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直到赵南殊发动了车子,夏庭晚还是忍不住一拳砸在了车座后背。

他实在是有太多的情绪压在心头,压抑、痛苦、愤怒,还有更多的,是终于把心里话一吐而快的宣泄感。

赵南殊战战兢兢地开了一会儿车,终于小声问道:“老板……刚、刚许哲给我来了个电话,说给你打你没接,他问我你今晚有没有空,他已经回H市了,有部戏的事,想跟你谈一下?咱们要不改成明天?”

夏庭晚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不改,就现在去。”

“老板……真没事吗?”

夏庭晚脸上激动泛红的神情正在渐渐褪去。

他把手机重新开机,对着前置摄像头很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衬衫凌乱的领口,然后说:“没事,老师找我谈戏,当然是越早过去越好。而且……我也有好多话想和老师说。”

夏庭晚看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色,夜里,H市下起了雨,淋淋漓漓得像是一场心事,而他的神情有种奇异的冷静。

许哲和陆相南的在H市的二层小楼地处在闹中取静的高档社区,虽然不是富豪级别的住处,但周围的邻居很多都是大学教授、律师这类社会中坚。

赵南殊没吃晚餐,夏庭晚就让他去附近溜达溜达吃点东西,不用跟上来了。

夏庭晚之前给陆相南喂过几天猫时存过指纹,因此直接就进了屋。

一楼有着很长的长廊,左右墙壁上一幅接一幅地挂着陆相南的油画,一只玳瑁色缅因猫很优雅地蹲坐在长廊边。

夏庭晚走过去弯腰把缅因猫抱起来,“兰兰,你又重了。”

他摸了摸猫咪的背脊,有点吃力地吸了口气。

缅因猫号称猫中狮子,体型最大,毛发蓬松,长相颇有点大猫的威严感。

但是陆相南养的这只兰兰却脾气温顺,在夏庭晚怀里嗲嗲地喵了一声,用头蹭了蹭夏庭晚的脸颊。

夏庭晚抱着兰兰走上二楼,阁楼里是很温馨闲适的画面。

许哲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书,陆相南则穿着宽松的T恤,光着脚坐在在窗边对着画架,一笔一笔专心画着。

“来啦。”许哲见夏庭晚进来,把书放在一边坐了起来。

陆相南也抬起头来浅浅笑了一下。

陆相南头发留长了些,在脑后梳了个很短的小辫子。

他的长相其实和夏庭晚有些相似,脸小,面部结构干净,眼睛突出的漂亮,这多少体现了许哲选男主演时一以贯之的美学标准。

由于陆相南和夏庭晚都是许哲电影里的男主角,而且又都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所以经常被放到一起比较。

有一篇文章的观点很有趣,说陆相南美在正面,夏庭晚则美在侧脸。

许哲拍陆相南喜欢拍正面特写,陆相南眉宇纤细凌厉,鼻梁又窄又高,正面拍上去有种阴柔又攻击性十足的矛盾美感。他的神情,总夹带着一丝绷着的弓弦似的急迫感。

但许哲拍夏庭晚却更喜欢拍侧面,夏庭晚山根没那么高,但是鼻尖翘,嘴唇也饱满,侧面看上去面部线条山峦般起伏着,能藏更多心事,也显得更脆弱迷离。

夏庭晚每次看到陆相南,都会觉得有一点微妙。

许哲儒雅温吞,陆相南却激烈又凌厉。

陆相南爱许哲爱得飞蛾扑火,私底下和许哲痴缠了六年之后,许哲才终于肯正式对外公布他们的恋情。也是同年,陆相南干脆利落地宣布了息影,“退休”之后,当年那股凌厉和紧绷劲儿几乎再也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过了。

陆相南多少是有些猫性的人,想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到手,只有到手了,他才真正松弛了下来。

夏庭晚有时觉得,导演的镜头,有时真的像是可以窥见得到一丝丝的人生轨迹。

而镜头之外,爱与恨,人生的每一段历程也如同一节列车悠然前行。

彼此映照,真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听小赵说你刚去见了苏言,”许哲笑了笑:“还好吗?”

“老师。”

夏庭晚唤了一声,他坐在沙发上也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可是笑容刚才绽放,眼睛却忽然发酸,他有些突兀地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

他在许哲面前,是演员,又是学生,但同时又像半个孩子。

他不太好。

许哲知道,一眼就看得明白。

这样的委屈,只能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露出来。

“来。”

许哲用紫砂小茶壶给夏庭晚倒了杯茶,顺势伸手摸了摸夏庭晚怀里兰兰的头:“叫你来,是手里一直有个本子故事不错,现在也有人愿意出资拍,但是这个不急。你心里的话不说,也静不下心来谈拍戏的事。”

“老师,我和苏言……”夏庭晚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他要想一下从哪里开始说。

其实他之前就一直在等着许哲回来了。

过去的这大半年间,许哲一直都和陆相南在海外旅行,后来基本上是坐游轮在加勒比海附近度假。

许哲是他和苏言当年的证婚人,离婚的事出了之后许哲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但是他那时完全就是懵的,再加上在电话上总觉得聊得不彻底,就一直等到了许哲回来。

他最终决定从他们婚姻开始走下坡路开始讲,讲到他那一两年工作失意后在家的任性,讲到他看到苏谨的日记,然后是车祸,最后讲到离婚之后他发现宁宁的事,温子辰的出现,还有他和苏言一次又一次的碰面。

这一讲,就是两个多小时。

中途陆相南给他和许哲换了两壶茶,并没有插话,而是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画画。

兰兰在夏庭晚怀里呆腻了,坐在床上看陆相南画了会儿画,又跳回了许哲的手腕中开始懒洋洋地眯觉。

夏庭晚一直讲到今晚的事,讲完之后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简直有些恍然。

而许哲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老师,”夏庭晚看许哲似乎有些伤脑筋,感到不好意思,掩饰地低头喝了一口茶,小声说:“对不起,讲了太多,都很琐碎……”

许哲摇了摇头,他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兰兰挠着下巴,看着夏庭晚,很温和地说:“你现在给我的是你们感情中的很多细节,太杂乱,我试着帮你梳理一下其中的内在逻辑——其实主要是苏言的情感逻辑。”

“这样吧,咱们现在把你们之间的过去都当作一个整体的文本来看,苏言就是这个故事中的一个人物。我一直和你说,演戏本身是感性的,但是入戏之前,对于逻辑、细节、人物关系的整理是理性的,这种理性是理解人物最不可或缺的一环,只有理解了,演的东西才能站得住脚。咱们现在就像过去在《鲸语》片场那样,你跳脱出来,就当做我在跟你讲戏,讲苏言这个人物的戏——好不好?”

夏庭晚使劲点了点头,这是他最熟悉的方式。

“庭晚,如果说你们离婚的事拍成一部电影的话,你觉得这个剧本的核心冲突事件是什么?”

“是……是我酒驾出车祸的事。”

“没错,”许哲点了点头,继续道:“咱们从这一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切入去分析,你出车祸前看到苏言弟弟的日记本,对他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心情不好才没有顾得上自己喝了酒,开了车出去。车祸之后,你才从苏言那儿知道苏谨是自杀身亡的。这是你已知的信息,但是有个细节你不知道,这一点我恰巧知道——苏谨是怎么死的。”

夏庭晚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许哲的意思,他有点迷糊地重复了一遍:“苏谨是怎么死的?”

“对,”许哲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说:“这一点,你从苏谨的日记本里是读不出来的,但是苏言好几年前和我说过,那是他十八岁那年放假回家,十一岁的苏谨和他一起出门时在护栏前等着火车过去,苏谨忽然和他说想吃冰淇淋,他掉头去旁边的摊位那里买,就那么两分钟的间隙,苏谨自己从护栏地下钻了进去,站在了铁轨中央——”

夏庭晚一下子愣住了,实在是太惨烈了,他几乎难以想象。

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11岁的、智力水平不太高的小朋友,自杀的想法一直都压在心里,他不是蓄意准备的,就是看着火车过来,突然之间就动了这个念头,走两步的事——人没了,就没在苏言面前。如果苏言没去掉头买冰淇淋,或者拉着苏谨一起去买,是不是苏谨就可能不会死。你想想这个问题——这不是我的想法,但是你想想苏言有没有可能这么想,你觉得对于苏谨的死,苏言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他……”

夏庭晚声音发抖:“他愧疚。”

“没错。”许哲干脆地说:“他愧疚、自责、还会掺杂着痛苦,甚至是对自己的怨恨。你记住,这是18岁的苏言,他自己才刚成年,就眼看着弟弟的血肉之躯在他面前被火车撞得支离破碎,这种打击,你觉得一个人要花多久才能走出来?”

夏庭晚嘴唇微微发颤,他答不出来。

“五年、十年,一辈子——都有可能。但是这件事还有一个细节,涉及到你,这一点对苏言绝对是有影响的。那就是苏谨不是跳楼、不是喝药,他是在苏言面前被火车撞死的,鲜血淋漓。”

许哲盯着夏庭晚的眼睛,他的眼神此时非常有力,一字一顿地说:“再回到你。你的车祸现场,你想过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吗?你当时是昏迷的,你看不到,但是苏言追出去追你,他是最快到现场的人,对不对?所以他看到了。”

“我们谁都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样子,但是可以适当地猜测一下,车当然是撞得七零八落,你倒在里面,不省人事——苏言到了现场,他不知道你是死是活,第一眼就看到你满头满脸都是血躺在那儿,你再设想一下,那时的苏言是什么感觉?”

夏庭晚只觉得胸口轰隆一声,他大口地吸了口气、又吸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去解读过那场车祸。

是的,他从来不知道他当时的惨状。

他醒来时,身上打了麻醉,躺在医院里,有一瞬间甚至忘了发生了什么了。

可是苏言看到了,苏言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你倒在那儿,相似的场景——鲜血淋漓。对于苏言来说,他可能有一瞬间以为你死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场的场景,又在他面前重现了。你再仔细想想,这对这个爱你的、受过伤的男人来说,是什么的一种打击?”

——

“你倒在那儿,相似的场景——鲜血淋漓。对于苏言来说,他可能有一瞬间以为你死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场惨祸的场景,又在他面前重现了。你再仔细想想,这对这个爱你的、受过伤的男人来说,是什么的一种打击?”

夏庭晚捂住脸,整个人都无法控制地微微蜷缩起来。

他不是答不上来,而是他几乎不忍心去细想,过了好久,终于喃喃地说:“他那时,一定好痛苦。”

“他不仅是痛苦。你还记得吗,你出车祸之前最后对他说的那段话,你说他是利用对你的爱,弥补对他弟弟的愧疚——”

许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都是车祸事件里的细节,你如果把它们拼凑起来,会发现苏言视角中的这次车祸事件,惨烈到几乎可以把他整个人摧毁。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自责,他的潜意识会把你的车祸归咎于自己,他不仅对你歉疚,也对你说的那个孩子——宁宁,感到歉疚。庭晚,一个人如果突然地承担这么多沉重的东西,是会受重伤的。”

许哲说到这里,伸出手扶正了夏庭晚的脸,看着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低声道:“你看,这是车祸给你留下来的伤疤,它在皮肤肌理上,虽然会很令人苦恼,同时你也能看到它在渐渐变淡、变好。但是苏言受的伤,我们谁也看不到,我们只能靠这些细节,一点点地分析,去尝试接近他的内心世界。”

夏庭晚抬起头看着许哲,忽然轻声说:“老师,是不是直到现在……苏言都还在受伤的状态下?哪怕,哪怕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还是一直都没有好转。”

“当然,其实离婚后的几次会面,他的态度里隐藏了很多值得分析的东西,但是你沉浸在情绪里,可能没有注意到。”

许哲坐直身子,离夏庭晚更近了些,慢慢地说:“回忆一下正式离婚之后,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这一次,是苏言态度最为强硬的一次,对吧?他说‘不爱你也不恨你’,‘以后都不想见你’,这么狠的话,你当时听了,肯定觉得复合无望了。”

夏庭晚不由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忆犹新,当时真的是如坠深渊,那时候的苏言是那么的陌生冷酷,几乎叫他感到害怕。

“但是你记住,恰恰是这一次,他关于你们感情的所有狠话,统统都是假的。之后他每一次跟你见面,说的话都更接近真实——只有这一次,全部都是在骗你。”

夏庭晚猛地抬起头,他看着许哲,感觉抓住了什么关窍,却又说不太分明。

“这是因为,这一次见面,苏言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动机的——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是你还没有发现宁宁的存在的时候,苏言很明确地知道,他不希望你发现,不希望你再来,所以他特别凶狠地要斩断你的一切幻想,这也是离婚之后他唯一一次,明确地表达过他不爱你的时刻——所以这是假话。”

夏庭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瞬间跳动得快了些。

离婚之后,每件事都发生得很快很快,留给他的是一次又一次急促的失落和伤感。

他来不及细细思考,也从来没有像许哲这样逻辑缜密地梳理过苏言每一次说话的语境和背后动机。

他忍不住看着许哲,许哲的眼角旁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留下来的纹路,可是眼睛却依旧明亮,充满了睿智的神色,

“所以,你可以再想想,接下来你每一次和他谈起感情问题的情景。你争取了好几次,他虽然都是拒绝,但是他是不是一次比一次态度更弱势,再也没有那么强硬的时刻了?你第二次问起感情的事,他说是他累了,年纪大了,精气神不够了——这是爱不动的能力问题,不再是不爱你的态度问题了。这是第一次转变。你第三次问起感情的事,质问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快和温子辰做爱,问他如果你也找新人,他会不会难过。这一次他连自己的态度都没了,只是让你找个简单年轻的人。这是第二次转变。”

“直到今晚,他几乎是已经和你半坦白了,他说的话已经开始越来越接近他的真正内心——他觉得他让你越来越不快乐,你和他结婚,是在走下坡路——这个下坡路走到最后,竟然是走到了酒驾车祸,他没法面对这件事。你说你觉得是你太任性,伤了苏言的心,才会到离婚这一步。可是如果从苏言这么久一步一步的反应来看,我觉得苏言不是这么想的。”

许哲的语速微微加快了一些,他看着夏庭晚,很肯定地说:“对于苏言来说,离婚大概不是因为你伤害了他,他可以容忍你在感情生活中对他任性,一次一次地折腾他。真正致命的——反而是他觉得他自己做错了,是他没有照顾好你,五年的婚姻啊,反而让你痛苦到伤害自己,他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给毁了。这才是他的感情最终崩溃的原因。”

许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夏庭晚低着头,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指颤抖地点了一支烟。

在一片安静之中,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起来像是一场悔恨的痛哭。

许哲看着夏庭晚低着头抽烟的模样,轻声说:“我还记得和你结婚那一天苏言的模样。仪式结束之后,他有点喝多了在和我聊天。他那时候看起来真的有种傻乎乎的乐呵,脸也红红的,笑得都有点憨厚了。我问他,结婚开心成这样?他说——”

“他有家了,以后做什么都很有依靠、很踏实,是有归宿的人了。”

“其实那时候我觉得挺感动的,真的。他给你写的那些诗,是浪漫,是美。但是其实我觉得,说着这些很普通很朴实的话的他,或许才是更真实的。”

夏庭晚听到那句话,眼角一下子就憋得通红,几乎要用尽力气才能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从没想到,原来苏言当年的心情,竟和他一模一样。

有家了——

苏言和他一样,从来没有得到过家的温暖和庇护。

原来苏言也曾把他当作依靠。

他是他的归宿啊。

“庭晚,你是我的学生,比起苏言的心情,我更关心你——”

许哲给他递了一下烟灰缸,眼中有种温雅的关切:“你想要复合,在这个阶段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其实你想想,你们对离婚这个事实接受的时间是错位的。你是这几个月才在接受,你的痛苦是新鲜的、剧烈的。苏言却比你早太多就在心里处理这件事了,车祸后,那半年他在陪护你的时候,已经无数次想过与你分开的事,那时候才是他最难受的阶段。其实本来到了现在,他的痛应该已经从尖锐的刺痛变成钝痛了。可是你现在又回去了,你是在强行破坏他的心理防线,把他扯回之前最痛苦的时候,他的本能,一定是抗拒和逃避的。”

夏庭晚吸了一口苦涩的烟,他知道许哲说的是对的。

“他其实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防线。你看,”

许哲托起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兰兰的脑袋,轻轻扯了扯猫长长的胡须,兰兰在睡梦中挣扎了一下,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许哲的手,许哲继续道:“猫的胡须可以拿来测量距离、探测空气的流动,说白了,会让它更自如、有安全感,现在的情况就是,苏言给自己长了许多胡须出来——和温子辰的关系也好,他反复强调他只是作为一个影迷的话也好,这都是猫胡须,是他给自己安全感的方式。你今晚和他摊牌,不许他和温子辰再在一块儿,对他来说等于突然要是生生拔他的胡须,其实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他如果一直后退,我就是怕你飞蛾扑火……伤着自己。”

“怕什么?”

陆相南忽然开口了。

陆相南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非常干脆利落。

他把画笔放在一边,拢了拢飘散下来的几率发丝,直截了当地说:“他不需要的东西,干嘛不给他拔了?”

“苏言那种阶级的男人,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实用性的,他只可能爱合乎他审美性的东西。他缺人给他解决性需求吗?缺人照顾他讨好他吗?他从来就不缺,他只是现在脑子坏了,以为这些东西让他有种可以名义上和庭晚感情分离的理由。”

陆相南的话可以说是非常不客气了:“他脑子不清醒,本来就做错了事,为什么要惯着他?你别听许哲温吞的话,他和苏言都是这种人到中年开始怕疼的老男人。”

许哲听陆相南开口,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地笑了一下,低头喝茶。

陆相南走过来,把兰兰抱了起来丢到了沙发下,自己却很自然地躺进了许哲的怀里,眯着眼睛说:“飞蛾扑火,是因为渴望火。你想要什么,就别因为担忧这些东西而松了手。他疼怎么了,疼也照样给他把这些没用的胡须拔了,两个人相爱,不在乎一时谁亏欠谁,在一起才是一辈子的大事。”

“苏言今年三十六,哪怕疼个一年半载,还有五十年能让你尽情爱他。所以,有什么好犹豫的?”

媳妇开口,许哲不敢反驳,只是低头温柔地给陆相南擦了一下脸上沾的油彩。

夏庭晚看着他们俩,心里复杂的情绪在不断翻腾。

有些羡慕,也有对陆相南的佩服,更多的,又好像是对自己前路的明晰和坚决,他的感情,也在这个夜晚突然之间站在了切实的地面上,生出了柔韧的根芽。

温柔儒雅的许哲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才子,但是在爱情关系中,夏庭晚始终觉得许哲对陆相南是有许多亏欠的,如今却觉得自己倒是多事了。

许哲骨子里有种文人似的别扭劲儿,大导演睡自己发掘的演员,年龄又差了十多岁,说出去太有争议。

许哲畏于人言,可又抵不过陆相南一直苦追,最后恋爱谈是谈了,可也还是陆相南一味付出,为了拍许哲的戏吃了不少苦头,中途一度生病暴瘦进了急救病房,哪怕是如此,许哲也一直不肯公开。

许哲懦弱了整整六年,才给了陆相南一个光明正大的圆满结局。

陆相南如今一句淡淡的不在乎,实在是道尽了人间爱情的所有痴勇。

说到底,值不值得只在外人眼里是有度量的。他一寸,他一丈,到底是有人欠了对方。

可是对于爱到了极致的两个人来说,悲欢相通,连生命都交融在一起,那一毫一厘,实在不会看在眼里。

有牵手一辈子的勇气,所以不惧一时小小风雨。

爱情——

是有霸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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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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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爱情– 是有霸气的

    米酥2023/04/16 02:24:42回复
  2. 好喜欢陆相南这个人物,有一股劲,敢想敢干,从来不畏惧

    soft亲爹2023/07/09 02:16:50回复
  3. 突然想看许哲和陆相南的故事、

    晚宁的年糕精、2023/08/27 11:09:16回复
  4. 妈的说得太好了 又爱上瓜皮了

    三天两头总有新爱好的听剧小花痴·迷妹2023/10/29 00:57:24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