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的祭坛 06

约翰·加西亚是同SWAT的成员们一同赶往现场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真正报名参加FBI学院的筛选之前其实看过相当的、充满幻想性的虚构情节的影视作品——从BAU成员真的会拿着枪帅气地逮捕嫌疑人的《犯罪心理》到尚未毕业的学员也能破获奇案的《沉默的羔羊》。

总之,这样的影视作品带给了观众相当的错觉:即,FBI成员都是那种能面对着那种莫名其妙凭空出现在海滩上的三米高尸体图腾柱还能面不改色地勘察现场的家伙。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或者不如这样说:开膛手杰克、黑色大丽花和黄道十二宫杀手这样的案子之所以人尽皆知,本质上就是因为它们是残忍而又诡谲的悬案,而所谓的“残忍而诡谲”也只不过是指凶手们会割取女性器官、把受害人肢解然后割开嘴角或用密码给警方写信而已。

一个侧写师大半辈子打交道的案件其实通常是走投无路的绑架案,一系列残忍的夜盗杀人案,或者是奸杀受害者的连环杀手。大部分罪犯犯案纯然出于难以抑制的低级欲望,连“灭门屠夫”的表现形式都已属罕见,维斯特兰钢琴师的逻辑正常人还尚可理解,礼拜日园丁这种连环杀手出现的几率简直差不多同等于小行星撞击地球。

那么毫无疑问,维斯特兰是个被小行星选中的城市。

正是因为如此,加西亚前往目击到奥瑞恩·亨特的地点的途中兴奋难耐:他的同事们有的一辈子都参与不了一次抓捕这种量级的连环杀手的行动,更不用说亨特的线索基本上是他从录像堆里筛选出来的。

他在汽车后座上坐立难安,结果才刚开车到第十五大道的路口,就听见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道路更前方的某处黑烟滚滚升起,在正午时分的街道上投下一道夺目的阴影,那里显然发生了爆炸。

又过了好几分钟车子才得以挤过由于惊慌而乱成一锅粥的街道,这倒不奇怪,毕竟911留给人们的阴影至今没有消散。但是加西亚总觉得刚刚收到消息说老亨特在这里,这里就发生了爆炸,总不可能是个巧合——但灭门屠夫也没犯过大量运用爆炸物的案子啊?

他一头雾水,而车子刚在路边停好,他就一眼看见了那栋白色外墙已经被熏得焦黑的屋子。房屋的不远处已经围了一小撮围观的人群,消防车的鸣笛声远远地传来,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栋刚刚发生了爆炸的房屋的大门被砰的撞开了,几个人跌跌撞撞从里面冲了出来。

那之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的犯罪嫌疑人奥瑞恩·亨特,还有之前因为闹得沸沸扬扬的鲍勃·兰登案以及之后的钢琴师强奸案上过一段时间报纸的阿尔巴利诺·巴克斯——WLPD虽然从未透露过那一案的受害者是谁,但是也不妨碍媒体把后者的照片放在报纸上——还有一个加西亚没见过的男人,那个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

总而言之,我们要进一步强调:这几个人身上带血,从一栋莫名发生爆炸的房屋里冲出来,其中还有一个被怀疑是灭门屠夫的犯罪嫌疑人。所以,如果SWAT的成员们选择立马跳下车逼近这几个可疑人士,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不许动!跪下!双手举过头顶!”

不确定这几位是否知道他们一出门就被当成了恐怖分子,奥瑞恩·亨特拖着他那条并不灵便的腿跪下的时候发出了一连串咒骂,然后就被冲过去的SWAT按了个结实。

而巴克斯医生的肩膀上有一大片血迹,他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有空懒洋洋的喊道:“我们需要一辆救护车!”

而那个加西亚不认识的男人则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女孩放在地面上,然后转向亨特,用可怕的语气问道:“你是在我的车顶上放了一包冻豌豆吗?”

数分钟之前——

阿尔巴利诺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被变态杀人狂堵在一个小屋里的次数有点过多了。

他的耳朵还是嗡嗡作响,但是好歹开始能听见一点点声音,即那个杰罗姆·麦克亚当的大声质问,这位和大部分自信心过于旺盛的连环杀手一样,完全不能接受被他差点炸飞的人并不是巴特·哈代的事实。

“所以说,”阿尔巴利诺懒洋洋地打断他,毕竟一个人实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计划不可能出错”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上,他还不如再想办法拖延点时间,“你为什么会选中哈代警官?”

而就如同世界上大部分反派一样,这位也显然很愿意向他的受害人解释一下他的邪恶计划的前因后果。是真的,这些人平常都不看动作片的吗?那些话痨反派死得多惨啊。

“我在住在一座小学对面的旅馆里,想要从那个学校里挑一个合适的受害人。”麦克亚当嘶嘶地说道,他神情可怖,眼中满是血丝,“我假扮成维修工人混进了他们学校,看见了他们正在举办画展——”

阿尔巴利诺差不多知道前因后果了,因为巴特·哈代真的是那种会用手机拍下女儿的彩笔画然后美滋滋地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炫耀的人:克莱拉画了幅“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类似题材的画,在学校拿了个奖。

估计没人能想到一副彩笔画能导致什么样的后果,这正是命运的不可捉摸之处。赫斯塔尔抱着克莱拉,肩膀紧绷,他那把刀在爆炸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而阿尔巴利诺则尽量把身形隐藏他身后,试图用不太牵扯得到那片伤口的情况下去摸放在腋下枪套里的那把枪——这行动也进行得不太顺畅。

更糟糕的是,显然麦克亚当的演讲已经接近尾声,他手里那把枪的枪管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抵上了赫斯塔尔的眉心。赫斯塔尔近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脊背碰上了阿尔巴利诺的手背。

“虽然这不是我预想中的状况,”麦克亚当宣布道,“但是你们几个也别想活着——”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截白亮的利刃从他的胸口里钻出来,带出一连串艳红的鲜血。也就是在这一刻,阿尔巴利诺眼疾手快地扑过去,越过赫斯塔尔的肩膀抓住麦克亚当的肩膀,因为肩部的疼痛而忍住一声痛哼。然后他用力一拧,手枪就咣的一声落到了落满焦黑烟尘的地板上面。

然后那截利刃利落地抽了出去,麦克亚当仿佛迟钝地没有感觉到疼痛,他颤抖着摸了一把胸口,当然摸到了一手的鲜血,然后就这样慢慢地、苦痛地跪倒了下去。奥瑞恩·亨特就站在他身后,手握利刃,刀柄分明是他那把拐杖的把手。

“我第一次见到真的有人把刀藏在手杖里,”阿尔巴利诺真心诚意地对他说,“你是活在十九世纪题材的电影里吗?”

“这种戏剧性救了你的小命,年轻人。”老亨特没好气地回答,然后他转向赫斯塔尔,迟疑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麦克亚当,问道:“……呃,律师,这算正当防卫,是吧?”

赫斯塔尔真的不是很想理他们。

现在。

第十五大道上乱成了一锅粥:一辆消防车显眼地停在路边,全副武装地消防员们紧张地在屋里进进出出。一辆救护车拉走了麦克亚当,另一辆救护车拉走了克莱拉,在那之前,阿尔巴利诺在一群SWAT的虎视眈眈之下把克莱拉摆成了侧卧姿势,然后用那袋包在旧毛巾里的冻豌豆敷在克莱拉的额头——据他所说是为了减轻脑水肿——总之,急救的姿势相当娴熟。

好在现在误会已经澄清,那个FBI的年轻人站在SWAT的车旁边,要多尴尬又多尴尬地给他的上司打电话,老亨特跟趾高气扬的花孔雀似的一瘸一拐地在他身边晃悠。而阿尔巴利诺则终于得以坐在最后一辆救护车后面,让一个急救医生给他处理肩膀上的烧伤。

“你很幸运,烧伤并不严重,”那位声音温柔的女医生说道,一边说一遍手劲奇大地把阿尔巴利诺按在原地,用凉水冲洗伤口、然后给那片伤口上涂碘伏,完全无视了她的病人被疼得龇牙咧嘴。“我会把伤口包扎好,出于保险起见还要给你打一针破伤风,然后就没事了。”

——不,事情还完全没到“没事”的地步。

因为一方面,他们不知道哈代和华莉丝那边怎么样了,赫斯塔尔给他打电话完全没人接,所以只能把克莱拉暂时脱险的消息用短信发给了他。另一方面,赫斯塔尔正打量着阿尔巴利诺,目光就如同剔骨的刀。

那个急救医生给阿尔巴利诺处理完了伤口、打了针,然后就离开了——一个邻居找她,说是爆炸的时候震碎了他家玻璃,玻璃片割伤了一个小孩,想请她看看用不用包扎——阿尔巴利诺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女医生的背影直到她在街道上消失,然后目光才转回赫斯塔尔身上。

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看上去还是懒洋洋的,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咸不淡,他简单地说:“你问吧。”

作为那么喜欢绕着圈子说话的家伙,阿尔巴利诺会选择这种单刀直入的开头还是挺令人震惊的。赫斯塔尔盯着对方嘴角那个轻柔的笑意,阿尔巴利诺上身赤裸着,肩膀上裹着纱布,胸腹全都是细长的伤疤,也只刚刚从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嫩红色逐渐褪色。

他的手指上尚且有对方的鲜血在慢慢干涸。

赫斯塔尔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了:“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记得我今天早些时候给过你一个理由了,”阿尔巴利诺向着他轻轻地眨眨眼睛,“那还不够吗?”

“你是指‘哈代警官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那句吗?这句话或许不假,但是为了这个理由拼死拼活地去救他的孩子?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吗?”赫斯塔尔咄咄逼人地反问。

阿尔巴利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杰罗姆·麦克亚当喜欢逼迫他的受害者在孩子和伴侣中做出选择,以此令对方陷入道德上的困境,但是在对方做出选择之后,他还是会杀死所有人,因此做出选择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阿尔巴利诺轻声说道,“我一点也不怀疑他这样的连环杀手其实有点上帝情结,而——你肯定听说过亚伯拉罕用独子献祭上帝的故事,对吧?”

赫斯塔尔看着对方,没有吭声:阿尔巴利诺肯定知道他必然听说过那个故事,鉴于他曾经在教堂里花费过那么多的时间。

阿尔巴利诺就继续说下去:“上帝命令亚伯拉罕把他的独子以撒献为燔祭,亚伯拉罕虽然痛苦,但是依然照做了;在以撒将被献祭的最后一刻,上帝又阻止了亚伯拉罕这样做。从神学的角度来讲,这是对亚伯拉罕个人信仰的一场测试:他深信上帝全知全能,而人类的理智并不足以理解上帝的意志;所以,尽管上帝的命令使他陷入道德的悖论中,甚至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上帝会让他牺牲自己的儿子,但他还是会无条件地服从——因为,他并不是为了上帝许诺给他的财富和国度而信仰祂,而是因为神本质上是值得服从的。正如索伦克尔凯郭尔所说,‘上帝的意志必须是任何人的最终目的’。”

赫斯塔尔皱起眉头来,说道:“阿尔巴利诺——”

“所以,”阿尔巴利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我对你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但是我确实是在我的缪斯女神的指引下这样做的,你会打我吗?”

……赫斯塔尔沉默了两秒钟,然后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一拳捣在了阿尔巴利诺的小腹上。

阿尔巴利诺夸张地嗷了一声,虾米似的蜷缩了起来,这样一来,就自然而然地把额头靠在了赫斯塔尔的肩膀上。赫斯塔尔压抑着叹气和抄起西装内袋里那把刀捅阿尔巴利诺的脊背的冲动,伸出一只手去摸对方卷曲的发尾。

摸了两下,他又觉得对方这样赤裸着上身坐在二月份的寒风里还是有点太过分了,于是伸手去捞起放在救护车里的那条橘黄色的毯子,披在了阿尔巴利诺的肩膀上。

阿尔巴利诺闷头说道:“……你不生气啦?”

他错误地选择了一种假装自己只有八岁的无辜语气,这让赫斯塔尔格外想揍他、或者把他装在纸箱里放在福利院门口。他对着对方假惺惺地呲出一个冷笑,说:“完全没有。”

阿尔巴利诺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继续说道:“克莱拉的下场如何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巴特虽然热爱家庭,但是也绝不会因为重大打击而放弃他的工作。他会非常痛苦,但是他会熬过去的——我做这件事是因为,我知道无论你的外在表现如何,其实你心里还是很喜爱这种完满的家庭状态。”

赫斯塔尔谨慎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问:“你是因为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才这么说的,还是因为你估计我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阿尔巴利诺笑眯眯地看着他,反问道:“哪种真相会让你感觉更危险一点儿?”

“不分伯仲。”赫斯塔尔向着他露出一个冷笑来。

阿尔巴利诺哈了一声。

“那就过来亲吻我吧,”然后他十分愉快地回答,“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拥抱危险的本源。”

无论昼夜,医院永远是个繁忙的场所,急诊室门口挤满了忧心忡忡的家属。阿尔巴利诺在医院当病理医生的时候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他没太想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巴特·哈代焦躁不安地站在手术室门口,一只手紧紧地环着自己妻子的肩膀;华莉丝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还是坚强地站着。此时此刻,他们的女儿也正躺在病床上:一氧化碳中度中毒造成了一些尚可挽回的糟糕后果,高压氧仓治疗和服用药物可以在一个月之内令她康复,不会留下什么糟糕的后遗症。

但是其他人或许就不是那么幸运了。

站在手术室门口的是奥尔加的主治医师,他的面色平静,显然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现在这样的小场面更不可能令他动容。

他冷静地向着站在走廊里的人们解释道:“她坠楼的时候撞上了很多根脚手架的钢筋,一方面,我得承认这确实起到了一个缓冲作用,但是另一方面,这给她的骨头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痕——她应该是腿撞在了那些钢筋上面,这很幸运,如果是她的脊背撞上了那些钢筋,现在她已经瘫痪了。但是,现在她的两条腿都是粉碎性骨折,其中左腿的骨折尤其严重:通俗地说,那些骨头碎得太厉害,用钢钉或者钢板都没法固定,而且其中一处开放性骨折的伤口已经有感染的迹象了。”

哈代干涩地吞咽了一下,问道:“……所以?”

“我们会从膝盖以下给左腿截肢,大腿的几处骨折还可以试着挽救,小腿的骨头不可能修复了,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更严重的感染。”医生说,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记事板,“另外右腿情况也不太好,我们会在这些天观察一下,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右腿也必须截肢,但是现在一次做两条腿的截肢手术的话,她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的。”

华莉丝毫无疑问地在颤抖,阿尔巴利诺瞄了站在他身边的赫斯塔尔一眼,对方的嘴唇紧抿着,面色冰冷。话又说回来,他一直不知道赫斯塔尔对奥尔加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他本不应该跟一个侧写师成为“朋友”,这样说太讽刺了,不是吗?

“另外,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必须得通知你们。”结果这显然还没完,医生继续说下去,“警官,您说她向下坠落一些楼层之后,衣物挂在了突出的脚手架上,是吗?”

哈代的脸色发白,显然是很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无助地比了个手势,答道:“是的,是她的围巾……但是那几乎让她窒息了,我救下她的时候她没有在呼吸,是我给她做了人工呼吸。”

“您做得很对。”医生点点头,继续说,“在通常情况下,在坠落过程中被一根绳子类的东西忽然勒住……很可能会直接拉断病人的脊椎,但是她的脊椎和脊髓都没有受损,我想这还是要归功于之前障碍物起到的缓冲作用。但是显然她被挂住之后布料严重地压迫了颈部血管和呼吸道。”

阿尔巴利诺忽然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在说什么了,他终于皱起眉头来,问:“她的脑电图查出了问题?”

“波形散杂。”那医生点点头,“虽然做出这样的判断需要非常谨慎,我们可能需要花费数周反复复诊才能得出结论,但是我有义务提醒诸位最糟糕的可能性——且不说病人的腿,我现在怀疑她正处于一种深度的、病理性的意识障碍中。”

他顿了顿,扫视过站在走廊上的其他人。

“——也就是植物人。”

WLPD的咖啡非常难喝,而事实证明,医院的咖啡也没有好喝到哪去。

拉瓦萨·麦卡德站在一台投币式的咖啡机前面,试图从兜里搜刮出一个钢镚。但是不知道是他没有随身带零钱的习惯还是他运气太差,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然后,一只手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掌心里躺着一枚硬币,上面乔治·华盛顿的头像闪闪发光。

麦卡德默默地吃了一惊,但是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可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他看向笑眯眯地靠在嗡嗡运转的机器上的那个人——正是阿尔巴利诺·巴克斯。

“你怎么没有去等候室?还是说你打算过来看一眼马上就走?”阿尔巴利诺问道。

“我怀疑现在的哈代警官可能不会很想见到我,”麦卡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承认道,“他会认为莫洛泽出事是我的责任,我猜他因此会很愤怒。”

阿尔巴利诺眨了眨眼睛:“那是吗?”

“我因为不完全的信息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干扰了你们的营救任务,使他的妻子和女儿陷于险境,这点我没有不承认的必要。”麦卡德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很平板,“但是因为我的判断错误导致的一系列拖延和莫洛泽的坠楼之间没有必然因果关系。”

“非常理智的判断,”阿尔巴利诺哈了一声,“但也同样很没有人情味——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进去了。”

“就像法律。”麦卡德继续用那种并不透露什么感情的语气说。

“你就是这样判断一切事物的吗?就好像那种老套的电车难题,不管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轨道上,纯属是那边能救下来的人少就让火车去压哪边?”阿尔巴利诺问,他嘴角长久地挂着的那个笑容细看冷漠而虚浮,令人感觉到有些不安。

麦卡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抛开人可能会陷入的道德困境不谈,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事情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你也知道,麦卡德探员,事情永远不可能一直按照一个人的预计进行的。”阿尔巴利诺坦然地回答,“那就好像无论本应该有多少人死在罗博手下,布兰卡·阿雷奥拉也确实杀了两个本不该死的人。”

麦卡德的眉心极短地蹙了一下,然后他冷静地问:“你这样说是因为你真的在乎那两个人的性命,还是因为你只是为了挤兑我?”

“我觉得你最想问的并不是这句话。”阿尔巴利诺摇摇头。

“那么,你为什么要跟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在一起?我记得你上次还跟我说过你不喜欢他。”麦卡德就这样直接问了,而他的下一句话则表明,他根本不是为了八卦才问这个问题的,“在艾略特·埃文斯的地下室里,是你拿走了阿玛莱特先生的那片碎瓷片吗?”

阿尔巴利诺眨了眨眼睛,然后他脸上那个笑容更扩大了一些。

“我将引用我的宪法第五修正案权利,麦卡德探员。”他懒洋洋地回答道,“或许,你应该请控方证人出庭作证。”

麦卡德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短促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他说。

然后他伸出手,从阿尔巴利诺手里拿走了那枚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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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2

  • 您的称呼
  1. 【阿尔巴利诺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被变态杀人狂堵在一个小屋里的次数有点过多了】
    各种意义上的,嗯

    云念 2023/08/05 17:25:17 回复
  2. 久醉再次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大姐姐!
    麦卡德快下线了吧,我觉得是的

    久醉 2024/01/01 14:21:5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