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是鬼厌

容不渔正要下去,一旁的灰尘已散去,露出那人毫发无伤的身形。

“容不渔,果然名不虚传。”那人看着容不渔的眼神冷得几乎结冰,手不自觉地在刀柄上逡巡,似乎恨不得拔刀将他直接劈成两半。

容不渔知这人灵力深厚,不可能会受致命的伤,没有丝毫意外。

他护好白穷往后退了数步,凌风而立,淡淡道:“是你太轻信于人了,没了掣肘我的筹码,你还真的指望我会引颈待戮吗?”

那人冷冷看着他:“无耻至极的虚伪之人!”

容不渔懒得同他对骂,淡淡道:“还要打吗?”

那人还在骂:“浮浪!滥污禽兽!挨千刀的驴匹夫!”

容不渔:“……”

容不渔还是头一回被人骂成这样,干巴巴道:“那个……够了吧,要打就打,就不要对我进行心理攻击了吧。”

那人:“泼贼!恶兽!”

容不渔:“……”

容不渔不光是头一回被人这幺痛骂,也是第一回听到有人竟然能有这幺多稀奇古怪的骂人的话——如果不是骂自己,他都要抚掌称赞妙妙妙了。

那人终于骂爽了,恶狠狠地瞪了容不渔一眼:“你真的觉得能顺利出云归城吗?”

容不渔见他不骂,松了一口气,道:“自然。”

城墙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远远传来几声梆子声,肃清者逐渐前来。

那人听到动静,眉头一皱,似有不甘地看了容不渔一眼,恨声道:“有朝一日,我必定取你狗命!”

容不渔:“……”

他说完,冷淡朝着一旁道:“废物,走了。”

这时容不渔才瞥见,在不远处的树枝顶上,一个身披墨衣的人凌风而立,身上大概戴了掩藏气息的灵器,若不是那人出声唤,容不渔都没有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存在。

容不渔不知他们要做什幺,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那墨衣人轻飘飘飞到城墙上,容不渔恍惚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胭脂香,抬眸一瞥,那人已经落到城墙上,回头瞥了他一眼。

这人应该是个女人,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清冷眸子冷淡看着容不渔,身着罗裙被狂风吹得瑟瑟作响。

容不渔皱起眉头,谁知那两人竟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从城墙上跃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容不渔又警惕了半天,发现竟然真的没了动静,才迟疑地落了下去。

肃清者到来,犹襄已经带着人驱使着破破烂烂的马车进了一旁的幻境密林。

容不渔瞥见迎面而来的肃清者,一旋身掩藏声息,悄无声息地也进了密林。

犹襄左等右等,终于见他过来,立刻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

“你还有脸回来?这灵器你会修啊?破这幺大一个洞,你瞧着没有?容不渔!”

容不渔方才被那般痛骂,此时听到犹襄这种火冒三丈地数落,丝毫不觉得他在生气。

他看了看自己被压塌的房间,皱着眉扒开废墟,将压塌了半边的柜子将最后一坛酒给扒拉了出来。

犹襄骂了半天,见他不痛不痒的,几乎把自己给气死,捂着胸口急喘气。

容不渔淡淡道:“他们怎幺突然回去了?我还没打过瘾。”

犹襄没好气道:“云归城内不准私下斗殴,一旦被肃清者发现,别说云归城了,三界其他城池一概进不去,你说他们为什幺回去。”

容不渔这才耸耸肩:“成吧——你也别瞎操心,不就是房子塌了,我这几日和人挤一挤,等到了泠南找人给你修不就成了?”

犹襄没好气道:“挤,挤什幺挤,有谁愿意和你挤?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你的灵器里待着吧,那里房间多得是。”

容不渔抿了一口酒,道:“我不去。”

犹襄怒道:“我这里可没多余房间给你住!”

容不渔笑了声,起身推开门,时尘几人被犹襄安抚了一顿,知道没事了,正在外面练箭。

时尘一边哭一边练,逐鹿在旁边安慰他,九重葛则是眼巴巴盯着容不渔的门,见到门突然开了,他立刻移开了视线,装作很认真地看时尘练箭,抚掌赞叹道:“好!”

时尘气得瞪他:“我还没射呢,好个鬼!”

九重葛摸了摸鼻子,这才佯作诧异地转向容不渔:“容容,你回来啦。”

时尘闻声手一松,箭竟然斜斜擦着一旁的柱子射了出去,以一个十分诡异刁钻的角度朝着容不渔面门射了过去。

容不渔轻飘飘一侧头,伸手直接握住了还夹杂着灵力的箭羽,笑着冲他们道:“我房子暂时不能住了,诸位谁能让我挤一挤?”

九重葛一喜,正要自荐,时尘就跑了过去,仰着头道:“我呀我呀。”

九重葛:“……”

九重葛见到容不渔笑着摸时尘的头答应的时候,恨得几乎把大腿给掐紫了。

在云归城的最后一夜,容不渔也没了睡意,先哄着两个孩子回房睡了觉,才翻身上了屋顶,为防再有人来袭,打算枯守一夜。

逐鹿睡觉十分守时,不到亥时一定会睡得雷打不动,犹襄也有些疲倦,也化为黑雾休息去了。

白穷化为黑豹般大小窝在房顶上睡觉,容不渔半躺在它身上,仰着头看着繁星弯月,没有丝毫睡意。

他轻轻抬手,火焰倏地在半空凝成一个梅花印记,灼灼燃烧起来。

白穷有些怕火,不安地动了动,轻声呜咽了一声。

容不渔抬手将那梅印的火焰握在掌心,烈火缓慢熄灭在他指缝间,只留几点火星落在他身上。

白穷缓慢张开眼睛,幽蓝的眸子盯着容不渔,轻轻探头过来在他身上蹭了蹭,发出细微的呼噜声,似乎是在安慰。

容不渔道:“小白。”

白穷茫然地看着他。

容不渔突然肃然地看着他:“你身上到底有没有洗?”

白穷:“……”

容不渔后知后觉想到这个问题,从它身上起身,嫌弃地皱着眉头道:“一条小鱼干都能被人哄走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不去洗澡?”

白穷无辜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只是一只小豹子,什幺都听不懂。

容不渔冷着脸抓住它,道:“变回去。”

白穷呜咽一声,不情不愿地变回了巴掌大小。

容不渔毫不怜惜地抓着它的小翅膀,回屋打了盆水,直接将白穷扔了进去。

碰了水,白穷凄厉地叫了起来,四爪扑腾着想要爬走,却被容不渔给按在了水盆里。

等到把白穷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容不渔才把已经蔫了的小兽拎出来,用干巾捧着擦了擦,扔到了逐鹿房间。

两人同为妖兽,气息有些类似,白穷也对他有本能的依赖。

它被折腾得太惨,垂头丧气地瞄着走到了变回本相的逐鹿身上,靠着鹿温暖的身体睡了过去。

容不渔将门掩上,才独自一人回了屋顶。

他盘腿坐在青瓦上,如同雕塑一样沉默了半天,才轻叹一口气,将发间的引魂铃扯了下来。

纤细的手指在铃铛上繁琐的花纹上一勾,一盏微弱的烛灯幽幽飘在他面前。

这云信灯暗了好多年,还是头一回亮起来。

容不渔又看了半天,才伸手将神识探入其中。

闭眼后,再次张开眼睛,周围已经变了。

一望无际的水面蔓延至远处,姬奉欢正坐在他面前,眯着眸子冲他笑。

“你竟然真的会来?”姬奉欢笑吟吟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们。”

容不渔环顾四周,瞥见不远处有三个人背对着他而坐,似乎没有想要过来叙旧的打算。

容不渔深吸一口气,道:“我同你们没什幺好说的。”

自从知晓自己的心被取走后,他已经对姬奉欢无话可说,连质问都懒得开口。

姬奉欢笑道:“那你为何要进来呢?”

姬奉欢起身靠近他,攀着他的肩膀一眨眼:“难道是想我了?”

容不渔瞥着他,不为所动。

“哥哥得了什幺天大的机遇,竟然能使灵石指引都寻不到你。”姬奉欢装模作样地叹息,“若是今晚再找不到你,明日一早你就要混出城了吧。”

容不渔似笑非笑道:“怎幺,你还想封城?”

姬奉欢笑道:“奉欢当然不敢,只是啊……”

他伸手抱住容不渔的脖子,靠在他颈窝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一只大猫似的慵懒地靠在容不渔怀里,幽幽道:“要仔细你身边的人啊哥哥,前往中央城一路艰难险阻,你若是不小心折在了旁人手里,奉欢可不会高兴的。”

容不渔一挑眉,笑道:“你是在说九重葛?”

姬奉欢撩着容不渔的头发绕着圈圈,漫不经心道:“他可不是什幺好人啊,别看长得人模狗样的,但是谁能知道他会做出来什幺丧心病狂的事呢?”

他微微撤身,一眨眼:“是吧,哥哥?”

容不渔道:“不要唤我哥哥。”

姬奉欢道:“可是当年不是哥哥硬逼着我唤吗,怎幺现在却又不让了?奉欢好……”

容不渔眼睛眨也不眨,直接一巴掌朝着姬奉欢的脸甩了过去。

只是几人此时却只是神识相连罢了,他就算有心想要杀掉姬奉欢,也碰不得他分毫。

容不渔的手从姬奉欢的身体直直穿了过去,姬奉欢身体微微荡漾,像是被打散的烟雾,很快便凝聚成原型。

姬奉欢笑吟吟道:“哥哥好狠的心啊。”

一听到他唤哥哥,容不渔就本能地觉得恶心,他厌恶地皱起眉,抬起手正要将神识收回去,姬奉欢却道:“难道哥哥不想知道那九重葛到底是何人吗?”

容不渔动作一顿:“何人?”

姬奉欢嘻嘻一笑:“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容不渔没有丝毫停顿,面不改色道:“求你。”

姬奉欢:“……”

姬奉欢古怪地看着他:“哥哥,你还当真半分骨气都没有。”

容不渔不耐烦道:“快点说,我懒得和你废话。”

“好吧。”姬奉欢摊开手,道,“他是鬼厌。”

容不渔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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