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房中安宁又热闹, 安宁的是心绪, 热闹的是声响。霍临风斜倚小榻,屈着腿, 露着笑, 好似一个闲懒惬意的公子哥。

“太平, 接住!”他扔一块肉脯。

小狼猛地一蹿,叼住嚼起来, 三两下便吞了。霍临风得趣儿, 往床边瞄一眼,见容落云盘腿坐在那儿练功, 观音似的, 清肃得叫人不敢亵渎。

他发坏, 又捻一块肉脯,冲着床边稳准地一掷。小狼的眼中只有肉,哪管旁的,纵着身子飞跃而去, 容落云陡然睁眼, 只见迎面一口獠牙。

“嗷呜!”

小狼挨了一掌, 滚落地毯上,翻着肚皮凄惨地叫唤。霍临风起身过去,抱起来,一边抚弄一边阴阳怪气:“儿啊,你娘就是这般狠心的人,当初他还刺我一剑呢。”

容落云算是晓得, 这笔旧账估摸镌刻在霍临风的心头,时不时翻出来,既装可怜,又臊白他,简直是烦透了。

刷啦,他抽出长剑,下床朝霍临风走近。

“做甚?”霍临风一惊,“又要刺我?不至于罢?!”

近至身前,容落云将剑奉上:“你刺我一剑,以后扯平了谁也别说谁。”

霍临风松一口气,不接那剑,转身返回榻边坐着,小狼闻见肉味儿,从他怀中爬到小桌旁,守着一碟肉脯开荤。怀中正空虚,容落云跟来,擎着剑杵在他面前。

“真让我刺一剑?”霍临风问。

容落云“嗯”一声:“刺我以后,不许再提我刺你的事儿。”

霍临风若有所思,仿佛在思量这买卖是否划算,约莫片刻,他夺下长剑咣当一扔,道:“见血不吉利,我给你一掌得了,离近点。”

容落云迈近半步,鞋尖儿抵住脚榻,霍临风依旧懒懒的模样,倏地,伸手将其腕子一扣,捉着旋半遭,另一手在那臀上轻轻地一拍。

“嗯……”容落云闷哼,“疼!”

霍临风说:“我都没使劲儿。”

容落云赧然切齿:“你昨夜使了!”

窗外是寒冬的冰雪,这一副羞恼的情态却含着春意,霍临风真切地瞧着,一拉扯,一绊脚,把容落云拐带到两腿上抱住。容落云咬着下唇,人家旁人咬着,是欲语还休的娇貌,他呢,好似不知疼,咬得薄薄一瓣嘴唇要破了皮。

霍临风掐住那下巴,一用力:“松开。”

容落云被迫启唇,这儿不疼了,后头的感觉便格外清晰,他苦着脸,低眉臊眼竟有点委屈。霍临风把他搂近些,手掌隔着衣裳暖他的后腰,问:“那么难受?”

容落云说:“不碰就不疼。”多难为情,声音小得像咬耳朵,“一突一突地胀,感觉都坏了。”

手掌稍微下移,覆盖在尾椎骨上,霍临风道:“哪那么容易坏。”嗓音变得黏糊,藏不住的心猿意马,“我给你揉揉,傍着我。”

容落云放松身体,依傍着,伏在霍临风的肩头倒吸气。“嘶,”他逸出一声,蹙起两道眉毛,“我酸……”

忽地,身后的手掌变得灼热,他惊慌道:“运气做甚?哎呀……”

本就酸胀难言,眼下被内力攻伐,烫得人捱不住,容落云抽干力气嵌在霍临风的怀中,一脸倦怠,两颊酡红,绫鞋布袜中的脚趾都偷偷地蜷缩起来。

小狼吃得正香,扭头瞧一眼,快活地嚎叫几声。

这起哄的畜生忒臊人,容落云不乐意了,挣扎两下却被揉得更软,霍临风惯会声东击西,随便问句旁的:“凌云掌练得如何了?”

容落云果然被牵住神思,答:“第七层,但不算精。”他老实不动,仰起脸求助诉苦,“越往上,练时内力翻涌,难受得紧。”

霍临风低头与之相视:“你需得慢慢来,不然功没练好,倒损伤了心脉。”说着,扶腿的那只手往上移,触及容落云的衣襟,“我探探,别耽误病情。”

指尖挑开搭衽,屋里暖,统共就三四层衣裳,他探手进去覆住容落云的心口肉。容落云此刻,是前有狼后有虎,要么绷紧似弦,要么瘫软如泥。

一瞬间,他躬起身子,攀着霍临风肩膀的手掉下来,连拳头都握不住。他浑身酥麻,泛着酸,腹下一抽一抽绞得死紧。

“不行……”他气虚声弱地嚷。

霍临风困着人家,问:“刺你一剑怎及这般有趣儿,是不是?”

容落云乱蹬两腿:“我想尿……”

霍临风瞥一眼床头,茶盏空空,怪不得,他却不松手,按着后腰的大掌略施巧劲儿,把那尾骨连着臀尖儿都按麻了。真是作孽,他道:“求求我,求得好听些。”

堂堂的不凡宫二宫主,只会杀人,怎会求人?容落云身软嘴硬,磕碰着一口糯米白牙:“杀了你……放开!”

嚣张完这一句,他被箍得更紧,胸口被惩罚似的一揪,痛,但赢不过扩散至百骸的快活。“临风,”他主动改口,期期艾艾,“酸,我想尿。”

霍临风冷着眸子,不满意,用一双征伐夺命的手给对方上刑。

容落云唤道:“将军,求求你。”他被搓磨得不成样子,偏生霍临风抬起脚跟再落下,颠得他骨头都散了,“小侯爷……”

霍临风沉声说:“叫我一回,就一回。”

话未挑明,容落云眯着眼,对上霍临风眼底誓不罢休的精光,那股欲望、执拗、霸道,逼得他脑中空白一片,不敢相视,羞愤更难堪地撇过脸去。

他颤着声:“相公,我想尿。”

霍临风求来个狼血翻涌,抱着人起身,大步地走进了小室。帘布遮掩,隐约传来低声咒骂,一阵衣袍窸窣,咒骂变味儿,竟成了撒娇讨饶般的推拒。

再然后,水声淅沥,容落云哭求一声,好像是:“——松开。”

太平吞下最后一块肉脯,舔舔嘴鼻,趴在榻上滚了一圈,它闻声望向小室,好奇,奈何吃饱懒得动。片刻后,那爹娘出来,吱呀,房门也开了。

“少爷,”杜铮进屋,“送旨的——”

他瞅见容落云,不禁顿住:“二宫主,为何脸红得像猴腚?”

霍临风噗嗤一乐,反身挡住容落云,耍赖皮似的哄。杜铮了然,并且见怪不怪,禀报道:“少爷,送旨的队伍休整一日,精兵三十和车马俱已备好,阿扎泰也已从牢中押来。万事俱备,明日一早便可出发。”

霍临风说:“知道了,叫人来收拾行李。”

杜铮问:“叫谁,不都是我拾掇吗?”

霍临风回答:“此番你不必跟随,择个吉日与梅子成婚,俩人好好过罢。”

容落云探出脑袋,明为取笑实为道贺,“哼,好好过罢。”

杜铮却大惊,跑过去,扑通往地上一跪:“少爷,我得伺候你!”救命之恩且未报完,“长安是旁人的地界,免不得叫人监视着,我得与少爷分忧!”

这是贴身伺候的小厮,传话办事都方便,霍临风说:“可你好不容易和梅子团聚,舍得再分开?”

杜铮道:“奔赴西乾岭尚且能回,长安怕什么,何况侯爷刚走,梅子也不愿出嫁,想多伺候夫人两年。”

一次救命之恩,换来如此的忠仆,容落云瞧着,忘记方才还被挖苦成猴腚,动着恻隐劝道:“既然他诚心,就一并带去罢,旁人伺候恐怕你也不习惯。”

霍临风无法,妥协地应一声,准了。杜铮大喜过望,起身撸袖子,立即翻箱倒柜收拾行李,天冷,衣物多且厚重,乱糟糟堆了一床。

容落云拾掇自己的要紧物,《孽镜》,白氏送的棉包,一轴画像,还有那只巴掌大的鹰骨笛。霍临风真是个少爷,恢复斜倚姿态,两手再不干丁点丫鬟活儿。

他拿起小桌上的毛笔,道:“往西乾岭寄封信,告知他们情况。”

容落云动作稍停,数月未归,之前陈若吟派人去西乾岭滋事,也不知情形如何。大哥陪着师父还好,老三和老四乖不乖,阖宫弟子有没有偷懒?

最要紧的,姐姐呢,还气不气他?

容落云百转愁肠,到榻边一坐,靠着霍临风,目光凝在信纸上出神。他接住笔,耽搁半晌工夫仅写完一行,忍不住问:“我迟迟不归,姐姐会不会气坏了?”

霍临风说:“所以你要好好写,言辞恳切,哄一哄你姐姐。”

一个像刻板的夫子,一个像肚里没墨的学生,容落云躬身措辞,三两句稍停,七八字苦思,写罢一纸累得手心沁满汗水。

他撂下笔,往霍临风身上松劲儿瘫倒,活像被抽走了骨头。霍临风揽着他,捉住他的手腕抬起来,在他的掌心轻啄一口。

这样的好时光,比绮梦更怜人。

容落云忽觉一道灼热的视线,朝床边睨去,撞上杜铮的贼眉鼠眼,他都忘记那儿还有个人,不快道:“你瞧什么?”

杜铮收敛眉目,似是欲言又止,又像难以启齿,未吭声,嘴巴却张合个没完。好一阵,他横着心劝谏说:“蜜里调油也应适度,万不可纵欲哪。”

容落云恼羞成怒:“胡吣什么!”

杜铮细数:“昨夜床榻摇过三更才休,比寒风侵窗还厉害,那会儿从小室出来,嫣着脸,想必也是闹过的,此刻撰写家书,粘着搂抱,眼看又要腻在一处。”

字句犹如赤羽箭,嗖嗖扎在容落云的命门,这还不够,杜铮语重心长道:“男子的精血十分宝贵,补都补不回来的。”

霍临风说:“无碍,容宫主有补药。”

无非是朝暮楼讨来的那盒,容落云被这对主仆欺负,辨不出,气闷得发心都要冒烟儿。待杜铮拾掇好行李细软,走了,他推开霍临风径自宽衣登床。

霍临风踱过去,褪下衣裳躺在外侧,双层纱帐落下来,一方入梦的空间昏暗又朦胧。容落云背对他,离得远远的,密不透风地裹着锦被。

他伸手缠一绺容落云的头发,软滑细密,犹如上好的绸缎。“睡罢。”他闭上眼睛,“明早就出发了。”

容落云本不欲搭理,却忍不住问:“到长安后,咱们住哪儿?”

霍临风说:“睿王府。”

容落云心头一惊,睿王府,三皇子那儿?还未来得及追问,霍临风道:“此番随从颇多,又要提防陈若吟的手下,因此驿馆和客栈都不方便。”

三皇子向皇帝提议,暂住睿王府,既稳妥,又能显出对霍家的看重,皇帝便允准了。

霍临风问:“有问题吗,小蘅?”

容落云听出弦外之音:“没有……”却莫名发虚,转身骨碌到霍临风的身旁,摸着手上的玉戒指。

哎呀……感觉不太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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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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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真的要被杜铮的吐槽笑死

    much老婆 2024/01/16 00:36:4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