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苏回的话, 击中了严小蕊的软肋。

为人父母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更好,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以后, 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严小蕊想到, 如果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如果他被那些人带着,那么他一定会走上的一样的路。

他会成为一个罪犯, 不认自己的母亲, 去残害别的女孩, 把伤害加之在他人身上。

少女低头哭了一会,苏回一直在旁边等着她的情绪平复。

尽管时间紧急, 但是他没有逼问她,也没有催促她。

欲速则不达,他们想要从严小蕊这里获得信息,首先需要获得她的信任。

严小蕊终于开始供述, 讲述她的经历。

“五年前的冬天, 我一个人在从姥姥家回我家的路上, 遇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问路,他把我引到了一辆面包车的边上, 后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就把我拉到了车上。他们两个人一起, 把我绑住了……我大声呼救,他们就打我,还勒住我的脖子……我当时害怕极了,怕他们杀了我。”

“车大约开了二十多分钟, 我被带到了一间仓库, 然后我被蒙着眼睛, 带到了一间小房间,那间房间是在地下的,当时房间里已经有一个女孩了。”

“她叫什么名字?”苏回问。

“她叫做齐可欣。”

苏回点了下头,他记得,那是姚飞正在寻找的女孩。

她的父母找了她七年,花出去无数的钱,急得白了头发,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她。

“后来,我就被关在那里,等他们有了需要,就会把我从地牢里抓上来。那个年轻的,管那个年龄大一些的男人叫爸爸。我还看到过两个男人,似乎也是他们的亲戚。”

家族犯罪,这让苏回想起来了苏格兰的变态家族,亚历山大家族。

“年轻的那一个,就一直住在仓库里,每天看着我们,防止我们逃跑。他们用死亡威胁我们……”

时隔几年,再说起这些,严小蕊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里鲜血淋漓,每一句话都像是拨弄开陈年的伤口。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

可她现在才发现,这些经历已经像是烙印,印在了她的生命里。

逃避并不解决问题,她必须接受和正视这样残缺的自己,才能够从里面走出来。

“后来,屋子里又被关进了第三个女孩,她的名字叫做谭琴。”

“那个地方就是一家寿材店的仓库。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但是仓库很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少。”

一切正如苏回的推断,只是她只记得那是一家寿材店的仓库,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所以她在昨天被警察问询后,今天就来丧葬街寻找,想要找到那个男人,想要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

“在地牢里,我们没有人身自由,也没有生活必需品,我们一个星期有一次机会能够独自上去洗洗澡,洗洗自己的衣服,然后就会再被关回去。那是我们时隔一段时间的放风日,简短的自由时间。”

“我们就像是他们饲养的奴隶,平时只给我们水,方便面,还有馒头吃,他们开心了,就会奖赏我们一些水果食物和药品,不开心就对我们非打即骂,还会用烟头烫我们。”

苏回问:“你有出去过吗?附近有没有标志性的建筑?或者你听到过什么声音?”

严小蕊摇摇头:“那三年里,我没有出去过,我只在放风的时候,往外看了几眼,记得周围非常空旷,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门口是一大片空地,种了几棵树。有一次,我想要逃出去,都快到门口了,又被抓回来,那个老男人拼命打我的腿,差点把我的腿打断。我在床上躺了快要一个月,才能够站起来行走。还有一次,我偷偷拿了他的手机,想要发求救的信息,因为不太会操作,也很快就被发现。”

苏回:“你是怎么被放走的?”

“两年多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几个月以后,我在那个地牢里生了一个男孩。孩子生下来几天,就被人抱走了。我求了很久,他们才把我蒙着眼睛丢到了大街上,有好心的路人送我回了家。”

严小蕊一边哭着,一边说完了整个的故事。

一字一句,都是血泪。

根据她提供的信息,华都所有做丧葬生意的店铺信息都被调取了出来。

严小蕊挨个辨认着,当看到了一张照片时,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照片里的男人。

“就是他。”

尽管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可是她致死也不会忘记那个恶魔的脸。

她看到他就会觉得恶心,生理性反胃。

她失眠,大把大把地吃药也没什么效果。

时至今日,那个男人狰狞的面孔,依然会在她的梦中出现,。

警方很快核实,这是一位今年54岁的中年男人,名叫辛建白。

他在南城那边做寿材生意做得很大,附近死了人都要找他买东西。

随后,更多的资料被调取出来…….

在那间封闭的小屋里,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

屋子里又掉下来了一次食物,意味着又过了一天。

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内,生死似乎都变得界限不那么分明。

何娇娇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屋顶。

她感觉自己像是浮在海面上,有时有种快要被绝望淹没,不能呼吸的感觉。

随后一个浪头过来,把她的身体托起来,她又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跟着燃起新的希望。

不想死,也不想这么活下去。

她还年轻。

还没有其他的办法?

齐可欣又吃了一次药,她躺在床上,眼神发直,一直喃喃低声念叨着:“我想回家。”

她原本是心如死灰了,浑浑噩噩地活着,可是何娇娇的加入又勾起了她对自由的向往。

她不想在这里,跟着这些破旧的棉被一起腐烂。

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吗?像是一朵还没绽放就在等待枯萎的花。

“别说了。”谭琴抬起头来说,“谁不想呢。”

何娇娇问:“这里就没有人出去过吗?”

谭琴说:“我知道的,从这里出去的,也只有一个女的。”

何娇娇的眼神一动,“她是怎么出去的?”

谭琴说:“因为,她生了一个儿子。孩子留下,她人出去了。”

她说到这里,指了指一旁的石灰台子:“就是在那里生的,是那个老男人接生的,当时她疼得要死,男人也不肯给她找医生,还说什么小猫小狗都是这么生的,说他以前也接生过。她差一点就难产死掉了,最后脐带还是我帮忙剪断的。”

那时候她和齐可欣都在这里,缩在角落里,眼神惶恐,听着严小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虚弱极了,出了很多血,冷汗把所有的衣服和被褥都浸湿了,整个人像是落水后被捞出来一般。

随后迎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命运对她进行宣判。

她很走运,是个儿子。

当时谭琴记得那个老男人发出了哈哈的笑声,脸上的皱纹全都凸显出来。

那一幕印在她的脑海里,时隔许久,挥之不去。

在这里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圈,生下的是女孩子,就会被弄死扔在下面的井里,男孩子会被抱出去养大。

“那她为什么不报警?”何娇娇问。

如果那个女孩报了警,那么地狱屋就不会存在了,她也不会被劫持了。

“她都自由了,就不会管我们了吧。”齐可欣说着,低下了头,“人都是自私的……”

谭琴说:“孩子作为人质,他们觉得她已经被驯服,才会放心放走她。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也许他们更坏一些,把她杀了也说不定。”

这么听起来,出去更加无望了。

齐可欣又说:“我想回家。”她还在发烧,眼神都空洞了,两只手虚虚按在小腹上,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往发髻里淌,“可是我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她也许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了。

谭琴说:“回家?别做梦了。”她咧嘴笑了,“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也是解脱了。”

何娇娇忽然擦了眼泪,抬起头来,压低了声音道:“我有办法回家。”她转过头问齐可欣,“你还可以开那扇门吗?”

谭琴道:“这个门我也会开,但是仓库的外面加了三把锁,那个男人就住在外面,老东西也会随时过来看着,我们根本出不去。”

“我那个办法,要么是生,要么是死。”何娇娇舔了舔嘴唇,“你们想听吗?”

谭琴和齐可欣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齐可欣说:“我想。”

谭琴也说:“你说吧,大不了一起死。”

如果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何娇娇打开了自己的口袋,从钥匙上取下一个小东西。

那是她有一段叛逆,和男生们学着抽烟买的,到最后她发现自己根本也不喜欢烟味,就挂在了钥匙扣上,那个男人没有想到她带着这种东西,也就没有搜身拿出去。

何娇娇划了一下那个形状怪怪的钥匙扣,就在她的手心里亮起了一小团火焰。

“这个东西叫做万次火柴。”何娇娇小声说,她低头望着那小小的火苗,好像在看一团希望。

“他们不可能二十四个小时都盯着我们,我上次出去,发现上面是个寿材品的仓库,这些寿材品大部分都是用纸做成的,是易燃物。我们爬到上面去,躲在门口,把里面的东西引燃,很快就会引来他们。如果他们开门救火,我们可能可以趁乱逃出去。”

说到这里,她舔了一下有点干裂的嘴唇,熄灭了火焰:“这只是理想之中的情况,可是还有另外的情况,那就是我们三个人会被这场大火烧死。或者是我们逃出去了,又被抓住,他们恼羞成怒,把我们杀死。”

这是一场赌,赌注就是她们年轻的生命,赌赢了就是自由,赌输了就是死亡。

三个人互相对视着,她们知道,这个方法值得一试。

何娇娇道:“这一次,你们还会把我再卖给那个男人吗?”

她扬起了下巴,带着点挑衅地问着另外两个女人。

她知道,没有她们的帮助,这个计划是无法施行的。

齐可欣叹了口气说:“能够被烧死也许还要比一直囚禁在这里强。”

谭琴笑着仰头:“想想那些男人的东西都被烧掉了,他们会心痛万分,我就很开心。我们即使死在这里,大火也能够永远毁掉这一处地狱屋。”

她笑着看向眼前的两个人,”这一次,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许做叛徒,如果谁做了叛徒,那活该被其他的人杀死。就算是将来出去了,也会被天打五雷轰。”

齐可欣幽幽地说:“即使我们死了,警察和消防也会发现,这里有尸骨,也许还会把他们绳之于法。”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她想要化成冤魂厉鬼,缠绕那些让她们坠入地狱的人。

女孩们达成了一致。

何娇娇把手放在身前,齐可欣骷髅一般的手覆盖了上来,最后谭琴也走过来,啪地一拍。

何娇娇说:“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等到晚上,我们就行动。”

宁愿鱼死网破,宁愿玉石俱焚,她们也要争取活下来,逃出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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