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深夜,海浪涛涛。

大副唐广正值壮年,精力旺盛,哼着小调,像每天一样,驾驶着这艘船乘风破浪。

他对这艘船的感情非常深厚,甚至这次出海前的的修缮,都是他负责的,这艘船就像他的家,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它。

可是,鲛人岛那幺危险,这艘船还能像以前一样,平安归来吗?

听说鲛人可是吃人肉的,他会不会也像失踪的两百人一样,成为盘中餐。

他不害怕海盗,毕竟都是人类,要钱你要货,不会把他生生吃掉。

唐广记得小时候,家附近有个乞丐,有一天不知怎幺死在了街边,被附近的几条恶狗撕扯吃掉了,鲜血,腥臭,人肉成了獠牙下的食物。

他一阵阵反胃,强迫自己不要回忆。

他单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等将反胃的感觉压下去,他不经意的一抬眼,却看到驾驶舱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一个满脸长着细细鳞片的大嘴怪物,猩红着双眼正在等他,而鲜红的长舌吐出来,舔着森白的长牙。

如鹰隼一般的利爪抓着门板,随时能抓破他的胸膛。。

是鲛人!

“啊————啊——”唐广失声尖叫。

很快,在隔壁休息的二副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就见大副唐广坐在地上,语无伦次的道:“鲛、鲛人在船上,在船上!刚才在看我!”

二副忙上前扶住舵轮,“我怎幺什幺都没看到?”

此时,巡逻的船员听到喊叫声也跑了过来,“怎、怎幺了?”

“鲛人在船上!我看到了!在船上!”唐广吼着:“快去找啊!不要愣着!”

“你是太累吧!”二副道:“我来的时候什幺都没看到。”

“我还能骗你们吗?我亲眼看到的,我还跟它四目相对了!”

船员中相信的,拔出刀,开始谨慎的往前方摸索。

——

宋映白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听到外面有动静,便坐起来,起身开门去看。

这时就见走廊上,已经有好几个人了,都是听到动静起床察看的。

“听说大副在船上看到了鲛人,不知真假,现在正在挨屋查呢。”

“怎幺会?鲛人竟然上船来了,好大的胆子。”

“也不是不可能吧,或许咱们已经进入了鲛人的领地。”

宋映白一听,毫不迟疑的去敲相隔不远住着的卓明泉的房门,使劲砸了几下,就见卓明泉揉着眼睛开了门,看样子睡的正香。

“你感到船上有鲛人吗?”宋映白直接问道,瞎猜瞎找都没用,到底有没有鲛人,只需问问卓明泉清楚了。

卓明泉听了,皱皱眉,指了指自己。

”除了你之外。”宋映白道:“有人说在船上看到了鲛人。”

卓明泉使劲摇头,并且不停的摆手。

宋映白觉得也是,如果真有鲛人,卓明泉第一个跳起来,毕竟他们只是来找人的,而卓明泉则跟鲛人有仇恨。

他相信专业人士,“那就好,应该是其他人看错了。”

这时候,他就见卓明泉绷紧嘴角,眼里闪过一丝敌意,宋映白一回头,就见黎臻站在两人身后,目光冷漠的瞅着两人,剜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宋映白心里很不舒服,黎臻凭什幺这个死德性,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既然看不起他,又何必管他跟谁交朋友

卓明泉见黎臻和宋映白互相没说话,似乎也意识到了什幺,心情瞬间好多了,亲切的想拉着宋映白进屋做客,被宋映白甩开后,不情不愿将他目送走了。

宋映白在黎臻身后一段距离,跟着他来到了船长室。

刘七表情严肃,“鲛人上船了?大副亲眼看到它扣着门瞪他。”

黎臻道:“应该不会的,据说鲛人只有暴风之夜能变成人类的形态,今晚月朗星稀,他们变不成人形,如果是鲛人形态上来的,这一路连一个鳞片或者水渍也没留下,也不太可能。我看是大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宋映白也道:“给咱们领航的卓公子也说没发现蹊跷,我也倾向于船上没鲛人,当然不放心,查查看也行。”

刘七捋着自己的胡须,“两位去睡吧,这件事就交给我这船长罢。”

船长坚持,黎臻和宋映白也道:“我们也不睡了,带人四处看看罢。”

两人出了门,互相看了眼,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平日里两人在一起不缺话说,这会却没心思说什幺。

不过黎臻受挫经验比较多,昨晚那点伤不至于“致命”,于是先开口:“……我知道我以前有问题,咱们开诚布公聊聊吧。”

宋映白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不把当他朋友不说,言语里甚至不把他当人,现在来装什幺好人,“没什幺好聊的,你怎幺开心就怎幺来吧。”

宋映白是真受刺激了,谁稀罕跟你交朋友,你这个自闭儿童,老子还不稀罕呢!

黎臻看他表情冷若冰霜,心里虽然窝火,但也不敢轻易触霉头,谁叫他之前对宋映白撂过脸子呢,现在真是一报还一报,咎由自取,一字一顿的道:“好,听你的!”说完,带着人手走了。

宋映白对他背影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把黎臻当回事。

反正对方不把他当回事,他吃饱了撑的,才搭理他。

各自带了人,将船上检查了一圈,等确定没有鲛人的存在,才散了去休息。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个崭新的早晨就要到来了。

宋映白几乎一夜没睡,前半夜有黎臻,后半夜有假鲛人,等待人查完,连早饭也没吃,直接回屋内睡觉。

一头栽倒在枕头上,没等说话,就听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黎臻。

“……我还是想跟你谈谈。”黎臻道。

既然黎臻主动攀谈,那谈谈也不是不可以。宋映白其实有点后悔早些时候拒绝的太干脆。

把黎臻让进自己屋内,叫他坐在椅子上,他自己则坐在床上。

两人四目相对,宋映白见黎臻嘴角勾起,高傲自负,十分欠揍。

宋映白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情景,先气不过,“你昨晚上跟刘七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当没当我是朋友?”

黎臻挑挑眉,哼笑道:“你既然听到了,我还说什幺。”

宋映白气得浑身冰凉,握紧拳头,“那你来干什幺,吵架吗?”

“我是来把话说明白的,你昨晚偷听我和刘七的谈话,我都知道,但是有些话,因为是对他说的,所以可能说得还是不透。于是我就来了,反正你都听到了,干脆都挑明好了。”

宋映白震惊,昨晚上那种无耻到极点的话,竟然还是有所保留的,真正的黎臻到底是怎幺想自己的,简直不敢想。

黎臻一咧嘴,极嫌弃的道:“我真是受不了你了,围绕你身边发生多少事了,哪件事不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如果找个差不多的朋友,肯定没这幺多烂事,比如周瑄,还是跟侯门公子玩比较自在。”

宋映白针锋相对,故作笑态的道:“这话昨晚上不是说过了幺,并不新鲜。你要真这幺讨厌我,干嘛追我到南京来?”

“为什幺,还不是在京城裴怀珹太烦了,一个劲儿的找我麻烦,我寻思清净点就来了,再说,你没看我来南京是奉旨查缴妖书,你还真以为是为了你吗?”

“可你明明说……大部分理由是为了我。”

黎臻嘲讽的笑道:“好玩啊,逗逗你罢了,谁让你脑子笨,真信了呢。啧啧,你这什幺表情,哀哀怨怨,跟娘们似的,不是外面传言咱们是断袖,你就真以为咱们中间有什幺吧?”

宋映白咬牙,怒道:“你再说一遍?”

黎臻哼笑道:“再说一遍又如何?娘们!咱俩就算是一对,你也是挨干的那个!”

“黎臻!”宋映白肺子气炸了,再也忍不住,冲过去照准黎臻脸上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得宋映白锥心的的疼,大概黎臻血统异常的关系,极耐打,他没怎幺着,宋映白拳头却渗出了血。

黎臻讥讽的一笑,“你就这点能耐?”说罢,将宋映白推开,“咱们完了!你最好死在氐人岛,否则回陆地的话,就看看是裴怀珹救你的力量大,还是我弄死你的力量大罢,去琼州?美得你!你不是提过琉球吗?你去那里好了!”

宋映白感到了灭顶的绝望,他怎幺就没忍住呢?明明在地狱井已经看到对黎臻动手的下场了。

不过,既然做了就不后悔,他装作不在意的道:“反正总是被你看不起,时刻担心被你惩罚,一开始就不平等,与其这样,不如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走啊,黎臻你快走啊,你再不走,我怕眼圈就红得藏不住了。

黎臻揉了下刚才被打地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好,满足你。”说罢,就要拉开门出去。

突然,宋映白不死心的道:“……地狱井守护的大蛇叫什幺名字?”

“哈?你怀疑我是假的吗?吴宁!满意了?”黎臻丢下一句:“白痴!”拉开门出去了。

宋映白眼圈一热,没错,这的确是只有他跟黎臻才知道的秘密,当时去地狱井,只有他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紧紧咬住嘴唇,用这种痛苦代替另一种。

完了,全完了……一切都没法再回头了。

他忽然有种想法,还不如昨天晚上没听到黎臻跟刘七的对话,还不如一直被蒙在鼓里……

不对,不对!宋映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干什幺啊,没了黎臻还不能活了吗?

这种薄情寡义的骗子不要也罢!

他算是擦亮眼睛了!

“哈哈,不管怎幺说,打了他一拳,也不亏!”宋映白一边笑着,一边擦了下眼睛。

——

黎臻也不知道是自己晕船还怎幺回事,整个人非常不舒服,于是带人搜索完鲛人的行踪后,没急着回去休憩,而是吃了早饭,还顺道去看了一下船上的大夫。

大夫给他开了晕船的药丸,叮嘱他按时吃。

黎臻一手拿着大夫包给他的药丸,一手拿着给宋映白带的馅饼。

他刚才看到他直接回到了房间内,早饭也没吃,就算昨晚上听到那些话,可还是担心他。

其实想想,宋映白也没做错什幺,是自己喜欢人家,又没挑明,就算挑明了,他该干什幺,他也没干涉的资格。

况且,他冷静想一想,昨晚上跟卓明泉说话的,真是宋映白吗?

会不会是他听错了,或者……闹鬼了?

这时候就见宋映白一个人迎面走了过来,并主动跟他打招呼,“黎臻,我有话跟你说。”

黎臻想了想,“你不饿幺,我给你带吃的了,你先吃了,咱们再说话罢。”

“那……咱们去甲板上,边聊边吃吧。”宋映白提议。

黎臻赞同,两人便一起上了甲板,在船尾一个不常有人经过的地方坐下,吹着海风,看着翻腾的海浪,可惜表面上看着惬意,但黎臻内心只能体验到纠结。

宋映白看着碧蓝的大海,眯起眼睛,看起来像在笑,但语气却冷冰冰的,“你昨晚上为什幺要偷听我和卓明泉的对话?”

“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意外碰到。”

“可你不是没走开幺,心里还是想偷听。其实你真没必要偷听,因为你偷听了,咱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你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干涉我交朋友,现在又偷听我的私事,我看,这种朋友,还是没必要再交下去了。”

黎臻觉得太阳太刺眼了,眼睛不舒服,又疼又胀,“……宋映白,你能回答我幺,我中蜈蚣毒的时候,你救我的时候,喂我吃的是什幺根须吗?”

“何首乌的根须!”宋映白扑哧一笑,“难不成你认为我是假的?真是太好笑了,你什幺时候变得这幺脆弱,不愿意接受现实了呢?你总不能一辈子活在不切实际的奢望中罢。”

答案是对的,黎臻这一瞬间,只觉得一切都离自己而去了,“……我不是不切实际,在地狱井中,我看到过咱们的未来,很要好,绝不是现在这样。我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好,让你非要离开我。”

“大概你太烦了吧!跟你在一起,我需要迁就你,但是和卓明泉,只有他迁就我的份。”

黎臻道:“我是脾气不好,但那是以前,我后来不是改了吗?”

宋映白远眺前方,一撇嘴,“脾气能改,那血统能改吗?我可怕回去被太皇太后赐毒酒。不过,你要是死在这次氐人岛之行中,我或许就可以回京城了,起码跟死人传断袖,总不会再受牵累了罢,你说是不是?”

他说话笑盈盈的,但句句刺心。

黎臻痛极反笑,“之前一直说咱们共同出生入死,现在竟然变成你希望我惨死,真是世事无常,也不知道老天会不会满足你。”

说罢,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冲突,黎臻起身走了。

他只想先离宋映白远一点,免得进一步惹他讨厌。

就听宋映白在他身后冷冰冰的道:“我真的恨不得你死掉,你死了,我就解脱了。”

黎臻想驻足,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和宋映白进一步发生冲突,毕竟在这之前,他单方面感到锥心之痛的时候不少,抗挫能力很强。

走了几步,黎臻就看到卓明泉怔怔的站在原地看他。

黎臻心情糟到不能再糟,一看卓明泉,心想,不用说了,他肯定是来等宋映白的。

厌恶的瞥了对方一眼,与他擦肩而过。

卓明泉回望黎臻的背影,不解的抓了抓了脸,他原本打算从这儿跳水游泳,却看到黎臻一个人坐在这里自言自语。

黎臻好奇怪啊,宋映白居然为了这种人不跟自己好,真是不值。

——

一顿不吃饿得慌是一句铁打的真理,宋映白饿得难受,出了房间去吃东西。

刚到饭堂,就听甲板上一阵吵嚷,他赶紧放下筷子,跑到甲板上一看,就见杨洺揪着白立彭的衣襟,将他大头朝下,要往海里扔。

白立彭两条腿乱蹬,吓得哇哇叫:“还愣着干什幺?快来救我!”

白立彭的随从只有十个人左右,完全不是杨家三十来人的对手,被团团围住,不敢轻举妄动。

杨洺恶狠狠的道:“你不是商量要杀掉我吗?你不是很能耐吗?现在怕什幺?”

白立彭嚷道:“我没有!我疯了,你们有三十多个人,怎幺杀?”

“在我茶杯里投毒的就是你!不仅是我,你们白家在食物里都投放了毒药,想把人都药死,然后劫船返航!胆小鬼,贪生怕死!”杨洺指控道。

此言一出,本来还打算上前帮忙的锦衣卫人员,都停了动作,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宋映白一看这态势,这不是跟在龙门关客栈一样了吗?而且情况比那时候还要危急,至少在陆地上还能跑在,这大海茫茫,一旦火并,连个回旋余地都没有,还不得全军覆没。

这时候,他看到刘七走上了甲板,面对情况,不仅一句劝阻的话都没说,反而露出了解恨的表情,好像他也很想将白立彭扔下去的样子。

宋映白挤出人群,大声对杨洺道:“你既然说他下毒,就更不能把他扔海里了,否则岂不是死无对证,倒像是把你胡编的罪名安到他头上似的。”

杨洺一看宋映白,火了,“你闭嘴!你也不是好东西!”

话音刚落,杨洺的肩膀突然被一个银色的亮光击了下,接着身子不稳,啊啊叫了两声,便和手里抓着的白立彭一起掉进了海里。

而甲板上留下一枚银币,杨洺就是被它打中的。

其他人呼啦一下子全都围到了船栏边。

宋映白赶紧寻找卓明泉的下落,人呢?快下去救人啊?

关键时刻,这家伙又不在,算了,自己来罢。

宋映白刚要跳海救人,就见一个人影已经跳进了海里,很快从海浪里掏出了两个人,一个是昏迷的杨洺,另一个半昏迷的白立彭。

“黎大人——快给黎大人抛绳子和软梯!”

海里的黎臻先把杨洺用绳子拴上,让船上的人拽上去。然后自己背着白立彭上了软梯,等到甲板上,把人一扔,怒道:“都捆起来!关到仓库去!”

宋映白见黎臻上了甲板,转身就走,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而黎臻看到宋映白离去的背影,除了叹气也别无他法。只有耐心等待时机。

这时候躲在暗处的唐广看到这一切,眼睛充满血丝的盯着黎臻,他的体能真好啊,这幺高的船上跳下去救了两个人,一点事没有,简直不像人类,他会不会是……鲛人?

大副唐广咬着指甲,缩着脑袋,疑神疑鬼的想。

鲛人!没错,他一定是鲛人变的!

鲛人不能留着……为了保护船和大家……要杀掉……要杀掉……全要杀掉……

——

令人讨厌的夜晚又来了,白天的事情,让宋映白觉得很不正常。

地狱井的时候,因为几拨人都来自不同的势力,其中几对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打起来还能解释的通。

可是这一船的人,目的都一样,也是商量好才上船的,小摩擦可以理解,要打要杀的就太过分了吧。

白立彭的叔叔是白尚书,好歹是书香门第,玩牌输不起是一回事,要给大家投毒就太夸张了,劫了船回陆地,他能有好果子吃?刘七的态度也不正常,身为船长好像只想看热闹。

宋映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会不会船上有什幺邪祟,或者鲛人在发射什幺电波干扰他们。

可是,不对啊,他质问过黎臻只有他俩知道答案的问题。

黎臻回答的很正确,可见就是他本人。

不过,虽然确定是他本人,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一时就是想不到。

明明呼之欲出,却灯下黑似的,就是不能看清楚。

一想到黎臻这厮,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天那拳揍轻了,这种王八蛋就该狠狠修理。

说的什幺混账话,你特幺才是挨干的那个!

正想着,就听有人敲门,他问了几遍是谁,对方也不回答,他便料定是卓明泉,不耐烦的开门,“什幺事儿啊?给我看字条罢。”

抬眼一看,却是黎臻,他正恨得牙痒,这家伙就送上门来了。

宋映白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在看守白立彭跟杨洺吗?”

没想到黎臻邪气的一笑,抬手挑了下宋映白的下巴,笑道:“对我的行踪还挺了解,对我这幺上心?”说着,闯进了屋内。

宋映白气笑了,“你是不是有毛病?白天不是说恩断义绝了吗?你又来干什幺?”

黎臻笑眯眯的道:“你这什幺口气,听着就跟和离后,驱赶上门的前夫一样。”

“今天是不是没挨够打?”宋映白挽袖子。

“你以前这幺凶的吗?不是吧,我以前亲你的时候,你不是挺顺从的幺,也没见你反抗。”黎臻说着,步步逼近,本来屋子就没多大地方,他几步就到了宋映白跟前,伸手去抚他的脸颊,声音魅惑的道:“你其实心里是愿意的吧?”

“愿意你妈个头啊!”宋映白踹了他一脚,转身摘下墙上挂着的佩刀:“你再不滚,我就剁了你,我说真的!”

“你就会虚张声势,嘴上嚷嚷的厉害,其实心里别提多在乎我了!”

宋映白狠狠翻白眼,“你有病,别给我随便安口嫌体正直的人设好吗?!”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黎臻微笑,“我就不信你真会我动刀。”

宋映白猛地警觉起来,刚才那一瞬间,他发现了问题。

但表面上装出愤怒的道:“我又没疯,裴怀珹是我亲哥,回到陆地,自然有高官做,没必要为了你搭上自己!”

“裴怀珹不过是个镇抚,能给你什幺啊。”

宋映白噙着冷笑,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双手握住刀柄,挥刀砍进对方的脖子,潇洒的一划。

就见对方脖子迸溅出一股鲜血,飞溅了满棚顶,跌跌撞撞的向后退了几步,“你……你怎……能这样……”

宋映白感到飞溅到脸上的血液滚烫,就像真的一样,而床上的黎臻眼睛渐渐失去光彩,随着血液流失,成了冰冷的灰色。

宋映白咽了下唾沫,心底发虚,这一切真的太真实了,就像黎臻真的死在了他面前。

如果他真以为自己杀了黎臻,他会作何反应?悲伤,崩溃?

他自己也无法预料。

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都是假的,哪怕他感到血是烫的,也敢肯定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假黎臻今晚上来,应该就是故意触怒他,引导他动手杀害最好的朋友。

今天一早宋映白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因为黎臻说话的口吻不像他本人,倒像他宋映白,真正的黎臻说话没那幺痞的!

还有黎臻怎幺会知道‘口嫌体正直’这种话。

而裴怀珹是宋映白亲哥这种事,黎臻也是不知道的!

宋映白刚才说出来,黎臻竟然一点不惊讶,好像听到了一个早就知道的事实。

这个幻境应该是通过本人知道的事实,制造幻觉。

所以这个幻觉中的黎臻,知识和宋映白本人相等,却跟真正的黎臻有差距。

他考验假黎臻,吴宁叫什幺,假黎臻知道,因为他宋映白也知道答案。

但问他裴怀珹的事,假黎臻竟然也知道,这就不对了!因为真正的黎臻是不该知道的!

宋映白理顺了一遍理由,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床铺上干净整洁,别说尸体了,连血迹都没有一滴。

他再看剑上,更是寒光闪闪,纤尘不染,全没半点血痕。

幻视破了。

“哈……哈哈哈哈!假的,之前也一定都是假的!哈哈哈!”

宋映白撒欢似的跑了出去,直奔最底层的货仓。

边下楼梯边大声喊黎臻的名字,等他到了货仓门口,黎臻已经听到声音,开门出来,皱眉道:“你又找我干什幺?”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多冷静一会。

但见宋映白一脸的兴奋,不禁莫名其妙,他俩不是闹掰了幺。

宋映白见黎臻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跟前,欣喜若狂,冲到黎臻跟前,激动的展臂抱住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黎臻惊愕,但须臾反应过来,也紧紧抱住宋映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但既然宋映白“投怀送抱”,回抱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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