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特兰州诉卡巴·斯特莱德案 01

(天色阴沉的早晨,维斯特兰州立法院的台阶之前。红蓝交替的警灯闪烁,警察们站在法院前徒劳地维持秩序。台阶之下,群情激奋的人群挥舞着手中的示威条幅和写有抗议语句的牌子,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电视台主持人混迹其中)

(塔利亚·斯托克举着话筒站在摄像机前,身上穿着干练的灰色西装)

塔利亚:各位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塔丽亚·斯托克。今天维斯特兰地方电视台为大家带来特别节目,带大家目击维斯特兰州诉卡巴·斯特莱德案现场——现在是五月三日早晨八点四十分,第一天的庭审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假设斯特莱德被指控的罪名成立,就证明他作为老汤普森先生在红杉庄园的负责人,长期参与到强迫儿童卖淫的可怕勾当中去;而已经有几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士向我们指出,作为证人的受害者们指证了几位参与性侵的红杉庄园俱乐部成员,一位受访者告诉我们,参与此案的人中有些人“身份显赫、令人无法想象”……现在我们可以看见,州立法院的前面早早就挤满了抗议的人群,由于法律界人士对这次庭审的结果大多不乐观,本地居民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引起陪审团的重视。

(镜头转向抗议的人群,其中一位女士向镜头高举她手中的牌子:牌子左侧画着一个哭泣的小孩,右侧用血红的大写字母写着:“让恋童癖烂在监狱里!”)

塔利亚:这些示威活动在这星期已经造成了三起暴力事件,导致两位警察在事件中受伤。维斯特兰警察局呼吁民众们对这次的审判保持冷静——

(正在这时,现场的记者们忽然喧闹起来,两辆警察艰难地穿过人群,停在法院门口)

塔利亚:啊!斯特莱德到达了现场!我们能看见他被从警车里带了出来——他看上去非常平静,我甚至可以把他形容成是“气定神闲”的。如大家所知,斯特莱德的保释请求在审前听证上被驳回,但是看上去这近一个月的牢狱之灾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太大影响……当然,他这样的表现似乎让在场抗议的群众更加愤怒了。

(人群大叫着什么向从警车里走出来的卡巴·斯特莱德涌去,又被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们拦下。斯特莱德在身边警察的簇拥之中,面带微笑地踏上了法院的台阶)

引用自:《斯特莱德案:抉择与秘辛》

作者:约翰·加西亚

出版日期:2018-03-15

卡巴·斯特莱德案之所以引起了如此惊人的关注度,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性侵儿童”、“强迫卖淫”这样耸人听闻的字眼,也不仅仅是因为辩方律师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做出的无罪抗辩决定。真正引起了本地人的关注和恐慌的是,在此案发生之后,我们终于不得不直面这样一个问题:这样的黑手悬在我们的孩子头上多久了?

维斯特兰的人们人人都熟悉菲利普·汤普森——这个家族自独立战争前后就已经在维斯特兰扎根,他们的祖先作为南北战争中的英雄、铜像伫立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而已故的老汤普森本人,除了其旗下的《维斯特兰每日新闻》之外,最深入当地人心灵的还是他在慈善方面的不懈努力。这位富豪在维斯特兰本地建立了无数图书馆、学校,每年都花费大量金钱用于对当地福利院的资助。

而此时此刻,每个关系斯特莱德案的人心中都难免升起这样一个疑问:老汤普森资助福利院到底是为了什么?除了慈善本身,他是否有更多的、更不可言说的目的呢?

倘若被判定卡巴·斯特莱德确实有罪,就意味着维斯特兰人心中的大慈善家,已故的老汤普森先生正是一手建立起这人间地狱之人,而那些在镁光灯下觥筹交错的上流社会人士,背地里其实生着魔鬼的面孔。

在斯特莱德未在此案中留下任何可以构成证据链的物证的情况下,给斯特莱德定罪变得格外艰难。他的律师团队做出无罪抗辩的决定不令人惊讶,任何人在这种形式一片大好的情况下都想要拼搏一把——到了此时,能左右斯特莱德量刑的似乎只剩下陪审团成员的道德层次,以及他的律师到底有没有一根银舌头。

以我们以往的经验来说,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显然是能言善辩的佼佼者。

而在这样的时刻,令人敬佩的检察官华莉丝·哈代女士,担起了令这些恶魔锒铛入狱的重任——虽然就可以预见的结局来说,这必然是徒劳而无望的——她在庭审时做出的开庭陈述声情并茂,令人备受震动。

“当WLPD的警官和SWAT小组突袭监禁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被关押的建筑物的时候,你们眼前的这个嫌疑人正在现场,并且试图逃离。”华莉丝·哈代女士在开庭陈述中说,“现在,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红杉庄园是一片以折磨、性侵儿童为乐的人间地狱,至少有六名未成年人在庄园中死亡,而红杉庄园的管理人卡巴·斯特莱德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目的是以最公正、最严谨的态度决定这名嫌疑人是否有罪;你们或已经为人父母,或者将会成为孩子的父母,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有孩子——不要辜负这些受害的孩子们的期盼,而正是你们眼前的这个人毁掉了他们的一切。”

不知道这位严肃坚强的检察官在进行这段开庭陈述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她叫克莱拉,一个还不到十一岁的小女孩。作为检察官和警官的孩子,这个女孩遭遇了太多本不应该遭遇的危险,相信我的读者们都知道她和灭门屠夫之间那段可怕的往事。

而这个小女孩的救世主,童话里的屠龙英雄,正坐在被告人的身边。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辩方律师,此时此刻正注视着检察官,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

这些现实似乎总可以用来说明这样的道理:天使的面容之下藏着一颗魔鬼的心,正义总是来得太迟,如此等等。人们总是希望克莱拉这样的孩子、像米达伦这样的孩子能永远保持纯洁的心灵,但是残酷的现状也总令人失望。

哈代:请说出你的名字。

证人1:我叫做米达伦·普尔曼。

哈代:米达伦,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去年十二月十日发生的事情?

证人1:呃,那天我跟往常一样放学回福利院——我所在的福利院在索米尔镇,学校离福利院很近,所以我往常都是跟几个住福利院的同龄孩子一起回家。但是那天我是自己回去的,弗莱德他们先回去了,为了装饰圣诞树……所以我自己去了镇上的书店。等我从书店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就想抄近路回福利院。然后,走到莱特街附近的时候,有两个男人拦住了我。他们两个手上都拿着刀,其中一个脸上有很大一块刺青。

哈代:其中一个是图中这个人吗?

(展示出一张尸检照片,解剖车上躺着一个脸上有一大块刺青的男人)

证人1:(仔细辨认)是的。

哈代:在你这次遭遇袭击之前,曾经在任何地方见过这两个人吗?

证人1:从没有,但是之前的两个星期我上学、放学的途中,有的时候我会感觉被人跟着……你们了解那种感觉,有人跟随在你身后,但是你回头之后又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物。但是我不能肯定就是被这两个人跟踪的……我甚至不肯定真的有人跟踪我。我是说,那个人脸上的刺青是很明显的,如果我见过他,我就一定能认出他来。

哈代:我明白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证人1·:他们用刀子把我逼到了墙角、抓住我按在地上,然后用布袋罩住了我的头,紧接着把我绑起来扔在了一辆车的后备箱里。

哈代:在这个过程中,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别的人在吗?

证人1:(迟疑地)……我不太确定,那个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周围十分昏暗。不过,在他们把我按倒之后,我看见街口的路灯下面站着一个男人。

哈代:能描述一下这个男人的相貌吗?

证人1:我估计他大概有一米八左右,金发,身材稍微有些发福。我记得在路灯之下,能看出他的头发有些稀疏。但是因为他是逆光站着,所以脸上全都是阴影,我没有看清楚他的具体长相。

哈代:也就是说,这个出现在绑架现场的男人,实际上和本案的被告人体型十分相似?

阿玛莱特:反对。法官大人,这是具有诱导性的,到目前为止并没任何证据能证明哪天斯特莱德先生出现在索米尔镇。

法官:反对有效。哈代女士,请您重新措辞。

哈代:米达伦,(她停顿了一下)你能辨认出现在坐在被告席上的是否是你被绑架那天晚上看见的人吗?

证人1:……(迟疑地)我不确定。他们的提醒看上去非常相似,但是当时我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我不确定。

哈代:好的。那么,今年三月三十一日发生了什么?

证人1:那天我本来和往常一样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些人把他们抓来的孩子都关在一个建筑物的地下室里面,是用木板单独分开的隔间,隔音效果很不好。所以我能听见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到了下午,一个平时负责看守我们的男人把我和其他孩子都从各自的隔间里轰出来,把我们关在另外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和我一样遭遇的其他孩子们。

哈代:除了守卫们,你还看见了谁?

证人1:罗文先生。他好像是这些守卫的老板,差不多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在地下室里转一圈、视察孩子们的状况。实际上我没看见过他的脸,但是会听见他站在走廊上大声训斥别的孩子的声音,所以我很肯定来的那个人的罗文先生。

哈代:他一直和别的守卫一起留在房间里吗?

证人1:不,他只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并且不停地看表。然后他对那些守卫说,“准备得都差不多了,我会带斯特莱德先生来看一眼。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凌晨就出发。”……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只剩下守卫看着我们。

哈代:他没有再回来吗?

证人1:没有。其他守卫轮流看守我们,直到晚上,忽然有另外一个男人冲进屋子,对当时负责看守我们的人喊道:“条子要来了!老大让我们先带这些小孩走!”——然后他们就把我们带出了房间,想要把我们赶进一辆箱型车里。

哈代:你认为,这个来报信的人口中的“老大”是指罗文吗?

证人1:我想不是。这些看守从来都只叫对方“罗文先生”,因为他们也经常在我们附近谈起他,我从没有听过他们叫罗文先生“老大”。

哈代:所以你是否认为,这些看守口中的“老大”另有其人?

证人1:我认为是的。

哈代:好的。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法官:阿玛莱特先生,到你提问了。

阿玛莱特:普尔曼先生,在你和其他孩子被关押在郊区的教会福利院旧址的时候,最经常遇到的人是谁?

证人1:我们被关的小隔间里,每扇门上都有一个小窗口,守卫们是从那里把食物推进来的,所以其实我们也看不清他们的脸。每星期差不多有一次,我们能听见罗文先生来巡视一圈。

阿玛莱特:你之前说罗文说话的声音很大,但是你实际上并没有见过他的脸,那你是怎么确定他是谁的?

证人1:守卫们会叫他的名字,我听见他们叫他“罗文先生”。况且后来他被捕之后警局的警官们给我听了他的审讯录音,我很确定他和每周出现在屋外的人是同一个声音。

阿玛莱特:守卫们和罗文在屋外的时候,进行的对话都是什么样的?

证人1:守卫们向他汇报每星期的情况,而罗文先生向他们安排事情——(吸气)嗯,下次“晚宴”带哪个孩子去参加,或者谁“如果再试图反抗就狠狠揍他一顿”,什么的。不过当然啦,一般“被狠狠揍”的那个人都是我。

(陪审席里迟疑的、稀稀拉拉的笑声)

阿玛莱特:罗文曾向守卫们传达过别人的命令吗?还是说他的所有安排都是以“我”为主语?守卫们跟他的谈话中透露出他们有其他领导者的意思吗?

证人1:……没有,罗文先生自己安排所有事情,守卫们也从没提到过别的人名。除了我们被救的那天晚上,他们……

阿玛莱特:但是实际上,你客观上并不能确定那天晚上守卫嘴里提到的那个“老大”就真的不是罗文,对吗?

证人1:可是——

阿玛莱特:在紧急情况下,他们确实有可能用“老大”称呼罗文,不是吗?

哈代:反对。阿玛莱特先生,这种文字游戏并没有意义——

法官:请肃静。阿玛莱特先生,继续。

阿玛莱特:所以,普尔曼先生,尽管因为“守卫们从未叫过罗文‘老大’”,所以你主观上推断当时他们称呼的应该是不在场的另一个人,但实际上,你也不能判断他们指的究竟是谁,对吗?

(漫长的停顿)

证人1:……是的。

阿玛莱特:那么再让我们谈谈之后发生的事情吧,你被带到过红杉庄园去吗?

证人1:去过。两次。

阿玛莱特:你和红杉庄园的那些俱乐部成员有任何接触吗?——或者说,他们侵害过你吗?

(旁听席中响起窃窃私语声)

证人1:(漫长的沉默)不,没有。(停顿)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年龄偏大了,两次都没有人选择我。我只是留在庄园一层的一个小房间里等候,后来就被他们带回去了,没有见到任何俱乐部成员。

阿玛莱特:……好的。(停顿)我明白了。(停顿)那么,你在两次去红杉庄园的经历中,也都没有碰见过卡巴·斯特莱德是吗?

证人1:是的。

阿玛莱特:那么罗文呢?

证人1:两次都是看守蒙住我的头、把我塞进汽车后备箱里带到红杉庄园去的,罗文先生在庄园等我们,我被带上庄园台阶的时候,能听见他的声音。

阿玛莱特:意思是,你无法指证罗文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斯特莱德先生,在红杉庄园的俱乐部成员们侵害孩子的时候,出现在案发现场对吗?

证人1:……是的。

阿玛莱特: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引用自:《对斯特莱德案定罪问题的一点浅见》

作者:奥斯卡·索尔米亚

发布日期:2017-05-01

此案的难点在于,警方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卡巴·斯特莱德参与到红杉庄园的犯罪中去——要么他是个十分谨慎的罪犯,要么他就确实是无辜的。

在检察官办公室以绑架、性侵儿童、强制卖淫、非法监禁等多项罪名起诉斯特莱德之前,WLPD和本地罪证实验室的相关人员进行了工作量巨大的取证行动;到目前为止,可以确定的事实是:没有一个人证能切实地证明斯特莱德参与到以上有关儿童的犯罪中去,他或许确实组织了红杉庄园中的某些非法卖淫活动,但是按照他本人的证词,与那些恶童受害者有关的所有犯罪都是他的秘书罗文“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

对此案不甚了解的旁观者可能会感觉到这种控诉听上去匪夷所思,那是因为他们忽略了案件的许多细节支出:拘禁那些孩子过程中的一切收益都是由罗文本人支出,郊外用于监禁的建筑物租赁合同也在罗文名下,在案发现场被捕的所有打手都一致供认罗文本人就是雇佣他们的老板。

鉴于目前控方能拿出的证据只是几个证人模棱两可的证词,怀疑除罗文之外红杉庄园的罪案还有其他主使者,但是它们无疑都不算是决定性的证据——控方依然在这方面试图尽到他们的最大努力,但是到现在为止,这种努力只像是一种无用的挣扎。

因为另一方面,甚至罗文本人也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在斯特莱德案开庭之前,他就已经与检察官办公室达成了认罪协议,在他的证词中,他承认自己“被欲望蒙蔽了双眼”,是红杉庄园这起可怕的案子唯一的主使者。他承认自己与庄园的某些俱乐部成员达成了一致(但是他拒不供认这些成员的名字),在斯特莱德管理的疏漏之下秘密地向这些成员提供可供“玩赏”的儿童。

按照宪法第五修正案赋予罗文的权利,他完全可以不在斯特莱德案中作为证人出席庭审,但是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是,罗文也会作为辩方证人出现在庭审之中,以此来证明斯特莱德是无辜的。

虽然现在的主流看法是,罗文这样做是为了给自己的老板顶罪,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不能放到台面上讨论的秘密交易。但是无疑,假设罗文做出这样的认罪证词,对陪审团决定的左右程度绝对是巨大的。或许,尽管检察官办公室一番努力,斯特莱德本人也最多以包庇罪犯之类的罪名获罪。

对于此案我们都能预见到的那种结果,可能很多人都会感觉到十分失望,这也是近日维斯特兰市频发游行示威的根本原因。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在此案发生之后都不会认为卡巴·斯特莱德是无辜的,但是仅凭现在的证据,也不能肯定他“绝对”有罪,而在不能百分之百确认这一点的情况下,陪审团不能轻易地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和自由。

此时此刻,我们不需要再另外花时间论述“疑罪从无”或“程序正义”,斯特莱德案的判决结果将是一种有缺陷的法律程序必然产生的结论,也是法律为了能保护大多数人的权益而导致的一种必然后果。

哈代: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证人2:娜塔莉·米尔科夫。

哈代:米尔科夫女士,你从事什么工作?

证人2:我在东区经营一家夜店,嗯,或者说一家酒吧,没有什么差别——(停顿,语气紧张)完全合法的那种。

哈代: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吗?

(华莉丝·哈代向证人出示脸上有刺青的男人的照片)

证人2:认识,他的名字叫迈克尔,是我的酒吧的一位……保安。(停顿)是这样,因为大家都知道东区的治安非常糟糕,所以我不得不雇佣一些人来维持酒吧的秩序。

哈代:他只打这一份工吗?

证人2:不止。他私下似乎爱好赌博,把自己的生活搞得特别拮据……因为我的酒吧给他们订的是轮班的制度,所以他也不是每天都要上班——他有的周末会跟其他人倒班,我之前问过一次,他说他要去郊外的红杉庄园“看场子”。

哈代:他向你具体描述过他的工作吗?

证人2:呃,我们都知道红杉庄园是一个有钱人的俱乐部,这事在圈子里一直挺出名……所以说我也没有细问,他只是说他在红杉庄园组织的宴会期间需要“集中精力,免得有些人乱来”。

哈代:米尔科夫女士,我们需要更加具体的描述。您口中的“在圈子里一直很出名”指的是什么?

证人2:嗯,我的意思是,很多人实际上都知道红杉庄园这个俱乐部……他们经常组织“宴会”是吧?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酒宴,而是那些有钱人和……“高级交际花”们,呃,也是男妓和妓女们,寻欢作乐的宴会。所以我猜迈克尔就是负责给这样的宴会维持秩序的打手。这很合理,不是吗?毕竟,难道那些有钱人真的会建一个俱乐部用来跳交谊舞吗?

(笑声)

哈代:我明白了,所以他提到过自己的老板吗?关于斯特莱德先生?

证人2:他说过几次,他说过斯特莱德先生“像报纸上的照片一样盛气凌人”、“擅长指示别人干活,喜欢大呼小叫”,但是也还说他“报酬给的十分丰厚”。

哈代:所以说,你能确定迈克尔的意思是他的雇主是卡巴·斯特莱德本人?而不是红杉庄园里的其他人,比如说罗文?

证人2:是的,我很确定。他有一次跟我提到罗文先生,说他是“斯特莱德的秘书”。

哈代:好的,我的问题问完了。

法官:阿玛莱特先生。

阿玛莱特:米尔科夫女士,您跟迈克尔具体是什么关系?

证人2:啊?抱歉?

阿玛莱特:我是说,您和他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还是恋人?或者是亲人?

证人2:什么?不!我只不过是他的雇主而已。

阿玛莱特:所以,迈克尔会告诉您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吗?

哈代:反对!这个问题和本案并没有任何关系。

法官:不,我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证人2:他当然不会跟我说所有事情,我是他的雇主,又不是他的妈妈。

(笑声)

阿玛莱特:我们的律师团队询问您的酒吧的工作人员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们,去年年底您曾和迈克尔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吵,还威胁要开除他,您记得这件事吗?

证人2:是的。呃……(停顿)我们当时吵架是因为我偶然得知他私下帮西区的“独眼”帮干活,就是打架什么的,我不想让他卷进这种麻烦事里去,这有可能给我经营的店也带来危险,所以……

阿玛莱特:他是背着您去干这件事的?

证人2:是的。

阿玛莱特:您和他争吵的时候,他是否抵赖了?既然你们的关系仅止于工作层面,他又有欺骗您的前科,那么这次他抵赖了吗?

证人2:……是的。

阿玛莱特:也就是说,迈克尔此人有背着你接下其他违法工作的前科,是吗?就算是他跟你说了他为红杉庄园看场子,并且称斯特莱德为“老板”,也不能肯定这就是事实;他有可能实际上受雇于他人,但是为了掩人耳目选择了另一种更有可能的说法,并且在这件事上欺骗了您;毕竟,他曾有为了自己的违法行为欺骗您的前科,对吗?

证人2:……是的。但是我不认为他这次就——!

阿玛莱特: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法院门前的人群并没有散开,反而有越聚越多的趋势。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越来越多的记者把手中的器材对准法院的正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塔利亚·斯托克依然神采奕奕地站在镜头前面,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塔利亚:中午的休庭时间就快要到了,由于这场庭审禁止录像和拍照,在旁听庭审的少数记者朋友们把采访结果发布之前,我们对这次庭审的状况一无所知。现在,我们可以看见记者和示威的人群都在等待法官和检察官们和辩方律师们离开现场;今天上午的庭审中有一些未成年人证人到场,为了保护他们的隐私,他们无疑会从更隐蔽的其他出口离开法院……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骚动,随着镜头的拉近,可以看见有不少人从法院正门处走出来,正是辩方律师团队的成员)

塔利亚:我们可以看见辩方律师们已经离开现场了,为首的那位先生是A&H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霍姆斯先生,他面带微笑,显得十分轻松,这是因为上午的庭审对斯特莱德来说十分有利吗?他身边那位是此案的首席辩护律师赫斯塔尔·阿玛莱特——

(人群试图越过警察的封锁线尽量向走出法院的众人的方向簇拥过去,相机的闪光灯闪烁成一片银白色的海洋。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向那个方向叫嚷着什么,抛出一个个问题,指望得到辩护律师们的回应)

一个男性的声音:——为什么选择要为这种案子辩护,道德——

(镜头继续拉近,可以看见霍姆斯正笑容满面地面对着记者们,在警方的奋力阻拦之下颇有闲心地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霍姆斯:……参与最困难、最典型的案件审判,是我们律所一贯的宗旨。我希望律所的所有成员都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律师”,我希望他们可以抛弃偏见、顶住律师协会向他们施加的压力,参与到最有挑战性的辩护工作中去……我的老朋友阿玛莱特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吧?

(阿玛莱特看了霍姆斯一眼,奇怪地停顿了一下)

阿玛莱特: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一个女性的声音:(喊叫)也就是通过为并非正义的一方辩护,为他们争取胜利,来获得成就感——!

阿玛莱特:(声音冷淡地)法律层面上的公正追求的不是最终结果,而是整个过程,女士。

(嘈杂)

一个示威者尖锐的声音:我替你感觉到羞耻!那些孩子是无辜的!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你的孩子的身上,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亲近的人的身上,你还怎么能就这样冷血地站在这里——!

(人群中一阵混乱,警察竭尽所能地维持秩序。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和他的同事们站在稍高的台阶上,人群聚集在台阶下方,无数张开的双手和举着写着鲜红字母的示威牌子在空中挥舞,就好像嶙峋的干枯树林或者起伏不定的大海。阿玛莱特站在高处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

塔利亚:(被人群挤得踉跄)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

(忽然爆发的“砰”的一声巨响:一个警察被冲撞的人群逼得不得不向天空鸣枪示威,人群爆发了海啸一般的骚乱)

塔利亚:上帝啊!刚才那声一声枪响吗?

(可能是一个人撞在了摄影师身上,镜头疯狂地摇晃)

(黑屏)

注:

[1]华莉丝想要证明红杉庄园的业务是斯特莱德一手操持的,对方一开始就对一切知情。所以就得证明绑架、抛尸小孩的人都是斯特莱德亲自雇佣的。

绑架米达伦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长得没什么突出特征。没查出是谁,另外一个就是迈克尔(刺青男)。刺青男除了负责绑架米达伦之外,还负责第六起河道抛尸案的抛尸工作,结果因为抛尸被阿尔巴利诺顺藤摸瓜找到了,问完情报就杀掉了(见《血泉 03》)。结果导致现在控方没有人证,只能迂回地证明刺青男和斯特莱德之间是雇佣关系。

赫斯塔尔不知道阿尔和刺青男之间的事情,当时阿尔没跟他细说。

[2] 《对斯特莱德案定罪问题的一点浅见》部分的有些内容和下文中的一部分对话来自于《我与辛普森案首席辩护律师的一次长谈:关于辛普森案及美国法律真相》一文中艾伦·德肖维茨的观点。写这种自己完全不擅长的法律领域真的是太难了,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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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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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但是你写得很好啊!

    Apple 2023/05/24 21:31:25 回复
  2. 钢琴师真是诡辩天才

    甜甜天 2024/04/01 19:49:2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