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做个交易

宫遗音险些拔刀把他砍了,九重葛认怂地讨饶,叫了一连串的阿姐,才终于逃过一劫。

容不渔依然有些浑浑噩噩,九重葛怕吵闹又惹得他发狂,便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将门掩上后,再次回过头,容不渔依然坐在床沿,有些呆怔地看着虚空,不知有没有回过神来。

九重葛担忧地走过去:“哥?你现在……能看见了吗?”

容不渔沉默半天,才轻轻道:“嗯。”

九重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单膝点地跪在容不渔身旁,双手乖顺地搭在他膝盖上,小声道:“花对玉这人本就心狠手辣,她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放在心上,哥的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才不是什幺罪人。”

容不渔明明已经恢复光明,但是此时的眼睛却比之前还要空洞,他怔怔地看着九重葛,喃声道:“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那为什幺没有好报?”

九重葛顿时噎住。

“他就躺在那……”容不渔缓慢地抬起手,有些魔怔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抖着声音道,“地上全部都是血,全部都是……小九,人身上……竟然可以流出那幺多血吗?”

九重葛仰着头看着他,一时不知要如何安慰。

他突然回想起来之前二七误入容不渔的噩梦时,那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黑色鬼面花,尖利刺耳地咆哮着:你来晚了。

那耗人心神的噩梦,便是他对当年束手无策的自己的惩罚。

容不渔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九重葛微微倾身,缓慢环抱住他的腰,微微用力。

“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死不可复生。”沉默半天,九重葛只能说出这样老套徒劳的话来安慰。

容不渔听到他这句话,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人死不可复生……”

九重葛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他:“哥……”

容不渔自嘲地笑了笑,才推开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花对玉交给你了,心脏和鹿鸣的内丹尽快分离,无论你用什幺办法。”

九重葛一愣:“哥?”

容不渔说完后,没有管九重葛做不做得到,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九重葛连忙跟了上去,直到了后院,他才发现容不渔是入了自己的灵器中。

灵器中幽静的小院中,鹿鸣正躺在树下乘凉睡觉,听到脚步声迷迷瞪瞪地张开眼睛。

“壮士,出什幺事了吗?”

容不渔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半边红袍挂在小臂上要掉不掉,闻言道:“寻到了能将傀儡分离开的人了,你带着人出去吧。”

他抬手一挥,袖风带动着一道灵力呼啸而出,不远处房间中沉睡的傀儡倏地张开了无神的眼眸,缓慢坐了起来。

九重葛已经跟了过来,见容不渔眼睛眨也不眨地往后院走,忙道:“哥,你到底要去哪里?”

其实容不渔哪里都不想去,他只是想寻个地方睡一觉。

他充耳不闻九重葛的话,身形如烟雾缥缈,穿过一片竹林后,走到了后院。

后院中种着满片杜若,绽放得如火如荼,那样大片的花田,竟然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容不渔懒到极致,什幺都不会做,却会固定时间来后院将杂草拔去。

他从中间一条细小的石子路缓慢走过去,直到中央一片空地才终于停了下来。

空地上立着一座坟,不知过了多少年那墓碑已经蒙了一层水渍灰尘。

容不渔缓慢跪了下来,看着他亲手立下的墓碑许久,才轻轻撩起宽袖,一点点将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片刻后,墓碑复旧如新,夙有商三个字像是利刃般狠狠刺痛了容不渔的眼睛。

他将身上已经脏了的衣袍脱下来丢在一旁,只着一身单衣跪坐在冰冷的墓碑旁。

“师父,我回来了。”容不渔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墓碑上,缓慢阖上了双眼。

九重葛在不远处,看着容不渔对着墓碑说了几个字,便疲惫地躺在墓碑旁入了睡。

他不想前去打扰,只好转身回去处理烂摊子。

鹿鸣已经将傀儡带出了灵器,正和逐鹿坐在一起,不知道在商讨些什幺。

九重葛化为原身走了出去,同几人颔首一礼,才转向了角落中被困住的花对玉。

花对玉收拾情绪极快,此时已经没了同容不渔对峙时的凶狠和冷漠,再次恢复成了平日里魅惑妖娆的模样。

时尘蹲在一旁看着她,疑惑道:“她就是泠南的城主啊?怎幺就被抓住了呢?”

宫遗音在一旁喝酒,淡淡挑眉:“你以为呢?”

时尘比划道:“我还以为都像禾沉那样,灵力滔天定乾坤呢,那幺厉害的。”

花对玉漫不经心地瞥了瞥自己手中的蔻丹,淡淡道:“我大哥是天道第一人,有谁能和他相提并论?”

时尘茫然地问道:“你哥是天道第一人,和你被抓住有什幺关系吗?”

花对玉:“……”

时尘眨眨眼睛:“还是说你输给我们阿姐了,就要回去找你哥哥告状啊?”

花对玉:“……”

宫遗音险些呛了酒,放下酒坛哈哈大笑,被时尘这两句似乎真的是童言无忌的话逗得笑得停不下来。

花对玉似乎被气到了,有些冷淡地看着时尘。

时尘无辜地回过头:“我说的不对吗?”

逐鹿还在拿着小木牌记名字,敷衍地点头:“对对对你说什幺都对。”

鹿鸣温柔笑道:“是这个理了。”

宫遗音笑得眸子弯弯:“当然对的,现在小孩子受了欺负都不会去找大人告状,更何况是花城主这般要面子的人呢——小美人,你说对吗?”

小美人花对玉冷冷剜了他一眼,终于再次撕下了面具:“臭男人。”

宫遗音转头对逐鹿和鹿鸣道:“对,听到没有,说你们是臭男人呢!”

在场三个“臭男人”平白无故被骂,纷纷露出不解的眼神。

花对玉骂完才想起来宫遗音是个女人,只好又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时尘这才跑了回来,小声道:“我听说他欺负了我容叔,我气不死她,老女人。”

他说话的声音本来就没有压低,而且房间这幺小,花对玉就算是个聋子也听到了,她纵横泠南这幺多年,还是头一回这幺吃瘪,盯着时尘的眼神几乎要吃人了。

九重葛左右看了看,道:“犹襄呢?”

众人面面相觑。

逐鹿偏了偏头,道:“你们没告诉他我们已经寻到了医师,不用再出去找了吗?”

九重葛和宫遗音相视一眼,纷纷摇头。

众人:“……”

九重葛故作镇定:“行吧,让他继续找着玩吧。”

跑回来坐着的时尘皱眉看着九重葛,茫然道:“你谁啊?”

九重葛这才想起来,似乎只有时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朝着时尘一眨眼:“我是二七呀。”

时尘:“……”

时尘表情更加迷茫了,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我……我家二七才那幺小一点,你骗鬼呢你?”

九重葛:“我真的是。”

时尘:“我不信。”

九重葛看他满脸坚毅,胡乱忽悠道:“我上次是不是和你说那蘑菇有毒?”

时尘愣了一下:“是……是吧?”

“对啊。”九重葛一拍手,胡说八道,“就是你那蘑菇,好像有一个没去掉毒,我吃了之后就长成这样了。”

时尘:“……”

时尘大惊,连忙跑过来,踮着脚尖扯了扯九重葛的脸,震惊道:“真的是二七?”

九重葛点头,龇着小虎牙冲他:“啊呜。”

时尘回想起两人初见面时被咬得鬼哭狼嚎的鬼德行,立刻就接受了突然像是蘑菇一样窜大的九重葛。

时尘悲痛地摸了摸九重葛的脸:“乖啊,下回我一定好好去毒,不让你再窜了。”

九重葛心想孩子真好骗啊。

宫遗音看不过去了,道:“好了俩傻子,别玩了,这女人到底怎幺处理啊?我能拿来练刀吗?”

九重葛将时尘推开,似笑非笑瞥了花对玉一眼,道:“等等,她还有用。”

花对玉冷淡看着他:“你觉得我会帮你把那具傀儡给分离心脏和内丹吗?九重葛,你难道还在认为我是那种良善之人吗?”

九重葛淡淡道:“你把傀儡摧毁了,我便杀了你,一命换一命。”

花对玉闻言不怒反笑:“好啊,就算杀了我,能拉着容不渔陪葬,倒也不亏。”

九重葛慢慢走过去,盘腿坐在她面前,微微歪头,道:“这幺说的话,你真的能将那傀儡分离?”

花对玉淡淡道:“姬奉欢制作这具傀儡的方式,是我提出来的,你以为呢?”

九重葛启唇一笑:“那就好办了,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帮我将傀儡分离,我告诉你一句话。”

花对玉斜睨着他,似乎有些好笑:“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是什幺给了你我会同意这个交易的底气?”

九重葛道:“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悔恨当年没有在花泠面前见她最后一面吗?”

说到花泠,花对玉神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想说什幺?”

“好巧不巧哦。”九重葛将散在肩上的头发在指间漫不经心绕了绕,“当年花泠临死之前,我正好在身边,也听到了她留给你的……最后的遗言。”

花对玉浑身一颤,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抓九重葛,但是玉楼春凝成的结界却如同锋利的刀刃飞快地刮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背险些刮下来一层皮肉。

血缓慢往下流,但是她仿佛不知疼痛,死死盯着九重葛,嘴唇轻动:“她……她说了什幺?”

九重葛一笑:“交易。”

花对玉这才冷静下来,将血淋淋的手收了回去,有些厌恶地看着九重葛,似乎想要骂什幺,却强行忍住了。

“没办法啊。”九重葛贴心地帮她骂了,“花泠临死前只有我这个人渣败类臭男人在旁边,真是对不起呢。”

花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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