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也配。

皇宫除秽之礼, 三日一小除,九十九日一大除。

大除之日,皇亲国戚, 满朝文武官员需全部到观礼台观礼。

一身玄色华服的国师独立高高的净台之上,周遭遍布着繁琐的红线和金铃。寂殒和任野站在角落里。

寂殒静静的看着高台之上, 迎风而立的巫郁年。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黄昏,虚无灿烂的夕阳将光洒落国师身上,初春的冷风刺进骨头里,寂静的只有铃铛轻响。

巫郁年冷漠垂首, 视线轻飘飘落在二皇子的身上,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浑浊的目光在巫郁年身上流连一圈, 挥手道:“开始吧。”

巫郁年颔首:“是,皇上。”

他右手轻抬,被镜片挡住的右瞳似有光芒亮起, 极快的闪过一抹星宿图腾, 霎时间,狂风骤起,金铃疯响!

奇异的韵律乱而有序, 在这昭昭夕阳之下, 卷起的狂风裹挟地上的落叶,竟腾云而上,依稀形成一条龙的模样, 在灼目阳光的照耀之下, 竟灿若金龙。

皇城龙脉隐隐动荡, 文武百官无论见过这场景多少次, 都会忍不住惊叹, 相信确然是有龙气庇佑大昭。

老皇帝也忍不住站起来,似乎要跟着那金龙,化仙而去。

他们按照惯例整齐跪下叩首:

“煌煌天威,佑我大昭”

“金龙永存,除秽净尘”

“煌煌天威……”

巫郁年信手一招,那沾了阳光的龙形气迅疾的在皇宫游走一圈,他面色苍白,“除!”

常人看不清,但他能看见,这腐朽的王朝的的确确是在汇集秽气,一丝一缕的注入到龙脉里,不断侵蚀。

若是不定期用巫族秘术引动龙气主动去除,怕是还会诞生第二个寂殒。因着寂殒成型,被他锁住离开了龙脉,这次除秽反倒是比往常省力很多。

汇集的秽气慢慢的散了大半,那气龙也弱了不少。

除了寂殒之外,没人看见,在强行除秽之后,那散去的黑气变成了反噬之力,一点点钻进了巫郁年的体内。

像是错觉一般,国师的身影微微晃了一下,很快稳住。

巫郁年此时身上充盈着温和的神光,染了金光的手指似乎都带着圣洁的意味,他目光柔和的落在伏跪在地的众人身上,最终停在了二皇子那里。

苍白的手指悄然一顿,那渐渐散去的龙形又重新聚集起来,凶猛异常的朝着二皇子冲了过去!

二皇子只觉得周遭一冷,随即大大小小的低呼声传来,他纳闷的抬头,却发现自己身上竟在往外冒着一股股的黑气。

他顿时惊骇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忙不迭的拍着自己身体,疯狂跺脚,意图将这黑气散去。

老皇帝看他的视线慢慢变了,冷声问道:“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巫郁年担忧的皱眉,轻声道:“皇上,这……”他似有些犹豫。

老皇帝:“国师直说便是。”

巫郁年恭敬道:“是,历来都没有现在这种情况,但真龙之气主动对二皇子殿下发怒……而紧接着殿下身上又冒出不详黑气,怕是……”

他叹息一声,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勾唇,“怕是身上染了脏物,真龙之气想要将二皇子殿下驱逐。”

“你胡说八道!”二皇子双目赤红,恍然想起来昨晚巫郁年给他说的‘珍惜现在’是什么意思,他咬牙,疯了似的想冲上净台:“贱人害我!你这是公报私仇!!我杀了你!!”

老皇帝脸色黑的吓人,手一挥:“来人,将二皇子拿下!勿惊扰真龙!”

两旁的士兵极快上前,将二皇子压跪在地上,他身上的黑气慢慢散了。巫郁年柔和的看着他,“二皇子这是魔怔了不成,难道真龙还能分辨错了?”

二皇子猛地朝皇帝的方向磕头,“父皇!父皇儿臣真的没有什么脏物!国师他害我!”

皇帝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巫郁年:“皇上,还是将二皇子殿下送下去吧,免得,身上的黑气冲的真龙不悦。”

老皇帝眯了眯眼,不顾淑妃梨花带雨的求情,“既如此,将二皇子从去边南,等秽气没了再回来。”

竟是连皇城都不让他待了。

这无异于流放,淑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二皇子闻言目眦欲裂,疯狂求情,额头都磕出了血,“父皇,你要相信我!是国师害我,他是妖孽”

直到他被拖远,那凄厉的吼声似乎还在耳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时再看净台上站立的国师,那漆黑的国师服莫名让人心底发寒。

那团龙气在快散干净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绕着太子走了一圈,直直惊出了太子一身冷汗。

他霍然抬头,正对上巫郁年似笑非笑的视线。

他挥挥手,龙气散了。

这是无声的警告。

二皇子只是个幌子,巫郁年知道是他在背后动手。太子心跳惊乱,忍不住再次起了杀心,国师……真是好一个敲山震虎。

皇帝见除秽结束,沉着脸离开,脸色十分难看,除秽除到了自己儿子身上,任凭谁也不会开心。

下方的大臣三三两两下去,巫郁年借着收尾的由头,盘坐在净台上,静静的等着其余人离去。

等到星光洒落下来,此地再无外人,巫郁年才低咳两声,晃晃悠悠的从净台上下来。

龙子身上,无论气运如何,皆有龙气庇佑。今日硬扛着反噬非要将秽气灌进二皇子的身体,受到的冲击……

任野早就带着寂殒守在了下面,一见他下来,就急急迎了上去,任野见他脸色不好,担忧道:“大人,赶紧回去休息吧。”

寂殒看着巫郁年毫无血色的唇,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那些黑”

巫郁年冰凉的食指抵在他唇上,“闭嘴,”他轻咳两声,余光瞥向一旁:“程将军,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任野警惕的看向梁柱后,那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影子,程宿笑道:“国师大人真是敏锐不似常人。”

他一眼就看见了巫郁年身后站着的寂殒,眉头一点点凝紧。像是宿命一般,他心中忽的升起极强的危机感。

程宿桃花眼中闪过寒芒:“这位……”

寂殒近乎兽类本能的宣誓主权,下意识将巫郁年抵在他唇上的手指含进了嘴里,尖锐的犬齿轻磨,调情一般舔着。他冷冷的看向程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有多放荡。

巫郁年皱眉:“松开。”

寂殒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松开了,留下了牙印。

末了,他紫瞳幽幽,看着程宿发冷的脸,心底头一遭生出厌恶的情绪。

他认识程宿,这个人曾经将主人压在石桌上弄哭过,甚至用箭射伤了他的肩膀很讨厌。

程宿:“国师大人既然有能力将二皇子拉下来,为什么不也一同将我处理了,届时,你想要的的,略施手段即可得到,又何必在本将军这里受委屈。”

许是风大了些,巫郁年低咳不止,眉梢眼角染了些病态的红晕,他轻声道:“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他本就想除掉处处都出格的二皇子,给六皇子铺路,今日之事不过借助龙气,强忍了反噬顺水推舟。

一两次还好,但若是一直妄动其余人的气运,怕是活不过今晚,就要被天雷劈死当场。

巫郁年叹道:“将军不必多想,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反悔的,”他推开寂殒的搀扶,主动上前半步,“任野,你们先去马车那里等我。”

寂殒不想走:“主人。”

巫郁年:“这是命令。”

任野领命,扯着寂殒慢慢走远,走到半路,寂殒的脚步越来越慢,猛地转身跑了回去。

任野一下没拉住,他就跑的没影了,惊道:“大…大乖公子!”

……

程宿看看四周,挑眉:“国师大人叫人都走,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不信么,”巫郁年慢慢凑近,眼尾的红晕极为惑人,他低咳着,“我说了,将军在二皇子府那晚承诺给的筹码,我很心动,自然愿意做任何事。”

“哦?那这筹码……能本将军想提前尝一点利息么?”

程宿眸色变深,揽住他的腰,感受到巫郁年身体不自在的僵住,却不像之前一样挣开。

他眯眼道:“本将军记得,国师大人不喜与旁人触碰。”

巫郁年忍着避开的冲动:“将军与我交易,自然不算旁人。”

“若其他人与国师交易,国师也会这般么?”

巫郁年愣了下,低笑:“那也要看对方图什么,看我给不给得起。比如将军图的,我就给得起……”

他看着程宿,“你方才说……什么利息?”

程宿笑了笑,眉梢溢出些风流,压低声音,“国师大人,会像你那男宠一样取悦人吗?”

“……”

巫郁年脸上的笑意微冷。

“怎么,不会吗?我看着国师大人应当没少被人取悦,难不成半点也没记住吗?”程宿语气不虞。

巫郁年轻吐出一口气,状似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当然会。”

随即闭上眼,主动吻上程宿的唇,但他呈现给程宿的吻,是生涩而笨拙的。并不似和寂殒接吻时那般技巧娴熟,低喘勾人。

但就是这种生涩,莫名叫程宿晃神。

【阿软:程宿(殷岭西)攻略度,百分之七十。】

【拂知:啧……亲一下就涨这么多,没有挑战性。】

程宿扣着他腰肢的手越收越紧,正待掠夺主动权的时候,巫郁年呼吸不上来似的后退一步,耳尖红着,低咳不止。

看着十分没有经验。

程宿摸了摸自己的唇,眸中闪着亮光,哑声道:“国师大人从没和旁人亲吻过吗?”

巫郁年偏过头去,站直身体,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清,偏偏脸颊上的红晕无声道出了他感情上的空白经历。

他阴冷道:“你管的太多了。”

这冷起来的无情模样反倒是在掩饰什么一样。程宿再一次发现,传言里杀人不眨眼的国师,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

因为不懂情,所以可以将自己也当成交易的筹码。

程宿恍然意识到这一点,巫郁年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变了一个模样像是一只傲娇的猫。

他眼中笑意清浅,顺着似乎是炸了毛的国师大人的话,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好好,我不管,利息收完,国师大人随意。”

“别忘了,什么时候想交易了,给本将军一个具体的时间,我接你去将军府。”

巫郁年:“……不会忘的。”

他耳后的红意稍退,往皇城外走去,身后传来张扬恣意的一句“国师大人,我是认真的喜欢你,也会让你喜欢我的。”

巫郁年眼中掠过一抹玩味的笑,哪还有刚才的半分生涩,抬脚转过走廊,却冷不丁撞上了一个微凉的胸膛。

“……”

他抬头,撞进了一双幽紫的眼瞳。

寂殒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巫郁年发红的唇,那被安抚的暴戾似乎一下子就出了笼。

颈锁无声嗡鸣震动,和身上的巫术暗示一起,像两条锁链,紧紧的拴着一头危险的凶兽。

寂殒缓缓握住巫郁年清瘦苍白的手腕,扣在自己脖子上的颈锁上,嗓音低沉危险:“主人……你最好能永远都牵着这两根锁链…千万别断了。”

否则,他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个叫程宿的男人,再将眼前的人永远的锁起来,一遍遍修好,再弄坏。

巫郁年指腹摩挲着寂殒的脖颈,眼眸弯弯,半点惧色也没有。

他一扫面对程宿时的青涩生疏,完全变了个模样。压低的嗓音尾调上扬,微微沙哑,像一把惑人的钩子,挠的人心痒。

“怎么了乖狗,你也想亲主人么……”巫郁年像是知道寂殒在想什么,轻声道,“想将我弄哭,弄坏掉,是么?”

他眯了眯眼,神色蓦的一厉,抬手掐住寂殒的脖颈,无声的加深暗示,语调森然阴冷。

“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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