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谋划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打赏和海星。 下章有新角色出场和致远女装。

……

俞尧在办公室收拾书的时候,门被哐哐哐地敲了几下,把其余老师吓了一跳。俞尧叹气,对走到自己面前的学生耐心说道:“敲门的时候轻一些。”

冬以柏道:“叫我什么事。”

俞尧拨开桌子前几本书,找到了一盒铁盒糖,一揭开,发现之前已经被徐致远吃了一半了。他只好从中挑了几块,给冬以柏递过去,问道:“吃糖么。”

冬以柏一头雾水地接过来,疑惑地望着他。

“昨天他们几个都来吃饭了,你和傅书白没来,用这个补上行么?” 俞尧道,“傅书白的份我托桐秋送过去了,差你。”

冬以柏一愣,才记起装模做样来,道:“我…… 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俞尧也没提是什么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枚校徽。冬以柏那枚掉了之后一直懒得找,于是校服的左前胸处一直空着。

“我问院里总务处帮你重新补了一个,” 俞尧顺手给他戴上,说道,“校徽要好好保管,不能丢。” 戴完他拍了拍冬以柏的肩。

冬以柏就像是哑了火,之前的枪药味儿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他这幅一反平常的平静反应倒是引来不少老师的目光。冬以柏躲开他的手,说道:“你说完了吗?”

“嗯。”

他板着一副棺材脸把糖放下,说道:“我…… 我不喜甜,你留给姓徐的吧。” 说完,同手同脚了一瞬,走出门去,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凶狠,又回来把门摔了一下。

老师感叹道:“这小少爷还是老样子。”

俞尧无奈地笑了笑,他这幼稚的行为大概又让他想起徐致远,于是笑容消失时浮现出一些无力来。

说完,他将手中的书本冲起摆好,穿上外套出门去了。

前脚门刚阖上,便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俞先生,这么巧。” 戴着黑帽子的男人笑道,“正好来找您。”

俞尧看清他的面容之后,朝他微微一笑,隐约含着些危险之意,他说:“您好。”

……

“俞先生,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男人说道。

“加上昨天,是第四次。” 俞尧说。

“哦…… 差点忘了。” 男人微笑,望向亭子外的湖水,感叹道,“既明这地方是真的不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将来不知走出多少人才去。”

“人才倒走出去了不少,只是有的学生走得远了,走出了淮市,漂过了大洋,回来却变得越来越难。” 俞尧十指交叉地放在腿上,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道,“牟先生,您也曾是既明学生吧。”

“时代造势罢了,择路也不是您想象的那么容易的,” 这位牟先生知道俞尧意有所指,笑了几声,直接道,“熹华报社的编辑全是国人,刊印的也都是汉字,可决定掌握它的’生杀大权‘的却是日本人。就像是现在,上头一句关停,我这个负责监察处理的就要费劲脑汁地跟李编辑周旋。我难道不想斥那东洋人们一句多管闲事吗?我也想,但是难做啊。”

俞尧不听他感叹,面不改色地继续问:“过去几次您找我是说要限制学生投稿和报道学生活动,需要我来配合。这次牟先生又需要我配合什么?”

“李编辑执拗,非要搞到我和上头都下不来台的地步,” 牟先生叹气说,“现在便只剩两个选择,要么换主编辑,要么停刊熹华日报——当然关停只是唱黑脸的形式话,熹华社是淮市最大的报社,熹华日报也是最大的报纸,牵着舆论的线头,我们这位洋老爷哪儿舍得说关就关。”

“如果贵报社非要辞退安荣,我想一个局外人,无权干涉任何事情。” 俞尧警惕道,“您来找我是有其他事情。”

牟先生一笑,说起其他的事来:“徐小少爷的事最近很令您头疼吧。”

俞尧脸色一沉,脸上全然没有了和善,说:“您是什么意思。”

“小少爷染了些坏病,对您图谋不轨?” 他说,“您一定是知道的。”

“您想多了,” 俞尧冷道,“这好像跟我们谈的事情并无关系。”

“既然您说不是,那就好。我知道这种背德违理之事时,也很吃惊的,” 牟先生笑道,“但愿只是那位同学听错了,或者当时小少爷只是随口开了句玩笑而已。”

俞尧敏锐道:“那位同学?”

“这个可不能向您透漏。” 牟先生只抛出个钩子,打趣道,“不然我们这些打听消息的专业素养往哪儿搁啊。”

俞尧面容沉静地看着他。

“跟俞先生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您,” 他说,“李主编在业内的声望十分之高,加上徐夫人这层身份,让我们的’解聘书‘发得很艰难……” 他压低声音道,“…… 如果能给她的名声沾上些污点的话,无论是通过您,通过他的儿子,我们肯定都是要’全力而为‘的。就像是当初冬先生逼您解聘一样,但这次,可不是小孩子排排练就能应付过去的儿戏了。”

“看来’那位同学‘跟您说的东西还不少。” 俞尧倒是笑了,“您是想让我做什么。”

牟先生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绕道俞尧身后,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那位东洋老爷想结识一下您,望您能拨冗。”

“我并不认识任何’东洋老爷‘。”

“但他认识您,” 牟先生道,“他与我说,他曾在一场晚宴上见过您,您那时在演奏着钢琴,优雅,也美丽极了。他说他第一次见到您时,只觉得惺惺相惜,您一定是他的知音。”

牟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他最近得知您的苦恼,托我转告您,他能够消除您的忧虑,您想在既明待到退休都不会有人发难。同样…… 李编辑也会很’光荣‘地离开熹华社,她想找什么下家,我们都不会干涉。”

俞尧不语,牟先生便留给他自己考量,给了他一张名片,说道:“廿六,也就是三天后,吉瑞饭店会办一场夜会,他希望您能到场。”

说罢,他压低了下帽子,告辞了。

“麻烦您转告他,这真是一份令人反感的见面礼。请他最好在见面前修一修礼仪,” 俞尧取来名片,一只手将其攥成团,放进口袋里,远远地回了一声,“不然我会忍不住亲手教他。”

……

“吉瑞饭店啊…… 是吴桐秋他哥去帮忙的那家?”

“是啊,那家老板姓金,还经常来看桐秋。” 傅书白道。“是他邀请桐秋去参加廿六的夜会的。”

“淮市每隔几个月都会有场大夜会,这个我倒混过几场…… 但关于主办是谁,参加的都有什么人,我还真不知道……” 徐致远一手撑着腮,将身旁的小姐纤细的腰搂过来,轻声问,“你们知道吗?”

小姐们怪他铁石心肠,再过几个月,他就足足够一年没来光顾这里了,来了也不说想念。尤其是他怀里这位当初爬床没有成功的小姐,一个劲儿地嗔这个死鬼薄情寡义,刚枕在他的怀里表演了一个梨花带雨,相思断肠,直到大洋赏到手里才破涕为笑,愿意一口一个 “徐少爷” 地叫了。

徐致远抿了口红酒,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道:“之前追人去了,当然要清心寡欲。”

姑娘们饶有兴趣地问道:“那追到没。”

徐致远不语。

“这还用说吗,” 观察着他的神色,他依在他怀里的小姐拨弄他胸前的纽扣,道,“肯定是那个不识相的不知道徐少爷的好,比起咱姐妹来差得远了,这才重回温柔乡来了,对不对?”

众红花娇柳咯咯地应和道:“是啊。”

“……” 傅书白心想着你们去招惹他就算了,忌讳还一脚踩一个准。于是看了一眼徐致远,赶紧圆场道:“那个我们继续说吉瑞……”

徐致远放下酒杯,忽然把怀里的人扣紧了,小姐娇嗔一声,却感到徐致远的力度很不对劲。被他握着的手臂有些痛了。

“心里是有点难过,” 徐致远笑道,“见过一副美人骨却得不到,只有些轻浮的胭脂俗粉聊以慰藉,放谁谁受得了这落差啊。”

察言观色上无比敏锐的陪酒姑娘立马察觉出他身上低沉甚至有点危险的低气压,空气静了一下。但收了钱,让客人高兴的话还要说到位的,于是哼了一声,离开他的怀里,怨道:“死鬼,怎么失恋了却染了臭文人的味儿,让人听不懂。”

“你哪儿赶得上徐少爷心里的白月光啊。” 姑娘立马随着气氛转变了玩笑的风向,应和道,“瞧瞧,胭脂俗粉。”

“你这俗女人也好意思说我啊。”

见客人有微微缓和的笑意了,场面才有嬉笑怒骂的快活气氛。

被徐致远的低气压逼远了,她们又围到傅书白的旁边来。傅书白进门开始就正襟危坐,好似佛门皈依,遁入空门。见她们有围上来的倾向,双臂往胸前一盘,笑道:“心有家规,恕不奉陪。”

小姐们一片哀声,却宁愿坐在傅书白那里,也不远意去吓人的徐致远哪儿,埋怨道:“扫兴,徐少爷失恋,傅少爷有主,你们来这玩什么啊……”

傅书白下巴一指对面的,无奈道:“问你们徐少爷去。”

“行了,” 徐致远推了一下高脚杯,识趣的赶紧给他续上红酒,他道,“刚才问你们的事,究竟有没有知道的。”

她们回想了半天,话题才回到被扯远了的 “吉瑞饭店” 上。思虑道:“晚会啊……”

“我倒是知道一点,” 一人轻声说道,“只是说出来有点……”

徐致远放到她腿上几块银元:“没事,说。”

“谢谢徐少爷……” 她眉开眼笑道,“我认识一朋友,是梨落坊的主。”

“梨落坊是个民间班子,现在领头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叫做念棠。”

她们其中有人附和道:“哦,念老板,我也认识的。”

“咱淮市租界里那个…… 哪国洋人投资大戏院,刚开张的时候请过梨落坊撑场子,念老板又有本事,差点把经理挤出去,干成那里的一把手。”

傅书白倒是知道这梨落坊,但对这些艺术兴趣不深,于是了解也浅,但也能顺着猜出来:“你是想说他们曾给夜会表演过?”

“是啊,” 姑娘道,“梨落坊自从归念老板管,学了不少手艺,不仅会唱戏,洋舞洋乐器也是精通…… 不然怎么念老板差点接手大戏院呢。”

徐致远:“你继续说。”

姑娘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但梨落坊可不止给那晚会提供表演,还提供兔子——经常光顾那晚宴的大商大官许多都好这口,公开场合人模狗样地正正经经,私下里可就变成妖魔鬼怪了。据说啊这晚会每隔几月就办一次,就是让这群人冠冕堂皇地寻乐的。”

闻者哎呦呦地感叹了一串,只不过重点抓得清奇,嗔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连男人都过来跟她们抢饭吃。

傅书白和徐致远对视一眼,徐致远道:“知道晚宴的常客有谁的吗?”

“金吉瑞算一个,夜会每次换着地方开,只不过这次开在他家了。还有就是冬建树……”

徐致远蹙眉道:“冬建树不是有老婆吗。”

小姐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可不背这污蔑的罪名啊…… 我只说常去的,这晚宴也算上流聚会,学界的商界的政界的大能都有。卖兔子也是在暗地下进行的 ,鲜为人知,常去又不是代表就去玩兔子的。”

“不过我知道一个,” 一个姑娘插话道,“那个工部局总务处的廖德,他肯定是了。”

傅书白一愣,说道:“…… 确定吗,这话可不能乱说。”

“确定啊,” 姑娘道,“念老板总是骂他最是下手没个轻重,他送过去的手下,只要被姓廖的玩过的,要么伤得不轻,要么回来也要躺上一天。”

徐致远和傅书白若有所思,也没了瞎扯的心思,给几位透露信息的姑娘不菲的打赏之后,在这百乐门中浮华的夜色中,披着一身闪烁的灯光离开了。

“金吉瑞和廖德肯定在吴深院失踪之前就是熟人了,不然当初他怎么会让廖德赊账。熟人最难开口要账,他后来去拜托吴深院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傅书白说,“而且…… 金吉瑞虽然也撬不出吴深院的去向,但他对桐秋的照顾我是看在眼里的。这个不能直接证明他和廖德就是’狼狈为奸‘了。”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感觉。” 徐致远说,“你也说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才清。”

“也是……” 傅书白垂下眼睫来,反省道,“我原本觉得桐秋一个平常得也没什么背景学生,被忽然被邀请到那种规格的聚会上,定然有什么不对劲。可知道邀请着是金吉瑞时,警惕心却放下来了。”

“我三天后去夜会上看看。” 徐致远道。

傅书白看着徐致远道:“这事需要告诉俞老师和桐秋吗?”

“当然需要,咱的人都需要告诉。” 徐致远坦然道,“话本看多了吧你,行动前不跟团队互通消息的孤胆英雄,在现实中是没有好下场的。”

“……” 傅书白道,“好。”

“不过我要去晚会这件事不要跟我小叔说,” 徐致远蹭了一下下巴,道,“我可能要另辟蹊径。”

“…… 另辟蹊径?”

“正常地去参宴能打听到什么?不入虎穴,你连虎子的屁股都见不着。” 徐致远说,“我去会会那念老板去。”

傅书白揉了揉眉心,这才知道这少爷跟他大吐完被拒绝的苦水之后拉他去百乐门 “泡女人” 的目的。他说道:“远儿,怎么感觉你失恋之后智商都升华了。”他总结道,“莫不成是俞老师的美色还有降智的能力。”

“呸,老子本来就聪明绝顶,” 徐致远踹了他一脚,道,“还有你,你他妈别一口一个失恋的,要不是听你的建议这么早坦白,我至于……” 大概又想起了俞尧冷漠又执拗的模样,徐致远心一梗,烦躁道:“行了行了…… 滚开,我不想说话。”

“这赖我吗?要不是你先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至于惹出这茬来的么。尽早坦白也是以防夜长梦多,你看,你现在不就没梦可做了吗。”

徐致远指着他,道:“闭嘴。”

“行,” 傅书白抿了一下唇,但又没忍住继续说道,“那俞老师你还追吗。”

“比他年轻漂亮的多了去了,我几天就能找一个,保底还有爹妈介绍的亲事。” 徐致远一副坦然自若,收放自如的模样,说道,“我从来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真的?” 傅书白双手一摊,夸张道,“我看你刚才一派’心倾美人骨‘的言论说得那么好听,看上去’吊死‘症状不轻。”

“闭嘴你个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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