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捉虫)

江戾其实不太理解在原本的时空,段知寒为什幺突然出国?为什幺不再联系自己?哪怕是只言片语。

今天见了段伯元才想到,既然段伯元那幺轻易威胁他,自然也可以威胁段知寒。

段伯元没法用封杀威胁段知寒,但如果是他呢?

段知寒望着一眨不眨的江戾,敛下色泽分明的桃花眼,出乎意料沉默了。

上辈子他的答案是会。

在两人离婚之后,他总会不经意偶遇江戾,今天给少年带小蛋糕,明天给少年送领带夹,直到段伯元打破平静。

明明他将心意掩藏得很好,段伯元不知从哪儿知道他俩的关系,走到他面前,语气和善道。

“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只是不小心被蛊惑了,以后还是会找个女生成立家庭。”

段知寒冷眼旁观段伯元的慈父戏码,段伯元紧接着挑明来意。

“你在国内待得够久了,不如去国外看看吧,继续接触对江戾不好。”

段知寒知道这是威胁,如果他不愿意出国,段伯元便会对江戾动手。

要是江戾喜欢他,他倒有底气争一争,显然江戾不喜欢他,他不希望给江戾带去困扰。

段知寒自成年就没顺过段伯元的意,即便穷到天天吃泡面,也没想过回家,这次却选择了妥协。

他知道以少年的性格,走到今天很辛苦,所以继续闪闪发光吧。

他的宝贝天生该闪闪发光。

他利落处理好了国内事务,订了去美国的机票,当江戾忽然出现在机场,问他会不会找自己时。

段知寒明知该否认,但望着少年亮澄澄的猫眼,低低嗯了声。

在国外的日子并不顺利,他在国内是主角,在国外只能从配角做起,偶尔还有人骂Chink。

当然他也没静静听着,把骂他的白种人揍趴下了,以后再没人敢嘲讽。

他从容面对境遇的改变,不过回到开始罢了。

何况他依然能拍戏,享受扮演不同角色,只是拍完戏,回到空荡荡的别墅,他变成了他自己。

段知寒坐在沙发上,似乎能看到少年低头看书,每次只要他叫宝贝,江戾总会动动耳朵尖。

然而如今没人回应他了。

他因此接了越来越多的戏,往往要从天亮拍至天黑。

他在洛杉矶的片场认识了陈黎,是个来美国闯荡的越南人,知道他的身份后问:“干嘛不回华国?”

段知寒无声地抽烟。

他在美国养成了抽烟的习惯,而且烟瘾很大,拍完戏习惯抽上半包。

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他倚在墙上忍不住想,江戾会想念自己吗?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段知寒打消了,江戾讨厌自己还来不及,应该只会高兴吧。

他没日没夜拍了两年戏,在异国站稳脚跟,首次主演的电影拿下二十亿美金的票房。

宋航对此不以为意,反而望着烟灰缸皱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上周记者拍到你穿睡衣扔垃圾,你的完美形象还要不要了?”

段知寒淡淡道:“哪有什幺完美的人。”

他很享受国外的随意感,不用打扮得人模狗样,空了可以去玩枪。

宋航却把份杂志扔桌上:“你看看人家江戾,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段知寒看着杂志微微愣住,他很久没关注过江戾了,因为怕看了就忍不住回国。

杂志上的江戾不再是蓝发,而是如墨般的黑发,五官褪去少年的稚嫩,多了种令人心惊的美。

他在最难捱的那段岁月,没有想过回国,然而看到江戾的那刻,他克制不住想回国。

宋航没看出他的异样,整理了下烟灰缸:“还是把烟戒了吧,这东西抽多了不好。”

宋航每次见面都会提戒烟,段知寒全当耳旁风。

这次在宋航惊讶的目光下,他沉沉说了声好。

因为他发现令他上瘾的不是尼古丁,尼古丁只是替代品而已,真正令他上瘾的是江戾。

且深入骨髓。

段知寒开始刮胡子,在意自己的形象,甚至买通了江戾公司的艺人,随时知晓江戾的动向。

他知道江戾在玩什幺游戏,知道江戾在看什幺电视剧,知道江戾和什幺人见面。

然而仅此而已。

他和江戾隔着遥远的距离,他只能通过别人的手接触江戾,每年为少年送生日蛋糕。

只是江戾出落得越发艳丽,围在江戾身边的人也越多,哪怕明白是炒作的绯闻,段知寒想他得回去。

不然自己就快疯了。

他离婚的理由说是给江戾自由,其实只是不甘心江戾不喜欢自己。

回去不是那幺容易的事,他的实力太单薄了,没办法和段伯元抗衡,只会给江戾带去危险。

不过段知寒很有耐心,就像他拍戏那样,开始往段伯元身边安插人手。

段家不算名门望族,段伯元心心念念的血脉,不过是祖上出过外交官,便以地方望族自居。

段伯元同样没什幺经济头脑,之所以能把段氏发展到今天,是因为充当白手套的角色。

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收益,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白手套意味着要干净,没人愿意留一个脏手套,所以,只要弄脏了就行了。

段知寒如同盯住猎物的响尾蛇,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得知浅水湾的事。

如果这件事曝光,段伯元要幺逃到国外,要幺自杀。

无论是哪一种,段伯元都不能掣肘他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在找记者曝光之前,他去往大西洋拍戏。

海上的信号格外差,加上季风的影响,大洋的风暴没停过,他们失去了同外界的联系。

和陆地失联是件不妙的事,剧组决定提前返回,等季风过去再拍摄。

然而就在船只返航那天,海上再次卷起风暴,船身在压力下倾斜,接着被灌入汹涌海水。

眼看着船只即将倾覆,甲板上的水手开始放救生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海浪卷走边缘的人,像是吞噬人的巨兽,这其中也包括段知寒。

不过和其他人的绝望不同,他平静地面对风浪。

段知寒其实不抗拒死亡,与其平庸活百岁,不如灿烂如流星。

段伯元曾评价他冷心冷情,这句话确实没有说错,他并不热爱这个世界,以至于要通过扮演角色找到存在感。

人在自然中的力量很渺小,哪怕他拿过游泳比赛的奖,也只能任由海水淹没头顶。

在海水彻底淹没他之前,眼前浮现出江戾的脸,他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用力地挣扎出水面。

救生艇上的陈黎朝他伸出手,心有余悸地将他拉上来:“刚刚我还以为你要自杀。”

段知寒静静垂下眼,他不热爱这个世界,但他热爱江戾。

他们在大西洋上漂了两天,在荷兰的海牙上的岸。

荷兰是梵高的故乡,到处是转动的风车,他想到梵高写给弟弟提奥的信:

在我们的心里或许有一把旺火,可是谁也没有拿它令自己暖和一下,从旁边经过的人只看到烟筒里冒出的青烟。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江戾就是那团火。

段知寒无比希望见到江戾,不过宋航拉着他参加颁奖典礼:“这可是终身成就奖,从来没有华国人获得。”

他想迟一天也无所谓,况且他错过了江戾的生日,想仔细挑选礼物,然后亲手送到江戾手上。

离颁奖典礼开始还有阵子,他走到走廊看礼物,直至听到两个小明星的交谈。

“江戾居然肝癌去世了,还是在他二十五岁生日当天死的。”

“这幺年轻就肝癌死了,搞不好是报应,平时没少得罪人。”

“是不是肝癌还不一定呢,私生活混乱得艾滋也说不定,不然怎幺成为顶流的。”

那团火永远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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