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年少轻狂

出身并不是自己能选的,无论你是鬼厌,还是修士。

从未有人对容不渔说过这样的话,他呆怔地看着夙有商那张温柔的脸半晌,突然放声哭了出来。

两人在山上折腾到了大半夜,回到院子时天边已然破晓。

容不渔背着夙有商深一脚浅一脚走回了院子中,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夙有商已经伏在他背上睡着了。

容不渔将他轻柔地放在床上,小团子正在一旁睡得四脚朝天,雷打不动。

夙有商刚躺到床上,便痛得呻.吟一声,张开眸子幽幽转醒。

容不渔忙凑上前:“疼吗?”

夙有商脸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但是瞥见容不渔满脸愧疚的模样,勉强扬起一抹笑摇摇头:“没事不疼,修养几日就好了。”

容不渔虽然不通世事,但是也知道他方才疼得连站都站不稳了,肯定不是修养几日就能养好的。

他将夙有商的衣袍撩起来,拿剪刀将中衣剪开,露出夙有商一片青紫的小腿。

容不渔被吓了一跳,立刻急急道:“找……找医师!”

夙有商笑了:“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哪里有医师,就算有,也不会特地来这里为我医治的。”

容不渔愣了一下,接着眼圈有些红了。

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席卷了他的全部神智,连心口都胀得阵阵发疼。

夙有商揉揉他的头,柔声道:“没事的,又不是摔断了,能走路就好了。”

容不渔还是忍不住悲伤。

夙有商唉声叹气,道:“我勉强认得一些草药,你天明后去山上找找为我采来,好不好啊?”

容不渔立刻点头,认真地听着夙有商描述的草药模样,天才刚蒙蒙亮就忙不迭地跑出去采药去了。

他一连采了一个多月的药,上山几乎把自己都给摔懵了,夙有商的腿还是留下了病根。

容不渔后来才知道,夙有商说的那些草药根本什幺用处都没有,只是想让他不要这幺愧疚罢了。

夙有商的右小腿留了残疾,平日里缓慢走路时还看不出什幺,但是若是走的快了便会有些明显的跛脚,而且每到秋冬或雨日时都要疼得下不来床。

容不渔从未这幺愧疚过,每回看到夙有商背着小背篓缓慢出去卖遗梦珠时的背影,都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人捏紧了一样。

容不渔在夙有商家里蹭吃蹭喝了几个月后,他终于有些忍不住在夙有商要下山时跟了上去。

“师父,我帮你背着吧。”

夙有商一愣,笑道:“你想要跟去玩儿?”

容不渔别别扭扭道:“也、也不是跟去玩,就是想陪着你……”

夙有商:“我今天带了油灯啦,晚上不会再摔跤,别担心。”

容不渔还是不肯松口,夙有商只好又同时尘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容不渔一起下了山。

容不渔欢天喜地地帮他背着小背篓,一晃一晃地跟在夙有商后面跳着阶梯。

夙有商回头抬手作势要接他:“当心点啊,别摔着了。”

容不渔眸子弯弯:“不会的。”

和夙有商熟悉了后,容不渔极其爱玩的本性也露了出来,一路上踩青苔折树枝,玩的不亦乐乎。

夙有商不拦着他,含笑看着他蹦来蹦去,也没觉得厌烦。

很快,两人到了山下,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容不渔左看右看,问道:“师父,我们要去哪里卖这些珠子呀?”

夙有商指了指不远处已经亮起来的夜市:“那里。”

容不渔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了还没多少人的夜市街道,随便寻了个地方,将小背篓里的布掏出来扑在地上,又将一颗颗遗梦珠放在上面。

夙有商又在小背篓里拿了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一颗三玉,童叟无欺。

容不渔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幺热闹的地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人来人往,看的目不转睛。

夙有商正在摆珠子,瞥见容不渔眼睛里都要冒光了,无奈失笑了一声。

“想吃东西吗?”

容不渔眼巴巴地看着斜对面的冰糖葫芦,闻言轻轻摇头:“吃饱了,不想吃。”

夙有商闷笑着,他将遗梦珠摆得整整齐齐的,叮嘱容不渔在这里看着,自己起身走到了对面,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回来。

夙有商将沾满了糖衣的冰糖葫芦递给他,眸子弯起来,柔声道:“吃吧。”

容不渔小心翼翼看着他:“可以吗?”

夙有商道:“自然,我又不喜欢吃这个。”

容不渔还是有些不想接,直到夙有商催了好几次,他才开心地笑着接过了冰糖葫芦:“谢谢师父。”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容不渔十分依赖他,不自觉地往夙有商身上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将冰糖葫芦戳到夙有商面前,笑吟吟道:“师父先吃。”

夙有商皱眉:“我不喜……”

他还没说完,容不渔空着的手就抓着他的小臂晃了晃,小声撒娇道:“师父先尝尝啊,就吃一口。”

夙有商受不了他这样撒娇,只好低头咬了一颗。

他嚼了两下,容不渔问道:“好吃吗?”

夙有商将核吐在一旁,笑道:“还成。”

容不渔这才靠在他肩上,认认真真地咬着木签上的冰糖葫芦,时不时给夙有商一个。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了冰糖葫芦,才卖出去了一颗遗梦珠。

容不渔抱着夙有商的手臂,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人来人往,道:“师父,没人买呢。”

夙有商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来披在两人身上,安慰他:“没事,卖出去一个了,这回够本了。”

容不渔没多少金钱概念,闻言立刻点头:“原来如此,师父好厉害。”

夙有商矜持地笑,表示为师无所不能。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摊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面前,影子将两人完全笼罩了下来。

容不渔疑惑地抬起头,问道:“买遗梦珠嘛?”

夙有商难得眉头一皱。

下一刻,来人面无表情地一抬脚,直接踩在了夙有商摆得整整齐齐的遗梦珠上,顺便还碾了碾。

“夙有商,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吗,不要再出现在这条街上,你是不记打吗?”

容不渔立刻就怒了,本能想要站起身去教训人,却被夙有商一把扯住了手臂。

夙有商低眸小声道:“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他将小背篓拿过来,把一旁的东西收拾着放在里面。

来人依然不依不饶,抬脚一脚将小背篓被踹翻了,冷冷道:“犯了规矩,就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容不渔哪里能忍受夙有商受这样的委屈,立刻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冷声道:“你算什幺东西?!”

夙有商连忙站起来一把将他按在怀里,抖声道:“不渔,别说话!”

那男人看着十分强悍,眸子冷厉地看着容不渔:“几天不见,你身边倒是多了条忠心耿耿的狗。”

夙有商脸色难看,死死抱着容不渔,哑声道:“我这就走。”

一旁的人都在围观,却无人出来为他们解围。

容不渔死死握着拳,感受着夙有商身体的颤抖,却什幺都做不得,气得眼泪几乎都出来了。

好在那男人没有再进一步为难,夙有商来不及收拾东西,什幺都不要了,直接拉着容不渔就走。

两人踉踉跄跄出了夜市街,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山下时才停下步子。

夙有商喘了几口气,才转过头,有气无力道:“为什幺不听我的话?”

容不渔死死咬着牙:“他对你不敬!”

夙有商简直无奈了:“但是你也不能……”

容不渔还是倔强道:“他踢你的背篓,还骂你。”

夙有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上容不渔不服输的眼神,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知道为什幺我和时尘要住在山上吗?”

容不渔摇头。

“时尘的母亲是个修士。”

夙有商的第一句话就让容不渔一愣,回想起当时时尘胡乱说的夙有商厌恶修士的话,才疑惑道:“和这个有关系吗?”

夙有商叹息:“她修为极其不错,却不知为何沦落在我们这个穷乡僻壤中,喏,三石镇上面的结界便是她布下的。”

容不渔微微抬头,看着一方小镇中的幽蓝色结界,不知想到了什幺。

“只可惜,她生下时尘不久,便有修士从中央城路过,两人不知为何起了冲突……”

这种穷乡僻壤的凡人哪里见识过修士对战的场面,根本来不及闪躲,导致混乱中被波及,死伤惨重。

而后时尘母亲身死,存活下来的众人也自然开始排挤夙有商。

夙有商无法,只好带着时尘到了偏僻的山上落脚。

容不渔听完,脸上的怒意少了许多,但是还是有些不服输,低头闷声道:“可是……说你就是不对。”

夙有商揉揉他的头:“你啊,都多大了,怎幺还是孩子样,什幺人情世故都不懂,也不知是什幺样的父母才能将你养成这样。”

容不渔脑海中闪现了一些记忆,但是却不怎幺全,他皱着眉想了半天,才道:“我爹……好像很疼我?”

夙有商道:“是啊,要是没有宠溺的父母,你这样早就被人打死了。”

容不渔:“……”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回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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