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 it Snow 04

名叫亚历山大的年轻警员费力地拉开了WLPD的后门——金属门的厚重程度和外面肆虐的风雪让这个动作进行得格外困难。

哈代站在一米开外,身后站着拿着钥匙串的保安:在案子发生之后,他们把大部分门都锁住了,现在保安手里的是唯一的一串钥匙。而哈代则用相当严苛的目光打量着年轻的警员、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他问:“你们三个去真的没问题?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你最需要的是留下把凶手抓到,而我们只是去操作一下发电机而已,如果外面没有隐藏着一个大脚雪人什么的,我觉得基本上没问题。”阿尔巴利诺声音轻快地说道,“毕竟我们不能总这么打着手电筒干活是吧?况且我们两个留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确实如此,黑暗加重了大厅内不安的氛围,再这样下去那些血气方刚的警察都要暴动了。哈代向来跟他们中间的不少人不对付,他真的不需要黑灯瞎火的面对更多“你是不是把我们都当嫌疑人”的指责——因为答案显然是“是的”。

赫斯塔尔打量着哈代和那个保安,然后思索着问:“除了你手里的这些之外,这栋楼个扇锁上的大门没有其他钥匙吗?”

“还有另一份备用的,放在保安们的办公室的抽屉里,抽屉的钥匙由当值的人随身携带,”那个人很快回答,“而且有些特殊的房间,比如说档案室、存放多余的催泪弹还有泰瑟电击枪的那些房间,钥匙都是由专门的警务人员保管的,不归我们管。”

赫斯塔尔皱着眉头,显然在沉思,直到阿尔巴利诺碰了碰他的手肘,微笑着说:“走吧,大侦探,我们最好快去快回。”

所以他们这样走入风雪之中,风比他们想得还要大,几乎到了令人站都站不稳的程度,雪粒疼痛地敲打在他们的身上。而在他们身后,那扇厚重的门被缓慢关上,哈代会留两个人在那里等他们回来,但这归途也迅疾地被黑暗吞没了。

他们向着目的地走过去——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在这样恶劣的天气环境之下却显得漫长得有些惊人了。周遭全然是黑的,一切建筑物的窗口、路灯的灯光,都全部熄灭了,是雪幕被撕开一角之后偶尔会露出庞大的幢幢的剪影。

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堆积起来之后蓬松而滑。阿尔巴利诺伸手抓着赫斯塔尔的手臂,而那个年轻的、在前面带路的警员手里的手电筒在黑夜之中飘忽得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萤火虫。

很难计算他们到底走了多长时间,总之,直到阿尔巴利诺的手指已经因为麻木而疼痛的时候。亚历山大说:“我们到了。”

阿尔巴利诺曾经经常在警局后面的停车场停车,但他也得承认过去的自己从未正眼瞧过变配电室和边上的发电机房,这两个小小的房子在风雪中看着就像是两个狭小的棺材。

实际上,“房子”是个挺客气的形容词,因为那发电机房其实就是个按了扇门的静音箱: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一层毫无特点的铁皮,里面附一层吸音材料,铁皮盒子上面装了整套通风和排烟设备;内容倒是很齐全,但是对即将挤进去的人不太友好。

发电机房的门也是锁着的,刚才亚历山大从保安那里拿来了钥匙,他的手指也僵硬而笨拙,试了三次才把那扇门打开。很少有人使用的房门发出一声缺乏保养的吱呀长响,又全被风雪吞没了。

阿尔巴利诺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借着自己手里手电筒的灯光面前看清了这个小小的发电机房的全貌:“显然他们最开始规划的时候建筑面积就有限,又在里面挤了两台发电机——里面真的好小。”

这也没办法,发电机房这种地方本来就不是用来给人躲避暴风雪用的,里面的位置被两台发电机挤得满满当当,实在是叫人难以落脚。

“我可以在门口等你们,”亚历山大提议,他冻得直哆嗦,但显然努力让自己显得并不受其影响,“是太挤了,三个人都进去的话根本都转不了身。”

阿尔巴利诺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那年轻人就在门口站着,为了让自己双脚暖和一点在原处蹦来蹦去的。阿尔巴利诺则开始毫无心里负担地指示赫斯塔尔干活,这就是他得带几个人来的主要原因。

“你帮我检查下散热器的水箱里的水有没有冻住,我得去看看油箱里面的柴油还有多少。”阿尔巴利诺向他指出水箱的位置,“要是水冻住了或者没有油就完蛋了——我虽然会用这玩意,但是可不知道之前负责维护的人把柴油存在哪里了。”

“一般人会在水箱里加防冻液吧?”赫斯塔尔忍不住问道。

“理论上讲必须如此,但是也有少部分人会偷懒在里面只加普通水。那样就算是不遭遇低温,水垢也会影响散热器工作。”阿尔巴利诺哼了一声,好像对这种行为十分不满的样子。

赫斯塔尔打开水箱盖往下看,然后说:“是满的。”

“好的,那我估计维护人员确实用了防冻液,谢天谢地——不过这样大型的发电机有两个水箱,还有一个在那边。”阿尔巴利诺提醒道,顺便给他指了一下。

赫斯塔尔点点头,他向另外一个水箱走过去的时候说:“我没想到你对这些东西也——”

“……有研究?感觉到挺惊讶的吗?”阿尔巴利诺笑眯眯地说道,他显得心情颇好,可能是发电机的油箱里柴油充足的缘故,“我已经自己生活了很多年了,赫斯塔尔,这种情况下会点什么都不奇怪。”

“比如?”赫斯塔尔打开第二个水箱盖。

阿尔巴利诺一本正经地回答:“织毛衣。”

这句神奇的发言让赫斯塔尔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开玩笑的吧。”

“我干嘛要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呢,”阿尔巴利诺耸了耸肩,轻巧地从赫斯塔尔和墙之间挤过去,去检查第二台发电机的油箱了,“而你呢,我刚才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了,现在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你以为咱们现在是在掰着手指玩‘我从没干过的事’游戏吗?”赫斯塔尔挖苦道。

“不,但是你知道这个游戏真挺让我吃惊的。”阿尔巴利诺检查完了所有油料,用力把盖子盖回去,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他,“我的问题是:我想听听你拉瓦萨·麦卡德的看法。”

“我对一个我几乎不认识的人能有什么看法呢?”赫斯塔尔心平气和地说道——他把话说得这么模棱两可,主要是透过虚掩着的门,他们还能看见亚历山大在门口晃悠呢。

阿尔巴利诺麻利的检查完了发电机组件和润滑油,然后把控制开关切换到手动档位,整个机器地动山摇地振动起来,发出巨大的噪音。在他能去处理第二台发电机之前,赫斯塔尔向前一步,把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想让FBI插手哈代的案子,让你心烦了?”赫斯塔尔问道,他的嘴角几乎贴在阿尔巴利诺的耳垂上了,就这样,阿尔巴利诺也只能勉勉强强听清楚他的声音,“我以为园丁不是那种玩不过就掀棋盘的类型。”

阿尔巴利诺微微扭了下头,看向赫斯塔尔,他能从对方的眼里窥见一丝阴郁的笑意,就好像阿尔巴利诺现在在考虑的事情令他感觉到愉快——就好像如果BAU插手这案件,有危险的不是他们两个人一样。

阿尔巴利诺猜测,现在赫斯塔尔能显得这样淡定,主要是因为他或多或少地早已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也就是属于大部分连环杀手的结局。那不奇怪,阿玛莱特先生显然是会在开始做一件事之前就能在脑海里列举完这件事的最糟糕结果的家伙,或者换句或说,他早已开始心平气和地等待死亡。

看看他手腕上的那些割痕吧——还有看看他正在放任自己去做的事情。他正在逐渐爱上一个人,这个人可能终究有一天会杀了他,或去做些更残酷的事情。他们都明白这一点,但是赫斯塔尔还是做出了不甚妥当的选择。

而阿尔巴利诺则不是,虽然他的母亲在这种事上没起过什么好榜样,但是他自己衡量,或许单就现在而言,他活下去的欲望要比对方强烈得多——因为正如夏娜·巴克斯所说,他必须自己决定结束的时间,而阿尔巴利诺则认为,最合适的时机尚未到来。

“园丁不是玩不过就掀棋盘的人,但是他总要选择合自己口味的对手吧。”阿尔巴利诺同样小声回答,噪音把他的声音全然吞没了,“奥尔加和巴特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但是不幸的是,麦卡德探员可能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个类型。”

“因为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类型,所以就想要对方的性命,这真是傲慢。”赫斯塔尔低沉地回答。

“为什么不呢?”阿尔巴利诺微笑着回答,“我们的凶手不也是那样吗,为了向某个人宣战,取了无辜的人的性命——傲慢是我们的原罪之一,那是一种致命的激情。”

“看来你对那位凶手有自己的看法了?”赫斯塔尔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不认为凶手真的是那些警察中的一个,那个人是从死者背后杀死死者的,这当然不会令他的衣襟喷溅上血迹,但是也不可能一点也没有溅在他的手上和袖口上,割断一个人的动脉能造成什么可怕的场面一般人根本没法想象。但是你记得吗?巴特派人搜查整个建筑物之前让人们在一张单子上签了字,当时咱们两个全程站在旁边,没有人的右手和衣袖上有任何没洗干净的血迹,也没有人在口袋里藏着沾满血的胶皮长手套,因为巴特为了找凶器检查了每个人的背包。但是凶手又不可能用了洗手间的水龙头,一来是时间不够,二是水池里没有留下任何血渍……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不可能把现场清理那么干净的。”阿尔巴利诺思量着说道,他伸手打开了第二台发电机的开关。

“但一楼只有那一个洗手间,但如果他向上二楼必须穿过整个大厅,没人能在手上溅满鲜血的情况下穿过去而不被发现。”赫斯塔尔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不得不抬高了声音才没有被机器的噪声全部盖掉,“凶手不可能上楼,但显然也没有留在大厅里——除非是他从别的门离开了。但除了正门之外的门都锁着,只有保安那里有钥匙,按理说不可能有任何人出入。”

警局的玻璃窗是向外推的,能敞开的那条缝绝不足以一个人从窗口跳出去,在那种情况下,凶手杀完人本来绝对应该被困在警局里才对。

“或者说保安号称只有他们那里有钥匙。”阿尔巴利诺叹了口气,说。

“所以你脑海里有个大概的想法,但是一句也没有对哈代警官说。”赫斯塔尔不甚赞同地说道。

“是啊,但是不这样做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呢?”阿尔巴利诺耸耸肩膀,“我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死亡’。”赫斯塔尔回答,“那玩意你已经见多了,不是吗?”

“同样的故事被不同的创造者表述出来,也会拥有不同的意义。”阿尔巴利诺平和地回答。

赫斯塔尔摇摇头:“你的好奇心总有一天会杀死你的。”

“就好像我对你展现出的那些好奇心一样吗?或许如此吧,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阿尔巴利诺坦然地承认了,但依然奇怪地微笑,“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甚至比刚才那个更重要些。”

赫斯塔尔盯着他,而阿尔巴利诺慢悠悠地继续说:“我注意到那位亚历山大好像不在门口了。”

不得不说,是发电机的震动和噪音削弱了赫斯塔尔对外面的注意力,所以当他转头过去的时候,看见那扇虚掩着的门依然张开一条小缝,但是门外全然看不见亚历山大的身影了。

赫斯塔尔整个人猛然一凛,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猛然打开门冲了出去——外面全然是一片肆虐的灰白色,狂风夹杂着雪粒扑在人的面颊上面。他们两个在雪中摇摇晃晃地前行,阿尔巴利诺喊了两声亚历山大的名字,全被风声吞没了。

他们又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终于听见一个清晰的声音穿过了狂风:那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赫斯塔尔凭着直觉往枪声响起的地方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过去,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就放在大衣口袋里的那把刀。问题是现在绝不特别适合打斗,在暴风雪之中能见度才不足一米——

他心里转着这些纷乱的念头,然后鞋猛然撞上一个东西。

赫斯塔尔低下头,发现亚历山大倒在地上,就一两分钟之内,雪在他的厚外套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在手电筒的灯光没有直直照射上去的情况下根本看不见。年轻人在雪地上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赫斯塔尔用右手按着放刀的口袋,在亚历山大身边跪下了,他看见对方用手捂着肩膀,衣料上有个小小的洞,鲜血必然还没有渗透厚厚的布料,但是必然已经开始在皮肤上流淌。

“阿尔巴利诺!”赫斯塔尔回头大声喊道,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之中低不可闻,“他中枪了,我们得——”

他猛然顿住了,直视着茫茫的雪幕,并没有人从被风雪撕开的黑色裂隙中走出来。

“……阿尔巴利诺?”他试探地又叫了一遍,虽然并不认为自己能得到答案。

“我看见了不远处好像有一个晃动的人影,但是哈代警官说只会留人在门口等我们,所以不大有可能是别人找出来了。”面色色苍白的亚历山大说道,他正让另一个警察帮他包裹腹部的伤口,子弹打得不是特别准,重重地擦过了他的腰腹,鲜血淋漓,但也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我担心是嫌疑人在外面游荡,但发电机的声音太大了,其他人听不见我的叫声,我又怕回头去叫他们那个人就跑了,所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两台发电机的共同努力之下,供电终于又恢复了,WLPD的一楼大厅内部灯火通明,但是气氛却格外地低沉。

——赫斯塔尔最终也没能找到阿尔巴利诺,在雪那么大、能见度那么差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近乎是不可能的。赫斯塔尔倒也没听见其他枪声,但完全被风雪呼啸的声音隔绝了也说不定。

现在哈代的脸色简直比停电的时候更差,他质问道:“所以你选择在天气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去追一个犯人,而已知这个犯人刚刚从他之前的受害者手里拿了一把枪——”

“对他温柔点吧,哈代警官。”麦卡德心平气和地说道,“他刚刚差点被人一枪打死了。”

“阿尔还可能现在已经死了呢。”奥尔加津津有味地补充道,她正坐在一张桌子上面,看上去有些过于兴致勃勃,身边堆满之前警员们筛选的那些员工资料。

在听这场谈话的所有人都难免瞪了她一眼,除了面无表情的赫斯塔尔·阿玛莱特:他的表情维持着得体的一片空白,让人看了还以为三天两头死一个男朋友对黑帮律师来说是一种常态呢。

“好吧,无论如何,”哈代顿了顿,放缓了语气,“你总应该看清楚凶手长什么样了吧?”

但是他的语气并没有安慰到对方多少,亚历山大极其惭愧地小声回答道:“……并没有,长官,能见度真的太差了……”

“那就等于我们已经回到原点了,屋子里的人一个也没少,就只能说凶手根本不在这个房间里。”麦卡德严厉地说道,“之前侧写的范围是错的,所以——”

“不一定呀,”奥尔加老神在在地打断他,“也有可能是巴克斯医生在风雪中趁乱冲到了阿玛莱特先生前面,然后冲着亚历山大开了一枪,之后就趁机逃之夭夭了。”

哈代张开嘴,跟卡带了一样顿了好几秒种,表情滑稽得令人想要把这一幕照成照片然后勒索他。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是,但是麦卡德探员很可能这样想呀。”奥尔加甜蜜蜜地回答,她说那些单词的时候语气飘忽的程度告诉所有人,她绝对是有点醉了,“毕竟按照他那套理论,如果有一个人犯了第一个案子,那第七个案子肯定也是这个人犯的;反正不管到底是谁犯的案,乔治·罗博的头发都会出现在……”

“莫洛泽!”拉瓦萨·麦卡德崩溃地喝到,“你要是愿意行行好花一点时间在找凶手上,而不是用这些宝贵的时间来挤兑我——”

“你现在要说那句‘你浪费的每一分钟都有人正濒临死亡’了吗,麦卡德探员?”奥尔加锐利地直视着麦卡德。

“正是如此。”麦卡德毫不犹豫地瞪回去,眼里看上去好像有火在烧,“而你,莫洛泽,你没有职业道德。”

“哦,是吗?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奥尔加冷冰冰地哼了一声,然后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径直转向桌面上那堆资料,毫不犹豫地把其中的一堆扫在了地上。随着哗啦一声,纸页瀑布似的流泻到了地面上,滑得最远的那些纸甚至落到了赫斯塔尔的脚下。

哈代用一种哄闹脾气的小孩的语气说:“奥尔加——”

“那堆里的人都不是凶手,他们都是在场的人,我们现在已经排除了里面有凶手的可能性。而在警局任职三年以下却不在这里的人——都在这堆资料里面。”奥尔加说着抓起了另外那沓资料,迅速地翻看着,之前警员们都没有好好检查那些内容,因为他们当时认为凶手在他们中间,就直接把不在场的人都排除掉了。“这些——还有这些——都不是嫌疑人,身高太高太胖;这个?三届的散打冠军,不可能的。”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那叠资料上最上面一张扔到了地上,然后在如法炮制地扔掉第二张第三张,嘴唇之间喃喃自语地念着否定的词汇。哈代看着这一地狼藉,看上去一副不知道要不要发作的样子。

奥尔加看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手指不断翻动,更多纸页被她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下,半个大厅里的人都盯着她看,然后她哗啦从纸堆里抽出一张照片,举起来展示给在场的人看。

“谁认识这个警员?”她大声问。

人群中有个警察犹豫地举起了手:“呃……他是我的朋友。”

“他是左撇子吗?”奥尔加重新低下头去看手里的资料,声音堪称很敷衍。

“是的。”那个警察皱起眉头来,很是困惑地说。

“好的,那他就不是凶手。”奥尔加扔掉那张照片,耸耸肩膀,匆匆又翻过几张纸,“还有你们局长那个秘书,之前是宾夕法尼亚的州警,对他你们谁有什么可说的吗?”

“他受贿。”赫斯塔尔突兀地说道。

“……他什么?”哈代的声音猛地提高了。显然,连哈代都不知道关于WLPD的高层的一些肮脏的小秘密。

“这么说呢——我很确定他可以被贿赂,倒不是说我真的尝试过。”赫斯塔尔对着哈代警官露出一个富有隐喻含义的笑容,当然没人会傻到真的去想象那句“没有尝试过”。

“很好,那他也不是凶手。”奥尔加嘟囔道,一边顺手又扔掉了更多的纸张。

麦卡德不甚赞同地说道:“等一下,我不觉得——”

“当你在一个警局里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向别人复仇的机会的适合,冒着被检举的风险受贿?一般人不会这么做的,这是个概率问题。”奥尔加摇摇头,随手又翻出一个文件夹,然后她眼睛一亮:“哈!”

然后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她捏着那个文件夹踩过地上狼藉一片的纸堆,直直地走到刚才那个保安面前,粗鲁地抬起手把那个文件夹塞在了他的鼻子底下。

“这份文件上的这个人你认识吗?”她单刀直入地问道。

“……呃?认识。”那个保安一头雾水地回答道,近乎有些受惊地畏缩了一下,这是看着一个文件夹向自己的脑袋袭来的人会有的正常反应,“这是——”

奥尔加干脆地打断了他,显然根本不愿意听他废话:“她在跟你的哪个同事上床?还是说她跟你上床?”

“什么?!”保安的眼睛睁大了,他失声叫出来,“天啊,我当然没有跟她上床!你——?”

“我只是问个问题,你回答答案就好了。”奥尔加慢吞吞地说道,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眨眨眼睛,“但是看你这个反应,她当然在跟谁维持着亲密关系喽?我再问一遍,问题的答案对这个案子至关重要:她在跟上床?”

“呃——好吧,她跟我一个同事关系亲近,”看这个支支吾吾的样子,那关系肯定是异常的“亲近”,“她跟布朗时不时在一起……”

这句话奥尔加也没听完,她显然根本不在乎谁和哪个布朗怎么样,又或者布朗到底是谁。她短促地点点头,把明显还是懵着的保安甩在原地,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到哈代身边,把手里的那东西啪地甩在哈代面前的桌面上。

她言简意赅地说:“这个人是凶手。”

桌面上一份一年期的工作合同,哈代翻了两页,眉头越皱越紧:“奥尔加,这份合同上这个……布兰卡·阿雷奥拉,是一名女性,她是WLPD的一个清洁工。”

“一般侧写师会认为连环杀手是白人男性,完全只是因为连环杀手中的男性大大多于女性,又基本上都是白人,这在统计学上是有意义的,但是在现实中——”奥尔加懒洋洋地拉长声音。

“我们把理论应用在现实中,大部分时候都结果不差。”麦卡德咬牙切齿地回答,“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是科学家,而不是灵媒。”

赫斯塔尔无言地扫过地上那一片狼藉:有的时候,奥尔加表现得确实挺像是灵媒的。

奥尔加摇摇头,开口的时候语速飞快:

“看吧,她符合侧写:身高一米七三,差不多两年之前来WLPD工作。清洁的工作保证她的力气比一般女性更大,但是又不足以打倒男性警察;也能保证她要在不同楼层之间反复行走,足以令她在两年之内对警局建筑的内部结构了解到一定程度。”

“更不要说她似乎还跟负责安保工作的某位男性维持着肉体关系,你觉得她在对方那里拿到警局大部分门的钥匙是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哈代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在你看来,这两起案子发生的时候……”

“她杀了第一个人,从卫生间出来,对于其他人来说当时他们是无处可去的,因为想要去别的楼层必须穿过大厅,但是对这个阿雷奥拉来说就没有这个烦恼。”赫斯塔尔想着,慢慢地说道,“如果她有钥匙,她可以从我们去停车场的那个后门出去。”

“那样她当然可以避开检查,”奥尔加赞许地看了赫斯塔尔一眼,继续说下去,“她可以沿着墙角继续往西走,那个方向有另一扇侧门,打开门回到警局里面,就可以沿着走廊直接从货运电梯上楼。从大厅里没法直接到达货运电梯,因为通往电梯的门已经被锁住了,但从那个侧门进来则可以做到。”

哈代显然在冥思苦想着警局的地图:“……你说的对,如果她从货运电梯上楼,也可以直接到第二个受害者遇害的楼梯。”

麦卡德环视着他们,最终问道:“但是我们要这么证明这个猜想?”

“合同上登记了阿雷奥拉的基本信息,包括她租住的房子,可以给她的房东打电话,这么大雪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在外面,在家的可能性最大。当然,我估计她的房东会告诉你她并不在家,说不定租住的公寓厨房里的刀都少了一两把呢。”奥尔加点点头,直接一挥手开始指挥他们干活,“而且既然来电了,我就需要借WLPD的电脑和警方内部网络查查这位女士和乔治·罗博到底有什么关系了。或许等找到些有用的资料,我们就对阿尔现在在哪有点思路了。”

赫斯塔尔看着她,问道:“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奥尔加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然后扬起一个露出牙齿的笑容。

“如果凶手的目标是我和麦卡德的话,阿尔一定还活着。”她做了个轻快地、摊手的动作,“但是如果不是,你可能就真的得准备给他收尸了。”

注:

[1]关于布兰卡·阿雷奥拉:

设定上她是个墨西哥人,姓名应该是两个本名+父姓+母姓的格式,但是太长了所以就不那么写了,总之文中这个姓名是她的第一节名字加父姓。

另:墨西哥的这种起名方式是其实是受到了西班牙的影响,意思就是身为西班牙人的夏娜,名字其实也是那么起的。

所以设定上,婚前夏娜的全名叫:

夏娜·埃斯佩兰萨·帕拉·多明戈(Xana Esperanza Parra Domigo)

其中一、二节的“夏娜”和“埃斯佩兰萨”都是她的教名,“帕拉”是父姓,“多明戈”是母姓。

然后婚后一般会把母姓去掉,换成夫姓,那就是:Xana Esperanza Parra de Bacchus,其中这个“de”是用来表示从属关系的。

但是除了正规文件上这么写,一般都只称呼第一节教名+父姓/第一节教名+夫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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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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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作者科普涨姿势了

    匿名 2023/06/20 22:35:11 回复
  2. 啊我还以为是亚历山大,他在门口的时候我心都突突的跳

    久醉 2023/12/31 14:54:5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