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on the titannia(三十六)

12点01分

回到员工舱, 罗伯茨脱下了自己的制服, 像对待自己孩子一般温柔地抚平衣角, 挂在简易杆式木架上。

他坐下,替自己泡了一杯伯爵红茶, 从抽屉中拿出一本夹满了照片的笔记本。

他一页一页向下翻,那是他的工作日志,上面记载了他海上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无趣之极。

罗伯茨想起了他的爱人黛西, 那个活力四射的女孩总是那样评价他,她嘟起的小嘴会慢慢绽开笑容, 然后不顾他的拒绝拉着他跑向初春嫩芽新生的森林。

一张黑白照片落在了他的指尖,浑圆的泪珠顺着照片中女人满是笑意的眼角滑落在了日志上, 她的时间停在了1892年的春天, 正如她出生时的那天, 百花齐放,百鸟齐鸣。

罗伯茨将照片收入了他的皮夹, 继续向后翻去,日志上的字迹越发沉稳, 在黛西离开后,又有很多人进入他的生命, 有些早早离开,有些扎根至今。

他抚摸着日志两侧歪歪斜斜的字体会心一笑, 那是稚童故作老成的批注。年青的即将进入舞台, 年老的默默死去, 这是历史的循环, 亘古不变。

罗伯茨将照片一张一张叠好,用打火机点燃了它们。

明艳的火光毁去了他所有的回忆,他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他打开窗,海风将灰烬卷入海浪。他检查了第三个抽屉中的文件,那是他早早便立好的遗嘱,所有的财产都将无偿捐赠于天使孤儿院。

做完这一切。他合上了日志,最后再看了一眼居住了10年之久的房间。

整整一瓶地高辛进入了他的胃部,药瓶抛入大海。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人们只知道,属于罗伯茨.霍克的一生要走向终点了。

……

渝州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从沙发上爬起,甩了甩脑袋,披上一件外套就打开了门。

来人是明学家,他一脸惊恐,额上满是汗水。

“不,不好了,那个罗伯茨……”

他话没说完就被渝州拉进了房内。渝州向外看了看,一个服务员和一个安保人员刚从船舱口进入,他若无其事地关上门,等脚步声离开,这才将人拉到了靠窗的位置,小声问道:

“怎么了?”

“我今天按照你的嘱咐,一直和那个罗伯茨套近乎。一共麻烦了他4……5……”明学家掰着手指头算到。

“说重点。”

“刚刚我去找罗伯茨,敲不应门,我从匙孔往里一看。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明学家笔画着罗伯茨倒在地上的姿势,眼神极度慌乱,“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别慌。”渝州道,“你待在这里,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和卩恕下去看看。”

“好,好。”明学家拼命点头,他只想躺赢,可不想遇到危险。

“走了。”渝州对着黑暗的卧室喊了一声。

“我是你佣人吗?”

“那我走了。”渝州没多说什么,在卧室中换好衣服。便离开房间朝职工舱走去。

拐过一个弯,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追了上来,跟在他的身边。

渝州这时也没心思开玩笑了,他小声道,“待会儿,有人问起,你就一口咬定我们是因为d016房间的门锁被人动过,才这么晚跑去找罗伯茨老人。”

卩恕没有回话,不知是羞恼于他过于老实的身体还是愤怒于那个敢随意指派他的人。

但渝州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卩恕都会记在心里。

很快,两人来到罗伯茨老人的房间门口,渝州从门缝朝里看去,果然老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用双手搓揉了一下面部,放手时已是满脸惊恐。

渝州朝卩恕比了个手势,示意一切按计划进行,便冲到隔壁房间门口,敲开了门,对着那个船员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好了,门缝,罗伯茨,地上,罗伯茨先生,晕倒在地上。”

“什么!”船员一惊,这几天,死去的人太多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心惊胆颤起来。

船员飞快跑到罗伯茨老人的门前,朝匙孔中望了一眼,便惊呼一声,朝走廊深处狂奔而去,不一会,三个40来岁的海员就跟随着他跑到了门口,为首的那个拿出钥匙,打开了罗伯茨老人的房门。

老人躺在地上,捂着心脏,面部还维持着痛苦的表情。

“你,去找诺曼船长,你,去找强森老大。”他吩咐两个手下,“要快!”

“先送到医生那。他还没死,心跳很快。”渝州摸了摸老人的颈动脉。

为首的船员蹲下来探了探老人的鼻息,“走。”

两个船员抬着老人的身体一路狂奔到了医务室,渝州则在故意落后几步,回到老人的房间里查探起来。

房间内窗子开的很大,海风徐徐吹入,屋里没有奇特的怪味,但渝州还是在墙角发现了某些东西烧焦的灰烬,他打开抽屉,最终发现了一本日记和份遗嘱,遗嘱是早就立好的,而日记则更加贫乏,几乎全是工作内容。

“床板上有东西。”卩恕开口道。

渝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钻到床底,果然,在床板背面画着一个类似i的神秘符号,他拿手机拍下照片,夸奖道,“厉害了,你怎么想到床底下有东西?”

“你忘了上局的小木屋了?”卩恕很不开心。

“……”渝州没想到卩恕会主动提及上一场游戏,而且口吻中已经没有了对他假扮焚双焱的愤怒。

对于这样的进展,渝州并不高兴,反而隐隐有些不安。这发展着实有些迅猛。

“我们快去医务室吧,再不走他们就起疑了。”渝州跳过了这个话题,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挂在衣架上的制服口袋。

三枚玫瑰纽扣从口袋中落到了他的手心。

和他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

午夜的医务室,菲利普医生正在接待他最后一位病人,“格雷丝太太,你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格蕾丝夫人照着镜子,用手碰了碰伤口。

今夜夜起时,她不小心在厕所滑倒,脑袋磕在了尖锐的水池上,顿时血流如注,路过的好心人送她来了医务室,缝了6针,这才止住了血。

“缝的很整齐,您的手艺不错。”格蕾丝夫人夸奖道。

“谢谢夸奖。”菲利普收拾了一下工具,在白色洗手池里洗去了手上的鲜血,“最近您的失眠好些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隔壁的女士似乎终于掌握了哄孩子的方法,让那个烦人的孩子停止了乱哭乱闹。”格蕾丝太太正说着,医务室的大门就被踹开了。

两个船员和渝州一行人带着罗伯茨先生闯入了房间。

“快,医生。”为首的船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罗伯茨,我的天哪。”菲利普让他们赶紧把人放在病床上,一手拿着听诊器贴在了老人干枯的皮肤上。

“心率156次/分钟,室颤,心浊音界两侧扩大,怎么会这样,罗伯茨先生从来没有心脏病,怎么会突然心律失常。”菲利普手心直冒冷汗,他与罗伯茨认识了20年之久,他从来没想过他的老朋友会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船上的治疗条件恶劣。没有除颤器,菲利普医生只能先给罗伯茨注射了一支盐酸胺碘酮。

“呕。”罗伯茨突然脑袋一偏,呕出了一大摊白色浑浊物,其中还有一两片未被溶解的白色药片……

“这是……”菲利普用镊子夹出了药片,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许多,用水一冲,就放到嘴里舔了舔,“这苦味,是地高辛。”

“这里有洗胃装置吗?”渝州很快反应过来。

“有有。”菲利普医生拿出工具,用开口器打开口腔。尝试着将导管深入胃部,“你们帮我配一下洗胃液,2%碳酸氢钠液,用40°的水。”

两个船员手忙脚乱地寻找试剂,还是渝州看不过去,帮忙配好溶液。

洗胃液灌入老人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置换出他胃部的药物。

“老伙计,老伙计。”诺曼船长气喘嘘嘘地冲入了房间,扑到了罗伯茨的跟前,强森也随后赶到,

“医生,他怎么样了?”

“已经注射了胺碘酮和阿托品。”菲利普医生拿着导管,将浑浊的洗胃液通到水桶中,酸臭与腥浊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医务室,但在场没有人想要离开。

罗伯茨的情况不太好。即便做了这么多,他的心率依然没有下来。

“该死,到底是谁,逼他吃下这些药的?”强森一拳砸在墙上,指背青红,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又是一拳砸向墙面。

渝州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位老人是他上船之后第一个全心全意帮他的人,虽然认识不到5天,两人立场又迥异不同,但渝州真心不希望他有事。

只可惜治愈药剂只能治疗外伤。

“我去找欧文侦探,他见多识广,或许会有办法。”渝州想到了那套神奇的按摩手法,说完就朝欧文侦探的房间跑去,卩恕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后,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前,门打开了一条缝。

“谁。”欧文侦探穿着睡衣,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渝州道:“侦探,船舱管事罗伯茨先生误服了过量地高辛,你有办法救他吗?”

这话说完,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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