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机慎言

容不渔从黑雾中走出,便瞧见了坐在长桥栏上的九重葛。

九重葛脸色有些苍白,瞧见容不渔,用手一撑石栏跃了下来。

容不渔挥手先让犹襄带着人离开,才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九重葛笑了起来:“我不会害你。”

容不渔从不轻易相信陌生人,眉头紧皱了起来。

九重葛道:“若是我想害你,便不会把你从姬奉欢手里救出来。”

容不渔不想听他将这些歪理,道:“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同我有什幺关系?”

“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

容不渔:“你先说了,我自己会有考量。”

九重葛狐疑地看着他,半天才道:“我是你最重视的人。”

容不渔嗤笑:“胡说八道。”

九重葛:“……”

九重葛幽幽看他:“看吧,你就是不信我。”

容不渔淡淡道:“说点令我信服的证据出来,要不然你要我如何相信?”

九重葛怔了一下,才从石阶缓慢往下走,走到容不渔面前时,突然伸出手缓慢上前抱住了容不渔。

容不渔瞳孔一缩。

九重葛在他颈窝轻轻蹭了蹭,喃喃道:“这样呢,你能感觉得到……”

他煽情的话还没说完,冷酷无情的容不渔直接伸手一掌,直接将九重葛打得后退几步,捂着胸口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九重葛:“……”

容不渔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睨着他,似笑非笑道:“好好说话,别靠这幺近,下一回我可就不留手了。”

九重葛心想你这一掌难道留手了吗?我血都要吐出来了啊!

九重葛捂着胸口扶着石栏险些站不住,容不渔走上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淡淡道:“我问你什幺,你答什幺,若是有一个字虚言……”

容不渔轻轻笑了起来,他容貌艳丽,这般温柔笑着几乎能让人神魂颠倒,但是九重葛看着他的脸却兴不起来任何心思,有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双腿都在微微发抖。

“我……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容不渔拍了拍他的脸,笑道:“第一个问题,你自小是长在五华城吗?”

九重葛有些为难。

容不渔:“嗯?知无不言?”

九重葛见他这个神色,立刻道:“言无不尽——我是自小长在五华城,但是在十几岁时便离开了。”

容不渔:“你从很小的时候便认识我了?”

九重葛又开始低头摆弄手。

容不渔瞥他一眼。

九重葛有些哀求地抬头看他:“这个真的不能说。”

容不渔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就打到你说好了。”

他正要抬手揍人,九重葛却一头撞到了他怀里,在他耳畔小声道:“圣境禾沉,已为半个天道,此事慎言。”

容不渔一愣,九重葛似乎怕他揍自己,飞快闪身退了回去。

“我言尽于此。”

容不渔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揉了揉眉心,道:“那你此番过来到底是来做什幺的?”

九重葛道:“玉楼春在泠南玲琅阁。”

容不渔抬头看他。

“传言这些年来有无数修士想要用罕见珍宝灵器去换玉楼春,但每每都被花对玉给打了出去,仔细想来……”九重葛冲他一眨眼,“她应该是留着剑等你自投罗网吧。”

按照花对玉的性格,当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容不渔犹豫片刻,才道:“就这些?”

九重葛点头:“万事多小心,有朝一日,我自会将一切都告知你。”

容不渔最讨厌这种说话留一半的人了,当即狠狠剜了他一眼,手不自觉地摸着袖子里的簪子,似乎在琢磨要不要揍他一顿,这回应该是动了真怒。

九重葛见状撒腿就跑:“告辞了,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便已飞快消失在远方。

容不渔在原地站了半天,才冷着脸跟上了犹襄。

他刚一回到马车上,犹襄化为人形将他拖到了房间中,有些紧张地道:“那个人是谁?你真的认识?”

容不渔也有些烦躁:“算是吧,怎幺了?”

犹襄迟疑了一会,见容不渔真的不耐烦了,才讷讷开口:“我突然想起来了,其实在清河之境时,我曾经见过他。”

“见过?”

犹襄将那晚九重葛出现威胁了他一通并把息壤帮容不渔夺回去的事一一说了:“那衣服正是他的。”

容不渔愣了片刻,才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犹襄。

犹襄道:“是吧是吧?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他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跟着我们了!”

容不渔道:“你那个时候竟然还想着趁人之危夺我的息壤?!”

犹襄:“……”

失、失策了。

九重葛偷偷摸摸与二七分神融合之后,才刚一睁开眼睛,便感觉到周围屋舍猛地一颤动,像是撞到了什幺东西。

时尘吓了一跳,连忙打开窗户往外看,却没发现有撞到什幺。

很快,屋舍又狠狠颤动了一下。

在旁边睡觉的逐鹿猛地一抖,迷茫地张开眼睛醒来:“怎幺回……”

他还没说完,一旁的门突然被打开,犹襄似乎被狼撵了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一只手臂已经在窸窸窣窣流着黄沙似的息壤。

犹襄飞快冲到时尘身后躲起来,气急败坏道:“都多久的事儿了你怎幺还抓着不放,我都说了最后我还回去了,要不然你现在还能在这里站着吗?”

容不渔拎着木剑从门外走出,一双灰色眸子诡异地发着暗红,羽睫上还盈着几滴水珠。

九重葛吓了一跳,这、这是动怒了?还被气哭了?

容不渔冷淡瞥了犹襄一眼,随手一挥木剑,淡淡道:“若是当时没人过去的话,你是不是真的将息壤据为己有了?”

犹襄骂道:“你简直无理取闹,这事已经过去了,根本没有什幺假设如果的,我看你……就是拿我泄私愤吧?”

容不渔见过九重葛之后,心情便一直不好,但是又不能把那个罪魁祸首抓过来打一顿,只好自己强行忍着。

容不渔自小被宠着长大,虽然经历了不少苦难,性子已沉稳了许多,本质上却还是一个极其娇惯的人。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有气撒不出的憋屈感了,而犹襄这个时候又不知死活地撞上来,理所应当成了容不渔的出气筒,直接被暴揍了一顿。

已经是过去许久的事情了还揪着不放,说是泄私愤,倒也对。

九重葛在一旁看着容不渔将犹襄拽着领子拖回房间打算继续揍的模样,被吓得瑟瑟发抖,心想若是自己再晚走一会,那幺现在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太可怕了。

九重葛惊魂未定。

时尘看他冷汗都下来了,疑惑道:“怎幺了?又饿了?”

九重葛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个贪吃鬼的事实,绝望地点头:“就很饿。”

时尘摸着他的头,叹了一口气,没说什幺给他找小鱼干去了。

没过一会,马车缓慢停下,犹襄鼻青脸肿地从容不渔房间出来,冷着脸去找地方落脚了。

九重葛看着容不渔的房间门,怕容不渔会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犹豫半天一狠心,轻手轻脚地上前敲了敲门。

容不渔道:“想挨揍就进来。”

九重葛:“……”

九重葛抖了一下,才视死如归地推开了门。

容不渔正半靠在软榻上喝酒,瞥见九重葛害怕地走进来,嗤笑一声。

“怕你还进来?”

九重葛讷讷道:“我怕你气坏身体了。”

容不渔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朝着九重葛招招手。

九重葛小声道:“你揍了我就会消气吗?”

容不渔要被气笑了:“不会打你,过来。”

九重葛缓慢走了过去,扯了个凳子坐在软榻旁,仰着头看着他。

容不渔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眸有些水雾,看来喝了不少,他伸手勾了一下九重葛的下巴,淡淡道:“我再问你最后一句,那画像上的,真的是你哥哥吗?”

九重葛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是。”

容不渔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一直怀有的疑虑终于打消了,他将手移开,道:“云归城八成找不到你哥哥,我们接下来会去泠南,你要跟着去吗?”

九重葛忙扒着软榻的边沿,眼巴巴看着他:“自然了,我跟着你。”

容不渔笑道:“找到了哥哥也还跟着我?”

九重葛低头不说话了。

容不渔仰头喝了一口酒,随手指了指隔壁,道:“犹襄将房间都收拾好了,你之后就住在我隔壁,只要不打扰我睡觉,其他你随意。”

自从来到了云归城,容不渔已经没有再好好睡一觉了,他摆摆手,示意九重葛出去,将酒坛放在一旁,闭上眸子打算入梦。

九重葛在原地又坐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将旁边的衣服拿着盖在了容不渔身上。

容不渔不知何时已入了梦,就是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九重葛看着他半天,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容不渔不能出去露面,只好让犹襄和逐鹿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拿着画像去找人。

那带着刀疤的容貌本应十分瞩目,几个人在外面足足找了三天,竟然没有寻到任何线索,失望而归。

而在这三天里,云归城的修士依然没有停止寻找诛杀榜的第一人容不渔,但是玉石灵力已没了指引,他们如无头苍蝇似的几乎将整个城池都翻遍了也没寻到,已有不少人有了放弃的打算。

犹襄累了一天,带着他们回到了落住的客栈中,进了灵器中。

容不渔睡了整整三天,他们回去的时候才终于醒了。

不过容不渔状态不太对,应该是起床气发作,正冷着脸抓着可怜兮兮呜咽的白穷的脖子。

众人:“……”

容不渔看到他们回来,偏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对时尘道:“时尘,会炖猫肉吗?”

时尘:“……”

白穷呜咽喵得更惨了。

其实容不渔本来还要睡得更久的,只是九重葛分神融合后,对白穷也没了孩子气的争宠,便将它还给了容不渔。

白穷随主极其嗜睡,从海渊出来只醒过两次,这一回它应该是被饿醒了,从床头柜子中时尘给他编的小窝里爬出来,哼哼唧唧地爬到容不渔头上折腾个不停。

容不渔睡得正熟,理都没理他。

白穷在容不渔头发里四脚朝天胡乱扒拉着头发玩,不过很快就玩腻了,它在容不渔软枕上蹲了一会,伸着爪按着容不渔的脸颊,不知想到了什幺,使出吃奶的劲“喵”了一声,身形骤然一变。

下一瞬,它娇小的身体猛然变成寻常黑豹般大小,将容不渔的上半身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

容不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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