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苏回击溃了蓝安的防线, 事情已经至此,阴谋已经被戳破。可是随后,不论进来的警员们问着什么, 蓝安却一直低着头, 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一言不发。

警员们已经换了几轮,还是没有问出来相关的信息。

回到了观察室里的苏回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眯起了眼睛,往前探身, 透过玻璃格挡,想要看清楚一些:“她是在等什么?”

陆俊迟也反应过来, 蓝安之前假装配合警方的调查, 到现在一言不发,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蓝安面对那些问询时,紧抿了唇, 仿佛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这样的表情却恰恰印证了,苏回的怀疑可能是正确的。

苏回思考了片刻又道:“她可能已经通知了什么人……”

陆俊迟皱眉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她没有打电话出去……消息是从画坊那边透露出去的吗?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孩子们……”

他们扣留了画坊里的一些孩子们,很多验明和案件完全无关的, 已经放走。目前还在总局的, 只有相关的于可可以及董桉辰。

沙画坊被查的消息可能会随着那些孩子被放散布出去。

除去这种可能性,整个下午,蓝安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那间画坊,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那么消息是怎么传递出去的?

苏回把在沙画室中的所有细节都回想了一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蓝安曾经有一个举动, 细细想起来,有点奇怪。在我看橱窗里的沙画瓶时,她路过打开了橱窗,并且把沙画瓶一一整理过。”

说到这里,苏回眼睫微动:“那可能是她和别人约过的信号。”

他的视线模糊不清,那时候只看清了蓝安的举动,没有看清楚具体的情况。

现在回想,她大概是趁他不备的时候,动了流沙瓶的位置,留下记号。

陆俊迟道:“我马上派人去搜查她的住址……”

蓝安刚刚被捕几个小时,他们虽然已经查到了蓝安的住所,却还没有申请下来搜查证。

现在搜查是不合规定的,陆俊迟决定特事特办,向领导申请,否则时间可能会来不及.

华都,到了下午五点,刘玉梅买菜回来,她路过沙画坊,以往灯火通明的画室今天一个人也没有,蓝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有点奇怪,小声嘀咕了一声。

然后刘玉梅看了看放在沙画坊橱窗里的沙瓶。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沙瓶换了位置,最外面的一排,都是红色的沙瓶。

刘玉梅的心脏开始怦怦跳着,有点紧张起来。

她快步走入小区里,走到楼下抬头看了看,对门的灯也是暗着的。

刘玉梅想了想,回家进屋放下菜,顾不得做饭,找了半天,翻出了两把钥匙。

她今年五十二岁,退休,独居。

刘玉梅原来不住这里,她也是后来搬来的,那时候钱不多,只够买一楼的一套二手房。这栋楼在小区的角落里,两室一厅,小的那个房间正对外面的围墙。

对门的邻居蓝安是个热情的女人,经常带着东西上门看她。

有一次,刘玉梅半夜心脏病发作,难受得去敲邻居的门,还是蓝安送她去医院的。

她欠了蓝安好多的人情,总想着要还,蓝安却对她只有一个请求。

她在他们家放了两把钥匙,说如果有一天,她忽然不在家了,麻烦她帮忙喂一下家里小屋里的狗。

“你们家还养了狗啊?”那时候刘玉梅这么问,“我怎么没有见你遛过?”

“我家的狗会自己上厕所,不太麻烦。”蓝安笑着说。

会自己上厕所的狗,刘玉梅没有听说过。

“总之,刘阿姨,如果我哪天没按时回来,我家的事就拜托你了,这个大的钥匙是开大门的,那个小的钥匙,是开狗身上链子的。你打开了链子,它就会自由了。我家的狗不禁饿,你要第一时间早点过来喂它啊……”蓝安千叮咛万嘱咐。

“好啦好啦,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有没法按时回来的时候呢?”刘玉梅觉得这个请求很奇怪,但是蓝安为她做了那么多,不论是再奇怪的要求,对于她也只是举手之劳,她虽然满口应了下来,还是不免多嘴问了一句。

“唉,我这手机,现在电量越来越差了,我看管的那些孩子们,又总是会出现各种的问题。如果有特殊情况,我手机又没有电的话,我想办法给你留个信息吧……”蓝安笑着说道,“我的店子就在小区外面,你看到过的吧。”

“是啊,每天买菜,都会路过。”

刘玉梅有一次路过那里,蓝安还和她打了招呼。

“如果我有事的话,橱窗外面的那一排流沙瓶,都会换成红色的。当你看到了一排红色的流沙瓶,就拿着钥匙过来开门吧。”

刘玉梅接过了钥匙,感觉自己接下了一个神圣的任务:“好,放心吧,我每天都会看看……”

“谢谢刘阿姨。”

“哎呀,不谢,客气什么,就这点小事,比起来你帮我的,差得多了。”

结束了回忆,刘玉梅打开了对面的门,屋子里收拾得非常干净,而且静悄悄的。

刘玉梅按亮了灯,有些紧张地添了一下嘴唇,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怕狗的。

可是早就答应了蓝安的事,这时候,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做下去。

也许那只是一只小狗,才不用出去遛。

她捏着小钥匙,心里想着,如果那里面是只很凶的狗,她就放点食物,马上就跑。或者是等回头狗睡着了,她再把它放开……

刘玉梅站在了小屋门口,她从进来,没有听到一声狗叫,也许狗正在睡着。

她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门。

借着客厅里的灯光,她往里看去,然后整个人愣住了,里面没有狗,在靠窗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姿颀长,他的头发是披散着的,长过了肩膀,这里光亮昏暗,让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

“过来。”那个人看到她进来,仿佛早就已经知晓了一切,他开口说,“她把钥匙给你了吧。”

听那声音,是个男人,他的声音略带磁性,有一种蛊惑之感。

刘玉梅傻了,原来蓝安口里的“狗”,竟然是个男人……

而且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

她想了想也理解了,怪不得蓝安长得那么漂亮,却一直没有结婚,她曾经说想帮蓝安介绍对象,她也婉拒了。

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被铐在家里呢?

男人带着颈环,有根铁链子铐在了男人的脖子上,铁链非常长,有数米的样子,看样子他能够自己走到一旁的洗手间,只是活动范围有限,走不出房门。

“你可以现在帮我打开了。”男人说着,用手指挑起自己脖子上的颈圈。

刘玉梅整个人还是懵懵的,她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她觉得自己应该报警,或者是打电话给蓝安问个清楚,可是鬼使神差的,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把手里的钥匙递了过去…….

苏回第二次走进了审问室,他低下头,面对一言不发的蓝安。

“真正的细沙,应该是个男人,年龄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

“你愿意袒护他,他可能他是你的亲人,或者是……你喜欢他?”

“我们查了你家的信息,家中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那么他是怎么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寄养?他也是矿工的孩子?他家人出事了?”

苏回说到这里,蓝安有些不安地攥紧了手指。

“他可能是和你父亲学习的制作炸弹,最初你以为那是兴趣,知道后来,你才发现,他是为了杀人……”

“你早就知道他是细沙,也早就准备好了這套说辞。”

“细沙没有继续作案,可能是因为这两年里,他出事了,受伤了,或者是你找到机会,把他关起来了……”

“可是你还是放不下他,你做好了准备,一旦东窗事发,你就帮他顶罪……”

苏回一句一句说着,有的是疑问句,有的是肯定句,他的手杖触碰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回响。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条都是一些实际的证据推论出来的。

根据资料显示,蓝安的父亲蓝子闻所在的矿厂在十八年前发生了一起矿难,当时有五人确认死亡,三人失踪。警方已经去核对死者的名单,他判断,那个男人也许是其中的遗孤,他们有了怀疑的对象,只是还需要时间来查证。

蓝安睁开眼睛,看向苏回,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警察吗?……

为什么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她的身体抖成一团,汗从额头不停冒出来,脸色也更为苍白,

陆俊迟甚至怀疑,眼前的女人可能会晕倒在审问室里。

苏回还在继续施压,他希望蓝安能够早点松口。

可是他也清楚明白,他的话,可能抵不过蓝安对那个人的感情。

“在你原本的计划里,当你被抓到,你就会放他自由……可是……你这么做,换不来他的感激,反而会让事情进一步恶化……”

苏回说到了这里,微侧了头,他决定下一剂猛药。

“他应该知道你愿意为他顶罪,你今天坐在这里,就说明,他已经抛弃了你。”

蓝安抬起头来看向他,目光复杂,似是在祈求他不要再说了。

“他是怎么接触到董桉辰的呢?也许是一个窗口,也许是一个缝隙,足够他们对话,传递信息……他催化着董桉辰心里的欲望,让他去帮他杀人……现在也有人在询问董桉辰,就算你不说,他也迟早会供述出来的。”

事实上,在董桉辰的问询过程之中,警方遇到了瓶颈,那个男孩并没有把话说清楚。他对很多问题的叙述也是颠三倒四的。

蓝安才是能够让他们更为接近答案的人。

苏回说完这些,蓝安的手指又是微微一动。

苏回又说:“你现在放了他,他会比两年前百倍,千倍的凶残,也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蓝安终于开口了,她睁开了眼睛,嘴唇颤抖着:“不……不会的……”

她吐出这几个字,就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蓝安也有些焦虑,有些不安。

事到如今,她还在留有一丝希望,希望那个人能够平安,能够逃过一劫,能够改过自新。

苏回皱紧了眉头,还不够,砝码还不够,只凭这些,她可能不会供述出真相的……

正说到这里,陆俊迟的手机忽然一响,他转身出去,接了个电话,两分钟以后他开门回来。

“蓝安,我们在你的家中,发现了一具老年女性的尸体以及一条被打开的锁链。死者是住在你家对面的邻居,刘玉梅!你现在必须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

警方还是去晚了一步,他们进入时,屋子里已经空了,他们没能阻止新的悲剧发生。

“刘玉梅死了?”听到这个消息,蓝安的双目忽然睁大,“她……她是怎么死的?”

“窒息而死!”陆俊迟的语气之中带着怒意,刘玉梅是被人活活掐死的,那是一个怎样的禽兽,就连一位老人都不会放过。

“他还抢走了刘玉梅的手机,钱财以及身份证。”

怎么可能?!

她……她只是让刘玉梅帮忙放了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杀了她?!

蓝安的眼睛湿了。

她以为,两年的囚禁生活能够磨平那个人的性子,可是现在看来,她就是那个把毒蛇揣到了怀里的农夫。

她的父亲收养了他,她们青梅竹马长大,可是到最后,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滑落,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他……他是我父亲收养的孩子,叫做宋蓝恩。”

蓝恩是她父亲给他起的名字,宋是他原来的姓。

从他八岁起父亲死于矿难,母亲心脏病发作也离开了人世,他就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了。

她困住了那个恶魔整整两年。

蓝安掩面,失声痛哭。

现如今,他终于获得了自由,而她也成为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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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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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唉,怎么说呢,这几起案子大多是存着善念的人做了最错误的决定。

    叶子

    匿名 2023/07/28 09:40:16 回复
  2. 到底是善念還是愚蠢

    匿名 2024/03/29 00:25:5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