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水开了,灌暖壶

说时迟,那时快。

男人甚至来不及把一脸春色敛起,就被一猛子蹿过来的人薅住高级西服的领子。他重心不稳往后一仰,当场屁股着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咣当”一声。

秋实下意识眯了下眼。这动静听着就挺疼的,估计大哥近几个月都没心情带谁去香港美食城了。

倒在地上的人还试图挣扎反抗,无奈年纪体能经验技巧无一占优势。年轻人的拳头劈头盖脸,每一下都似有千金之重,砸得他眼冒芒星,耳鸣不断。混乱中,他只得一面用手紧紧护住头部,一面大喊:“我没怎么他!”

“你还想怎么他?!”徐明海狂怒,“今儿我非花了你丫的!”

紧接着又是一顿乱拳。

眼瞅着再这么下去得出人命,秋实赶紧跑到徐明海身后,一把抱住暴走中的人,同时冲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大哥说:“赶紧滚,这儿没人跟你吃宵夜。”

男人见势原地打了滚儿起身就跑。

“操!有种你丫别跑!”

说话的功夫徐明海见人便已奔出厕所,心下更火儿了。

他奋力挣脱开秋实的钳制,余光扫到一把杵在旁边的大墩布,立即把家伙抄在手里打算去追杀穷寇。

徐明海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可秋实心里却清楚。如果真让他出了这个门,性质可就变了。众目睽睽下动手伤人,不直接被扭送派出所去才怪呢。

何况,今天这事儿,大哥多少算是吃了俩人的瓜落儿,秋实稍稍有些于心不忍。他不得不拿出欧阳海拦惊马的气势,“噌”一下堵住门,先一步断了徐明海的去路。

“你,你,你还护着内傻逼?!”徐明海一张嘴就往外咕嘟嘟冒酸水,话都说不利索了。

秋实抢墩布:“咱不跟傻逼一般见识!”

徐明海不松手:“我他妈就要跟他一般见识!”

“至于吗?”秋实无奈,“他又没怎么着我。”

“至于!”徐明海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没过脑子就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丫肯定看见你那儿了!”

秋实听了这话简直是哭笑不得。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这回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而一方面,他又觉得对方这醋吃得压根儿就不在点儿上!

“这是男厕所!看见就看见了!谁没有啊?”

“什么?”徐明海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追问,“你的意思是还看见了他的?”

“……”秋实彻底无语。

就在俩人仍在死命抢夺墩布的时候,看厕所的大爷哼着曲儿晃了进来。

“呦呵,我说您二位这电影看得够上头的啊,还没出厕所呢就比划上了?”大爷二话不说就加入抢墩布的行列,没好气儿道,“给我给我!我还得干活儿呢!”

被人这么一打岔,徐明海松开手气得转身就走,走的同时还不忘还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一听秋实还挺有耐心跟人赔不是,徐明海更郁闷了。他黑下脸撒开腿一路跑出影院来到停车的地方,扶着车门连续深呼吸了半天,才把火强行压下去。

刚才厕所里乍见的画面如同浪头一样,来得太过猛烈,一波波打在徐明海的神经上,让他压根儿来不及分析形势,只凭着雄性与生俱来的本能直接上演全武行。

而此刻的大街没了白日的喧嚣,逐渐冷静下来的人突然有了某种迟来的顿悟。

原来,果子并不真的是自己的果子。他会被人搭讪,被人垂涎,被人图谋不轨地压在墙上夸漂亮。

徐明海愣了好久才消化掉这个根本是显而易见的信息,为了缓解胃里翻涌的酸水,他掏出烟,然后看见自己关节处红肿一片。

操,今儿没发挥好,真该再多揍那个傻逼几拳。不要脸的老流氓!徐明海暗骂。可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老流氓看上去挺体面。至少,比自己这个“徐老板”显得有派多了。

醋意还未退去,危机感立刻飞扑上来,都不带让人缓缓的。徐明海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口,同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有钱怎么了?再过10年,老子一定比他混得牛逼!

远远的,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徐明海赌气不抬头。直至一只手出现在视线里,扯走了嘴里叼着的烟。

“烟抽多了对肾不好。”

“没听说过!”徐明海下意识反驳,“那是对肝不好!”

话音未落,秋实一把搂住徐明海的腰,继而把人按到车身上。

四下无人,正是说情话诉衷肠的好时候。

“那也不行。不管是肾还是肝,哪儿不好都耽误我跟你过一辈子。”

这话好似灵丹妙药,落在耳朵里就解了徐明海体内一半的毒。

“哼,少卖好儿。”徐明海坚持住不被人忽悠,“承不承认错误?”

“我错了。”秋实特别配合。

“说说错哪儿了?”徐明海拿上乔了。

“我吃饭的时候不应该喝汽水,不喝汽水的话就不会去上厕所,不上厕所就不会给流氓可乘之机……”秋实把嘴抵在徐明海的脸颊上,拿舌尖在上面寻寻觅觅,“哎,我的酒窝儿呢?”

徐明海才不肯大方展示招牌笑容,只继续板着脸教育人:“下次再碰见流氓跟臭来劲,别废话直接踹丫的!踹坏了有我给你撑腰!”

“好,知道了。徐老板好劲啊,系西城区揸FIT人。”秋实把“甜”字明晃晃摆在脸上,“明海哥,返屋企啦!哒唔哒?”

古惑仔系列电影正在大流行,秋实故意拿京腔把这话讲得很搞笑。

哒?一点都他妈的不哒!徐明海看着眼前表现得过于乖巧的人,体内剩下的一半毒开始蠢蠢欲动,充斥在胸口,让人喘不上气来。他不露声色打开车门,俩人坐上去后,车便一路朝着胡同驶去。

路上,秋实不时观察着身边面沉似水的人。一方面他觉得今天这剂药下得有点猛,回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怕;而另一方面他又无法阻止自己从徐明海爆发的醋意中汲取出大量的甜,够他咂摸好久。

离着胡同还有不到两站地,徐明海一脚踩下刹车。随后他熄了火推门下去,二话不说便从另一侧拽起人往荒地里跑。

秋实认识这里。这是那个废弃多年的闹鬼工地,几年前他曾被人“绑架”至此。那时的惨绿少年正处于青春期的巅峰时刻,一肚子爱恨情仇正愁没地方消化,结果当某个猪头拿刀刚一吓唬人,自己就抄砖把人拍了。想想,真是混不吝的岁数。

荒地里没有灯,只有天上的月亮给他们脚下照着亮。秋实感受到一种近乎梦幻般的召唤,期待和欲望逐渐滋生于腰部以下,热滚滚的。

秋实不问,徐明海不说。俩人心照不宣手拉着手一路狂奔,最后摸黑爬上烂尾楼的五层。这里安静极了,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喘息。

眼前未封的阳台在深夜如同巨大的望远镜,把天上密密匝匝的繁星放得无比大。远处是七百多年的白塔寺,脚下是棋盘格子一样的马路。北京这些年到处都在修啊建啊,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却一直无人问津。

“果子,”徐明海终于开口,“以后这儿要是建成居民楼了,咱就买这户儿,好不好?”

听着徐明海仔细努力计划着俩人未来的空中楼阁,秋实忍不住一阵鼻酸。他赶紧比划:“好,就买这一间,看样子像是个两居室。那边儿是客厅,厨房,洗手间。这边儿是书房,卧室……”

“啊?哪儿是卧室?”徐明海无端端耳背起来。

“这儿,”秋实带人走到南侧一隅,“这儿是卧室,窗……”

话还没说完,秋实倏然被人猛地扑靠在水泥墙上。

没有退路了。就是像看完“霸王别姬”的那个晚上,从那天起,他俩就没退路了。

徐明海压着人,带着掠食和哀求的复杂气息。他绵软的舌尖如同利刃,秋实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

他一面亲一面把手伸进秋实的衣服里。随着手部的移动,摸到哪里,就给哪里留下一片鸡皮疙瘩。

“果子,”徐明海喃喃低语,“果子,对不起,对不起。”

秋实没有说话,他只是弓着身子不住喘息。他不敢主动,他怕心上人再次临阵逃脱。

渐渐的,衣服和裤子都没了踪影,徐明海也凭空矮了下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秋实身上一下通了电。他像是漂浮在看不见的海面上,无端就荡漾了起来。

他俩从来没这样过。

恐惧伴随着快意包裹着秋实,空荡的阒寂把哪怕最细微的感觉都放大了。他失去力气,只依靠巨浪托着他在无边无际的骇人情欲里沉浮。

那晚自学成才的徐明海此刻不肯浅尝辄止,每一下都带着蠢蠢欲动的爆发力。

月光透过“望远镜”白花花地汪进来,把两个人困厄的,缱绻的,诱人的扭动映照得清清楚楚。

伴随着秋实筛糠似的一阵战栗?,徐明海终于站起来,然后把他年轻漂亮的恋人很干脆地翻了个面儿。

“干什么?”秋实的魂魄尚未归位,赤条条的双腿兀自打着哆嗦。

徐明海一抹嘴,言简意赅:“水开了,灌暖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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