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猎鹰号星舰内，约瑟夫人单独将喻然叫到房间谈话。

她亲自试探了喻然的精神图景，看到了喻然过去的一些记忆，也感知到了喻然精神深处的痛苦情绪——如莫尔跟协会汇报的那样，喻然前段时间失去父母，受了刺激才觉醒为向导，精神力只有可怜的C级。

她很喜欢这个异瞳少年，初次见面就有种奇怪的亲切感。大概是因为，她的儿子也是个向导，只比喻然小了几岁，她看着喻然，就跟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

约瑟夫人轻轻握住喻然的手，道：“你觉醒为向导之后，没人教你怎么控制精神力，所以你的狐狸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感知不到外界的情绪……别担心，到首都星后我会送你去圣所，那里有专业的老师教你怎么控制精神力。向导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就算你的精神力只有C级，你也可以做很多事情，帮助很多人……”

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母亲在跟孩子说话。

喻然对她似乎没有戒心，精神体小狐狸也跟她的精神体布偶猫愉快地在旁边玩耍起来。只不过，约瑟夫人的精神力很强，她的布偶猫毛发整洁漂亮，体型也比一般的猫大了一圈。相比起来，喻然的狐狸体型就只有它的一半。

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待在一起，画面十分的温馨和睦。

“夫人，我要在圣所学习多久？”喻然好奇地问道。

“圣所只教初级课程，通常是两年。当然，天赋高的向导学起来会更快，也有三个月就毕业的。具体学习多久，还要看你的理解掌握能力。”约瑟夫人顿了顿，道，“你今年才十八岁对吧？从圣所毕业后，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大学，继续深造。”

“太好了。我想去军校读书。”喻然的神色很认真。

“军校？为什么会对军校感兴趣呢？”

“我听说参军的向导很少，但是在前线战斗的很多哨兵都饱受精神失控的折磨，我想为他们做一点事情。”喻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说。

“你能有这份心，真是太难得了。”约瑟夫人感慨道。前线条件艰苦，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哪有在首都星工作那么安逸？愿意去前线的向导太少了，没想到喻然倒是个肯吃苦的孩子。

两人相谈甚欢，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小时。

而此时，陆则轩已经接到了联邦侦查科发来的消息，让他去伦纳德死亡的现场配合调查。

莫尔跟他一同前往，路上，莫尔介绍道：“侦查科这次来了两个人，凯恩，克洛格，他们是侦查科的王牌，精神体分别是猎豹和蝴蝶。这两个人配合默契，查案的经验也非常丰富。尤其是克洛格，据说是侦查科最厉害的审讯官。”

陆则轩问：“他们的老大，朱科长没来么？”

莫尔猜测道：“可能是新年期间首都星那边事情太多走不开？又或者这次案子太简单，不足以惊动那位神秘的科长？”

朱天奕这个人，确实很神秘，陆则轩也只在首都星的某次晚宴上见过他一回。他的精神体是黑蜘蛛，喜欢在阴暗的角落里爬来爬去，他本人也总是神出鬼没的。他这次没有过来，或许是觉得案子不大，派两个手下就能搞定？

陆则轩和莫尔快步来到伦纳德的坠楼现场。

这里已经被警戒线封锁起来，侦查科的两人正在调查。

身为哨兵的凯恩负责勘察现场，哨兵敏锐的视觉、嗅觉和听觉可以捕捉到案发现场的一切细节；而身为向导的克洛格，此时正在跟那些记者们谈话，他极高的精神力可以轻松识破普通人的谎言，得到最真实有效的信息。

在普通人类看不见的世界里，一群彩色的蝴蝶精神体正在飞快地四处侦查——它们在寻找的正是异常的精神波动。只要案发现场有向导存在，或者有向导进行过精神暗示，都可以被他的蝴蝶给捕捉到。

“你确定他是突然从那里跳下去的？”克洛格指了指死者坠楼的位置。

“没错，我也被吓到了！伦纳德长官让我们自由参观，我正在拍照，就听到窗户碎裂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他掉下去了！”

“当时他的周围有什么人吗？”克洛格继续问。

“他的旁边没人，我记得他一个人在窗边抽烟。”

“对啊，当时我们都不在他身边，他肯定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回答着，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凯恩和克洛格对视一眼，就在这时，蝴蝶们第一时间发现了另一位向导——莫尔的靠近。

克洛格转身朝莫尔走过来，伸出手：“莫尔，好久不见。”

莫尔微笑着跟他握手：“好久不见。案子查得还顺利吗？”

克洛格道：“还有一些疑点。”

凯恩也走了过来，道：“陆队，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陆则轩点头：“好的。”

克洛格问道：“昨晚您看见伦纳德的时候，他的行为、或者情绪，有没有什么异常？”

陆则轩冷静地说：“昨晚，异星生物袭击基地，他躲在这栋大楼里，看上去受了些惊吓。我提议他用治疗舱救人，他不太愿意，但最终迫于压力答应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异常。”

陆则轩仔细回忆关于伦纳德的一切，一个贪生怕死的官员，行为和情绪确实没什么异常。

克洛格将凯恩叫到旁边，轻声道：“这些记者没有说谎，他们也不是向导，没有控制哨兵的能力。何况从他们的描述来看，伦纳德坠楼的前一刻精神还是正常的，还有心情去窗边抽烟。”

凯恩道：“案发现场没发现打斗的痕迹，窗口的栏杆也没有被人松动过，排除仇杀和自杀，那就只能用意外来解释了。”

——真的是意外吗？

两人对视一眼，克洛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建议道：“还是谨慎一些。时间线往前推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毕竟这个伦纳德身份不一般，他的叔叔是国会议员，我们得给上面一份挑不出毛病的调查结果，他们才会相信。”

凯恩：“好，走吧。”

两人跟陆则轩道别后，转身离开，去走访伦纳德的家属亲朋。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凯恩和克洛格才来到了猎鹰号星舰上——他们来找喻然。

因为他们查到伦纳德今天上午九点左右在医院接受记者采访，而陆则轩当时正好带着喻然去了趟医院，从医院的病人口中得知，喻然来医院看她，是来跟她道别。

关键在于，喻然是个向导。

这是唯一的，在伦纳德生前，有可能接触过他的向导。

克洛格警觉地看向自己的同伴：“这个喻然，出现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巧？”

凯恩道：“伦纳德坠楼的时候他不在现场。”

克洛格提醒道：“别忘了，高阶向导可以远距离控制哨兵的情绪，目前我知道的最远距离是500米。”

凯恩道：“医院和政府大楼的距离超过两公里，向导也不可能那么远的控制哨兵吧？”

克洛格想了想：“这倒也是，距离太远，精神触手根本够不着。不过，我还是想亲自问一下喻然。”

两人敲开门的时候，喻然正在跟约瑟夫人聊天。

看到猎豹和蝴蝶突然出现，喻然的小狐狸似乎受到了惊吓，缩成一团躲去布偶猫的身后，布偶猫站在它的前面保护它，约瑟夫人也主动起身将喻然护在身后，笑容满面地道：“侦查科的两位，你们好啊，是为伦纳德长官的案子来的吧？”

克洛格道：“看来夫人已经知道了？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身后的喻然。”

约瑟夫人将手放在喻然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她看向克洛格，道：“喻然只是个C级向导，前段时间刚刚觉醒，还不会使用精神力，你们别吓着他。而且，那个伦纳德死的时候，我们喻然根本不在场。这一点，陆将军可以给他作证。”

跟在克洛格身后的陆则轩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跟喻然正在医院。”

克洛格道：“这个我们知道。但向导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在场，我们还需要确认一些细节。”

喻然一脸惊恐：“杀……杀人？”

少年吓得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都因为惊吓而微微发颤，那害怕又委屈的模样，让克洛格一时有种欺负小动物的罪恶感。

旁边的凯恩咳嗽一声，打圆场道：“我们只是例行调查，如果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也不用害怕，我们不会冤枉你的。”

约瑟夫人看向喻然，安慰道：“既然他们怀疑你，你就让他们问几个问题吧。别怕，有我在呢。”说罢又回头看向两位侦查员：“克洛格，你注意一点，下手别太重了。”

“明白。”话音刚落，克洛格突然伸出精神触手，那些触手如同彩色的丝带一样飘到空中——然后猛地贴在了喻然的头部。

突然袭击，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喻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精神世界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无数色彩斑斓的蝴蝶，它们煽动着漂亮的翅膀，在他的精神图景内肆无忌惮地到处飞行，它们像是会繁殖一样，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转眼间，整个精神图景都被彩色的蝴蝶所淹没，它们几乎无孔不入，只要你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都会被它们给敏锐地捕捉到。

蝴蝶的“精神迷幻”，是非常特殊的向导能力。

如同让人服用了致幻剂，会陷入迷茫的状态，做到“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昆虫类精神体的向导，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拥有“成长的能力”。

克洛格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个C级向导，精神体仅有一只蝴蝶，不过他天赋出众，精神力成长的速度十分惊人，去了侦查科短短几年，已经成长为A+级的向导，精神体也从一只蝴蝶，变成了可以大量繁殖的“蝴蝶族群”。

何况他经常面对各种狡猾的凶犯，经历过非常专业的培训，还精通犯罪心理学，知道如何出其不意、攻其软肋。

转眼间，喻然的精神图景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蝴蝶侵占。

这样压迫力极强的“精神审讯”，很难有人不露出一点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