可能。”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一副准备走人的样子。

郑琳赶紧喊他：“哪去！”

容晋：“回家。”

他准备回家陪师弟运动运动，顺便听他喊“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