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熬了一宿研究数学建模竞赛试题,第二次见到崔皓飞,刑鸣明显有底气多了,跟他一起埋头研究“公务员养老险的改革问题”。刑鸣对上节目的事情只字不提,崔皓飞也不主动松口,但俩人还挺有默契,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呢,聪明人大多还是爱跟聪明人打交道。

刑鸣临走时,崔皓飞突然开口:“其实你也是基佬吧。”

刑鸣不假思索,立马否认:“我不是。”

“不是?你骗谁?”崔皓飞斜斜睨他一眼,一脸怀疑神色,“你看你的腿,那么好的腿型却合不拢,还有屁股,也不是直男的样子。”

刑鸣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下身。

“骗你的。”病床上的崔皓飞仰面大笑,挥手说,“你明儿再来吧。”

可刑鸣第三次敲开崔皓飞的病房门时,这小孩儿的态度竟陡然一转,他摁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同时大喊大叫,让刑鸣滚出去。

离开医院以后刑鸣心情欠佳,回到办公室又听阮宁汇报,报上去的选题被打了回来,总编室的人还是那个意思,新节目得遵循两个字,稳妥。

刑鸣返身就走,显是要去总编室一争到底。

总编室的领导叫王泊舟,新闻中心的人以前管他叫王疯子,后来又管他叫王编辑。王编辑北大哲学系毕业,看着很有些老派知识分子的派头,啤酒瓶底的眼镜,头已经秃了。虽说平日里不苟言笑,一板一眼,但据传年轻时也是个牛人,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带着相机上过前线。单枪匹马深入阿富汗腹地,跟当地的抗苏武装一起扛着老式步枪打过苏联坦克,带回国的照片比美联社拍摄的都更罕见珍贵。

一个后辈如此咄咄逼人,王编辑当然生气了,你谁的徒弟?敢这么放肆地说话?苏清华?难怪了!苏清华除了轻狂还有什么?就只会误人子弟!

刑鸣连着两宿没阖眼睛,是真正的眼皮子都没磕一下,又被姓崔的小子摆了一道,脾气原就冲到极点,一听见这话立马戾气增长,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最后王编辑被他呛得险些心脏病发,抖着一双手就往嘴里塞保心丸。

知道再下去得出人命,刑鸣只得闭嘴,退出总编办公室,砰一声砸上了门。

老陈看见刑鸣青着脸从总编室的领导办公室出来,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什么,放松,放松。今儿晚上你们组都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吧,天天在工作室里熬着,以岗为家也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刑鸣满面狐疑,不能理解,也不殷勤。他踏出总编办公室的大门时就已经冷静了,王泊舟瞧不上苏清华,但从本质上讲,疯子和狂人仅隔一线,他们疯起来相似,狂起来也差不多,他们的理想不合时宜,肉体都已腐朽。

刑鸣敬重这样并同情的人,这样的……烈士。

“为什么?生日会嘛,我已经请示过虞叔了,虞叔说这阵子大伙儿筹备新节目也挺辛苦,找个机会一起热闹热闹也好。”

记得老陈以前就提过一回,但他忘了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他忙起来六亲不认,哪里可能记得这些琐碎。

“好好放松一下,成天绷着一张脸,真当自己是冰雕的?”老陈轻拍刑鸣肩膀,留下一句“今晚虞叔忙完了他的事儿也会到场”,就走了。

刑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踩进玻璃门,阮宁跑来请示:“老大,晚上的生日趴得闹到凌晨,我们组准备什么礼物好?”

刑鸣转过身,瞧见一组二十来个人巴巴地望着他,神态一个比一个殷切。有的黑了,有的瘦了,这阵子大伙儿确实辛苦,一个个都星行夜归,在办公室里熬干了骨头。

他心头一暖,一直板着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不必破费准备,别闹得太狠,让我早点回去睡一觉就好。”

“可是……老大……”阮宁一时犯蠢,“明天不是骆优的生日么……”

刑鸣马上明白过来,昔时因,今日果,老陈这种人哪那么容易杯酒释恩仇,逮着机会就得恶心你,还非得往死里恶心。

刑鸣处变不惊,顺着阮宁的话,就手表领带之类的礼物跟他扯两句,话未毕,抬眼就见一个人朝自己走过来。

刑鸣很难得被一个男人惊艳——当然女人也不容易——打小活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三次。第一次是很小的时候,许是刚进小学,在电视上看见罚球线上飞身扣篮的迈克尔·乔丹,空中漫步如履平地,他当场目瞪口呆惊为天人;第二次是来明珠台找后期组长算账,人群之中一眼看见虞仲夜;第三次就是现在。

骆优朝他走了过来。

骆优穿的是白西装白西裤,白色之于男人很安全,但也很挑人,尤其这样一身白,人若长得逊一点,就会陡生廉价与平庸之感,仿佛婚礼上的傧相或司仪。

但骆优不会。他就像被舞台追光灯笼着照着,烘着托着,好一个光芒熠熠的角儿。

“晚上你来吗?”骆优径直走向刑鸣,客客气气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个道歉。晚上我先自罚三杯,然后咱们不醉不归。”

“怕是去不了。”刑鸣同样客客气气地答,“事情挺多,我得在五一前赶制三期节目,没剩多少日子了。”

“可我听老陈说,咱们同一天生日?”骆优扬眉一笑,声音也稍稍拔起,“不趁这机会,一起庆祝庆祝?虞老师也会来的。”

一整个办公区的人该是都听见了,阮宁率先“啊”了一声,别的人也似一下开了锅,窸窸窣窣地交流。

骆优身上的香水味偏浓了些,与那声“老师”一起扎入他的肺腑,刑鸣稍皱了皱眉,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只说:“我不喜热闹。再说,事情也确实多。”

骆优不再勉强,反把目光投向阮宁,笑着问他:“小帅哥,会开车吗?”

“会是会,就是有证龄无驾龄。”阮宁讪笑,“手生得很。”

“没事儿,会开就行。我一会儿要开会抽不开身,可我的助理还没到职呢。”骆优摸出兜里的车钥匙,抬手抛给阮宁,“我有东西要给虞老师,麻烦你替我去取一下。”

看清楚车钥匙上的“跃马”标志,阮宁兴奋得简直傻了,嚷嚷道:“法拉利哎!你就不怕我蹭一下,刮一下?”

“蹭了刮了都算我的!”骆优大喇喇地笑,抬手在阮宁后背拍了一下,“地址回头发你,快去吧。”

也不与骆优继续客套,刑鸣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下颌微抬,腰杆笔直,整个人都如最精美的瓷。

新闻中心几百号人,不可能都去给骆主播捧场,但不去的也沾了他的光,难得提前下班回家。大办公区很快空无一人。

傍晚六点,窗外彤云朵朵暮色将至,鸟在啁啾狗在吠,刑鸣一个人在自己办公室里加班,审阅这两天为艾滋病专题片补录的内容。

晚上十点半,天黑透了,鸟归巢了,狗回窝了。刑鸣处理完片头与片尾的字幕,决定今天不再熬夜,找个地方自嗨一下。

工作时手机调成了静音,看见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继父向勇,刑鸣盯着手机屏好一会儿,随后清空了来电记录。他原想去苏清华那里,可苏清华身体不好,一般这个时候已经睡了。刑鸣一时没了去处,只得开着车瞎转悠。

也不知怎么,竟开车到了一家夜市大排档的附近,熟悉的红色塑料大棚映入眼帘。

麻子老板还认得刑鸣,立马给他挑了一个空座。权当自己给自己庆生,刑鸣点了一碗臊子面,吩咐少放葱花儿,面条得煮得筋道点。

明明滴酒未沾,可莫名有些熏熏然,困得睁不开眼。趁着臊子面还没端上桌,他就趴在桌上,闭着眼睛打小盹儿。

麻子老板亲自端面上桌,可发现人已经睡着了,用挺大的力气推了一下,竟还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推他喊他都不管用,一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都快泡烂了,人还是没醒,麻子老板有些担心,又不敢下重手得罪,于是给老林去了个电话,开玩笑地问是当头泼冷水呢还是你来把人弄回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老林正手握方向盘,他驾驶的宾利刚下高架,一路直奔骆优的生日派对。

挂了电话之后,老林向虞仲夜汇报说刑鸣在麻子那里,多半是又喝多了,怎么都叫不醒。

虞仲夜问老林,语气很淡:“听说今天又跟人呛了?”

老林知道虞仲夜说的是谁,笑了笑:“我也是听人说的,刑主播在总编室跟王编辑闹了一场,左右都瞧见了,这么没大没小,影响确实不好。”

虞仲夜仰面闭上眼睛,养神片刻,说,去看看。

“这都已经快到了。骆主播既然诚心请你,不去是不是不太好。”老林没白跟着虞台长这么些年,深知这人与人的分量大不相同,提议道,“要不这么着,虞叔,我先送你去生日会,刑主播那儿我去接就行——”

虞仲夜打断老林的话:“先去接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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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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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哟哟哟,老男人良心发现了啊,终于知道鸣鸣与众不同啦

    淹死的蜜蜂 2023/05/05 01:10:52 回复
  2. 哟哟哟,老男人终于开窍了:-D

    陳時遷 2023/08/28 13:47:27 回复
  3. 服了,这个文真的挺让人失望的,本来起意挺好,文笔也不错,之前几次暗讽也是恰到好处,结果最后还是通讯录……没意思了,说实在的中国在通讯录这方面做的够可以了,官方态度就是不提倡不宣传不歧视。我以为大家看现在欧美的LGBT就能看出来这种东西强调过度对社会没好处,说白了中国本土几乎不在乎这个事。

    匿名 2023/11/11 22:15:00 回复
    • ……可能你年纪比较小吧

      酸苹果 2023/11/19 16:13:25 回复
    • 没看懂上面的通讯录的评论。

      1234567 2023/12/21 22:22:28 回复
    • ……不太懂lsss你的意思,中国大陆txl还是不可婚的不是吗?这难道还不是歧视?
      欧美他们那边连保护环境都能演变成过激组织,跑到卢浮宫往艺术品上泼罐头汤的。我就不说之前的Me Too男女平权运动了,连素食主义者都有过激的跑到KFC里泼番茄酱的
      他们的过度强调和主题是什么根本没有关系,本质上只是被政【)客利用的无知青年

      白昼 2024/02/03 21:25:31 回复
    • 而且这篇文是2016年写的,那会对txl的看法可没现在这么宽容,其实就现在也有很多人在现实里崆峒的啊

      白昼 2024/02/03 21:28:3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