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影展

“都收工了！”刘向东在远处大喊一声。

李从一将手机塞进兜里，扭头看着刘向西，笑道：“你要是一开始就和我实话实说，我搞不好还会积极配合你。”

“说什么？”刘向西底气不足，红透的脸都快要熟了。

李从一笑了下，说道：“如果你感到对我很抱歉的话，可以劝劝你的男朋友送我一部手机。”

“啊？”刘向西有点迷糊，“你还在为丢了手机生气吗？我可以送你啊，你想要什么样的？”

李从一近乎无赖地撒娇：“不，除了你男朋友亲手送的，其他人送的手机都不算手机。”

刘向西眉毛茫然地纠结起来，这对话听上去怎么有点怪怪的，李从一要是个女的，那就得盖章绿茶了。

木了好久，刘向西看李从一已经和剧组工作人员勾肩搭背准备一起回酒店了，她才猛然惊觉，背后心虚地冒出冷汗，“你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李从一在剧组了待了半个月，终于杀青，荣归故里。

还没等他睡上几天好觉，康桥就跟他说准备接些代言和综艺。

李从一很不想接这些通告，他理想的日子就是拍拍戏，然后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无聊了就再去拍点好玩的。

不过他也明白身为一个艺人的职责，得为公司赚钱，还得为自己保持一定的曝光，只能不情不愿地去过忙碌的明星生活。

也许等他混到了一定地位，就能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

然后，李从一就想起了陈岱川。以陈岱川在娱乐圈的成就，完全可以自由随心，但想不开非得经营公司，不是自找罪受吗，但或许他本人是乐在其中。

李从一自认为，他和陈岱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在康桥对李从一的星途很有规划，没有盲目消耗他的人气，也没有一味地曝光，接的通告都是有质量的，没让李从一忙得马不停蹄。

还能让李从一抽出空来去西南电影展。

西南电影展是国内十分有名的民间电影节，因为不是政府主导，不能叫“节”，只能称“展”。

虽然大部分人没听说过这个电影展，但它在资深影迷心中的地位十分之高，评选的影片几乎是他们的影向标。其能拔得头筹的影片在质量上的确有独到之处，从西南电影展走出了很多后来获得更多权威奖项和荣誉的电影。

除此之外，西南电影展也很受一些圈内前辈的重视和提拔，每年的主席、评委邀请到的都是电影圈内数一数二的金牌导演以及影帝影后级的人物。

今年，西南电影展主席就是陈岱川。

这已经是陈岱川第三次担任西南电影展的主席了，他对新导演、好影片的扶持可见一斑。

李从一之所以去参加电影展，是因为方有行和《生物链》分别获得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剧情片的提名，作为主创，没道理不去凑个热闹。

正好方有行还遗憾上次李从一因为拍禁毒宣传片走得突然，没一起弄个杀青宴，正好趁这次机会剧组再好好聚一下。

李从一现在好歹也是个流量了，出门会被粉丝认出来，因此是乔装打扮、偷偷摸摸地去电影展的。

他只想好好感受下西南电影展难得的电影艺术氛围，不想惹得粉丝围观。

在开幕式上，李从一看到了陈岱川致辞，后来也没去相认，而是和方有行、邰行他们打了声招呼后，就投入到了观看影展中。

入围电影展的影片大都是青年导演的处女作，部分电影透出资金拮据的粗糙、制作技巧的相对生涩，却又涌动强烈的精神理念和电影活力。其中不乏精品，在小成本制作的前提下，依旧完整流畅地讲完一个生动故事。

《生物链》在精品里面又是佼佼者。

影展放映《生物链》时，李从一拿着票混了进去，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最终成品，心情和底下的观众差不多。

电影院里表现出了超高的影迷素养，几乎没有人窃窃私语，观众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到电影世界里，一开始还随着电影情节而被戳中笑点发出笑声，看到后来愈发安静。

李从一坐在后排，看着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荧幕里正上演着一出假的故事，真实的情感却被勾生，蓬勃生长。

电影最后，是一个长久的空镜头：暴雨之后的世界，是狼狈的，又是清新的。

含蓄的背景音乐缓缓流淌，电影里柔和清朗的色调蕴藉着一双双专注了一个多小时的眼睛，然后无声地流向这些人心中，触动着或多或少的感慨。

电影落幕，音乐戛然而止，观众不约而同地鼓掌，用掌声再次充盈着电影院。

李从一夹在人群中，用力地鼓着掌，给导演，给搭档，给自己，也给这些用心看了的观众。

离场时，李从一碰到一个熟人从观众席里走出来，居然是陈岱川。

陈岱川一抬头，也认出了用围巾挡住半张脸的李从一。

李从一弯了下眼睛，露出半个笑意，算是打招呼。

陈岱川点点头，快走两步和李从一同行，问道：“回酒店？”

“回。”

“一起？”

“一起。”

影院离电影展提供住宿的酒店不远，步行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两人都不娇气，不至于这点路还得坐车。

“演得不错。”陈岱川率先说道。

李从一笑了笑，应承下夸奖。

然后陈岱川就不客气地开始点评了：“收的时候把握得十分精准，但放的时候略显不足。”

“放？”李从一认真起来，他对陈岱川的专业能力还是相当认可的。

陈岱川举例：“电影里你对风投者演讲区块链未来前景那一段，台词很慷慨激昂的，极有煽动性，甚至要达到一定的洗脑效果，你演的其实不错了。但就我而言，还有点不足，你并没有把情绪都充沛地调出来。是你当时不够投入还是？”

李从一仔细回想了拍那一段戏的时候：“我应该挺投入的。”

“那就是你性格使然了，你大概不是那种随时随地能被打鸡血、有着理想主义的性格，看你把内敛的情感演得很立体丰富，或许你更喜欢收敛，爱含蓄处事？”

“也许是吧。”李从一不置可否。

陈岱川便道：“你可以多练练把情绪完全打开的台词，热血、激烈、豪迈之类的。演员不能永远靠自身天性吃饭，经验和技巧也很重要。”

李从一点头，边走边半垂着头，在琢磨陈岱川的话。

陈岱川也不再说，由他慢慢想。

此时是黄昏，初秋的夕阳显得有些慵懒，拉长了极细的光，慢吞吞地铺展在天边，垂落下朦胧橙色拖曳着影子，显得路上行人都慢了起来。

快到酒店时，李从一想透了，想起点别的，问陈岱川：“你觉得和我对戏的那个男演员怎么样？”

“也挺不错。”陈岱川说道，“看得出来是科班出身，专业能力很强，没有短板，又有几项特别拔尖，假以时日，会做出很大的成绩的。”

李从一盯着他：“那你们平川想不想签他？”

陈岱川瞬间失笑：“原来在这等着我呢。签人这类事，我很少直接管。你要是觉得他不错，可以直接向你经纪人提议，他会用专业流程进行评测，然后由分公司决定。”

李从一撇撇嘴：“你还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

李从一没说，眼前浮现了一个很久远的模糊影子。

是太子宣慈。

李从一和太子直面的机会不多，但远远地观望倒有过几次，他经常穿着明黄的袍子和身边人说话，有时候就会像陈岱川这样，气场平和但隐含尊贵之气，稳中带傲。

陈岱川和宣慈一样，都有资本稳，有资本傲。他管理偌大一个平川，说着签人这类琐事他不管，带着指点江山的气势，倒也不惹人厌。

陈岱川和李从一住在不同楼层，临到了分开的时间，李从一就挥挥手。

陈岱川喂了一声：“你还没说像谁呢？”

李从一头也不回地说：“不说了，要不然你会觉得我在花式搭讪。”

嘿，你像一千多年前就死了的那位太子。

骗十八岁小姑娘，都说不出这么蹩脚的话。

两天后的晚上是颁奖典礼。

李从一其实没感觉到紧张，因为他把入围的影片都看了个遍，好影片有不少，但方有行的《生物链》在各个方面都非常出色，应该是稳稳的赢家，除非电影展评委的审美和他有很大差异。所以他遇到陈岱川，都没有试图打听一下最后结果。

结果没让李从一失望，《生物链》获得最佳剧情片，方有行获得最佳导演。

方有行上台领奖时哭得稀里哗啦，散场后，和邰行、李从一聚餐庆祝时，还时不时掉两滴眼泪。

“值了，就算赚不到多少票房，卖的婚房也值回来了！”方有行喝得豪迈，醉得也挺豪放，抱着奖杯不住地亲。

他女朋友在一旁直翻白眼：“你再亲下去，以后就别亲我了，我嫌弃！”

李从一正笑着，收到康桥的恭喜信息。

康桥自然喜出望外，不仅替老同学高兴，也欣喜李从一才出道没多久就有影片获得了一个很有分量的奖项，他立即准备下去，提前替李从一这部影片宣传宣传，立一下李从一的精品高逼格人设。

但让康桥意外的是，宣传通稿居然没有取得意料中的正面效果。

西南电影展知道的人不多，很多人乍一看标题，以为是什么分猪肉的野鸡电影节，这种套路实在太多了，他们对李从一团队的宣传嗤之以鼻，只有粉丝在欢天喜地。

而了解电影展的影迷却感到了巨大的失望，认为是资本又一次腐朽了电影的一块净土。

原因居然出在陈岱川身上。

陈岱川是电影展主席，结果最佳剧情片是陈岱川手下一个靠吸毒门快速蹿红、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的明星主演，其中猫腻让人想忽视都难。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蹿红、人气、流量就等同于只有炒作没有实力。

少部分去了电影展看过电影的影迷出来感叹李从一演得很棒，出乎意料的好，电影也是佳作，结果立即被打为水军。

当然，也有人替陈岱川鸣不平，觉得影帝才不是这种以权谋私的人，他出道以来的形象一直是有口皆碑、历久弥正的。

但依旧有影迷义愤填膺，他们认为陈岱川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演员了，他还是一个商人，商人就有逐利的本性。

可能是陈岱川路人缘太好，陈岱川主导电影节奖项的论调被群攻，没能得到大众认同。

愤怒的影迷们只好转攻电影节主办方，认为他们是刻意在巴结陈岱川，毕竟陈岱川已经无偿给电影展站台过三次。

主办方一看参展电影有陈岱川公司的艺人，就将它捧成了最佳剧情片，来讨好陈岱川。或许那电影质量也还可以，但一定对不起最大赢家的位置。

第二天从宿醉中清醒的李从一，看到这些评论，还真是哭笑不得。

李从一合理怀疑，他和陈岱川八字不合。

作者有话要说：

西南电影展的部分原型取自于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这电影展主席有姜文、王家卫等名导演，大使、评委有周迅、徐峥、黄渤、陈坤等实力派，出来的比较有名的电影有忻钰坤的《心迷宫》，我个人很喜欢这部电影，挺不错的，推荐。

另外，名字叫西南，也是因为美国有个音乐电影盛典叫“西南偏南电影节”，这名字挺有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