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香包虫蜕

如黑色潮水的虫子们与我僵持了一会儿,它们忌惮着不敢上前来,但因为它们数量太多,我也不能出去。

黑夜中,只有这一点暖黄的烛光让我感到一丝安全感。

我忽然想到了沈见青。

听皖萤的意思,他在炼蛊上很有天赋。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那个“山里的麻烦”解决掉没有……

不对,我关心他做什么?我陡然止住脑海里的想法。

但思绪往往不受控制,不是人为就能够止住的。

我越是要刻意引导自己去想想别的,脑子里就越是被沈见青占满。

还有他曾经说过的……他说,他在我身上留下了东西,那些虫子不敢随意近身。

……虫子!

我一念生出,立刻伸手探到脖间,那里还挂着用沈见青的银链栓起来的香包!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把香包从脖子上取下来,试探着凑近虫子。还没等我靠近,那些虫子就如见到什么怪物一般,纷纷向后面退去!

我想了想,又把蜡烛放在原地,只持着香包走近黑虫。这一回,它们依旧汹涌地退去,躲避着我的靠近。

而我回头一看,被单独留下的蜡烛下,有黑虫跃跃欲试,想要靠近过去。

所以,它们怕的不仅是光,更多的是香包。

我不由得好奇起来,沈见青的香包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居然可以驱退这些恶心的虫子。

我再次挥舞香包,所扫过的地方,黑虫退避。

看来,沈见青并没有欺骗我。这个东西真的可以驱退虫类,让它们不敢近身。

至少比皖萤的药草要管用。

我一颗悬吊的心终于安了下来,恍恍然地落到了实处,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围住了我。

危机暂时解除,至少这些虫子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坐在灯下,夜色渐浓,睡意困倦,不知不觉间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趴伏在桌上,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香包,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后半夜。

“咔吧——”我一动,浑身的骨头就跟着作响,像折断了一样。枕着脑袋的胳膊麻痹掉了,手指如针扎般酥酥地痛。两条腿也是僵硬的,一时根本站不起来。

但值得欢喜的是,那些黑色的虫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房间四周静谧幽然,昨晚的恐怖情形宛如一场梦,天亮之后就无踪迹可寻。

但我知道,那不是一场梦,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抬起手,端详起这个朴素的小香包。沈见青给我的时候,说可以驱蚊。我从来没想到他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下,这香包还有这么大的作用。

这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我捏了捏香包,又凑到鼻尖闻了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越是普通越是勾人。我最后顿了顿,好奇心占领了高地。

我慢慢地拆开了香包。

这香包沿着包口被几圈线密密匝匝地缝在一起,我拆得很慢,有的地方还得大力地拉扯开。

终于,香包被拆开,一股药草的苦香味扑面而来。

我右手轻抖,把香包里的东西全部抖落在桌上。

在一片或枯黄或青灰的药草之间,有一个红色的东西非常显眼,甚至可以说是刺眼。

“啊!”

我还没看清,下意识脱口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与桌子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是红红!

一只血红色的虫匍匐在药草之间,由着周草枯死药草的衬托,更显它鲜红如血,艳丽非凡。

过了好一会儿,我冷静下来,理智才缓缓回笼。

红红被沈见青带走了,怎么可能会在香包里?而且香包我贴身带了那么久,有什么活物的话早也就死了。

我深深地呼吸两口,再认真看去。

那虫依旧静静地匍匐在桌上,像溅上去的红色墨水,赤秾血液。

但这回我看清了,那的确是很像红红——但也就只是像而已。

那个“虫”,分明是红红蜕下来的壳!

我伸出手指碰了碰,触手干干硬硬,轻轻一按,那虫蜕就翘了起来。黑黑的眼睛部分茫然地仰着,它看着不再恐怖诡异,反而有些滑稽可笑。

所以昨晚的黑虫,忌惮的是仅仅一个虫蜕?

那如果是红红本虫呢?

我终于对皖萤说的,首领可以驱退虫群,保护苗寨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想到皖萤,我不由看向了房间的角落。

昨天我撒在角落里的,她说可以驱虫的药草已经没有了,应该是昨晚被那些黑虫子给啃噬干净。

明明她说是驱虫,为什么昨晚就来了这么多虫子?

是巧合吗?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巧合。还是说她的药草根本就不能驱虫,甚至……甚至是有着其他用途。

我不敢再细想下去,我把香包重新收好,妥帖地挂回脖子上。又把皖萤给我的没有用完的药草给收了起来,不敢再撒出去。

她是好心也好,包藏祸心也罢,这个东西我都不会再用了。

正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绵长又低哑的芦笙曲调。

这乐声拉得很长很低,如泣如诉,哀伤得很,听得人心头难受,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

这绝对不像是喜悦的庆祝。

我立刻想到了已经出去了一天一夜的沈见青。

他,他不会是……

我赶紧走出房门,凭栏远眺。但视线被层层叠叠的绿意遮盖,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让人更加心急。

我承认,我是心急的,我是担心沈见青的。虽然我也怨恨他,但现在我的担忧也是真的。

人非草木,与他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管他做了什么,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不,应该不是他。他是未来的首领,肯定很多人保护,红红又那么厉害,单是一个虫蜕就可以震慑那些黑虫,所以沈见青怎么会有事呢?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如一团杂糅在一起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但人世间的事情,常常事与愿违。

我坐立难安、自欺欺人地安慰了自己没多久,皖萤急急忙忙地冲到吊脚楼下,脸上泪水的痕迹都没有干。

她说:“快去,你!沈见青,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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