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幸福来敲门》

贺辰确实不怎么喝酒,三千九一瓶的葡萄酒端过去,只倒了一小杯,抿了一小口,随后完全没再动,专心吃菜。

安嘉月在给别的客人服务的间隙朝那桌望了几眼,发现贺辰虽然话语不多,但洞察力很敏锐。

只要他一望过去,贺辰立刻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冲他颔首示意。

似乎真的很关心他。

可他与贺辰,昨天才刚认识。

他不是什么傻白甜小男生,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贺辰为人是不错,但也只是看中了他外表、想睡他而已,本质上和徐辉那些人没区别,谈不上多深情。否则也不会昨天还在为失恋伤心,今天就转变目标追求他了。

但比起徐辉,贺辰的示好并不会令人生厌,可能是因为意图表现得不露骨,进退有度,谈吐礼貌,给人感觉如沐春风。

况且贺辰有钱又大方,愿意给他花钱,为什么要拒绝?

半个小时后,贺辰吃完饭特意来跟他道别:“我先走了。”

“嗯,贺先生慢走,期待您下次光临。”安嘉月像平日一样说着客套话。

贺辰当真了:“下次可能要下周,我周末要工作。”

安嘉月忍住了笑,心道这男人有时候真是老实得可爱,嘴上体贴地回:“这么辛苦?没事,我周一到周五晚上都在,您随时可以喊我为您服务。”

“嗯,那下次见。”

送走贺辰,安嘉月又伺候了一桌,这桌客人是对情侣,没贺辰那么礼貌,完全把服务生当下人,呼来喝去,一会儿嫌茶水不够浓,一会儿嫌餐厅放的钢琴曲不好听。

服务行业时常遇到这样的客人,或者说这样才是常态,有时候越有钱越颐指气使,贺辰那样的算是相当另类了。

安嘉月点头哈腰地送走这桌情侣,方才积累的好心情全被败坏了,头晕加剧,实在撑不下去,思考了会儿,走到员工间,抽了个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水,没喝,贴在额头,静静站了三五分钟,接着去大堂找孙婷婷:

“婷姐,我今天感冒了,不太舒服……”他气息放弱,用鼻腔发出浑浊沉闷的声音,眼皮仿佛重得掀不起来,半睁不睁的。

“哎哟!看着挺严重啊。”孙婷婷下一个动作却是看表,“今晚客人多,能坚持的话尽量坚持一下,现在八点,再过两三个小时就下班了。”

两三个小时也能叫“就下班了”?资本家剥削员工的时候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我也想尽量坚持,所以来之前吃了药,但好像没效果,现在有点发烧,头很晕,怕在客人面前昏倒……”

孙婷婷一听到“客人”二字,果然立即高度紧张,伸手摸他额头,确实高于常温。她犹豫片刻,不敢冒险,万一真让客人看见服务生因病倒下,就成她的责任了。

“行,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安嘉月这时却摇头了:“婷姐,我可以去后厨洗盘子,你别扣我工资行吗?”

孙婷婷笑了:“看在你这么敬业的份上,不扣了,也不用去后厨,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再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把你的班调给别人,以后再调回来,不算你请假。”

安嘉月开心道:“真的啊?谢谢婷姐!”

于是在其他服务生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他提前下班了。

孙婷婷回头叉腰,借机教训:“看什么看?人家生病了还想着工作,你们呢?”

数九严冬,夜晚冰冷而冗长。

安嘉月裹上围巾和羽绒服,出了餐厅,往停放自行车的停车场走,边走边拨出个电话。

响了几声,那头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喂,嘉月啊。”

“爸,你今晚不施工啊?”

“吃晚饭呢,一会儿还得去。”他爸估计在板房里,外边工地的嘈杂声不是很明显。

“嗯,注意安全。”

他没法像别人家儿子一样说“别太辛苦”,他爸挣的就是辛苦钱。

自从十多年前他爸妈离婚,他的衣食住行就是靠他爸在工地搬砖造房供着的。前两年他爸当上了小包工头,能接到一些项目,生活稍有起色。

这份工作注定了他们父子俩聚少离多,一年能见面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月。

或许是出于不能常伴他左右的愧疚,无论他做什么事,他爸几乎都全力支持。就连当初成绩优异的他说要放弃高考参加艺考、报考学费昂贵的电影学院时,他爸也只是默默地抽了一晚上的烟,然后第二天,把存着一辈子钱的储蓄卡拿了出来,问:“爸这儿只有十几万,够吗?”

当然不够。

寻常人要想考上电影学院,前期投入都不止十几万,何况报考者都是百里挑一的俊男美女,他拿什么跟从小接受专业训练的精英子弟争?同学老师的唱衰声从未断过。

但安嘉月自认不是寻常人,他也最终证明了这一点。以令人跌破眼镜的傲人成绩,将所有嘲笑声扇回讥讽者嘴里。

一事无成的人,才会说别人注定难成大器。

他选择走演员这条路的理由很简单也很俗气——想赚钱,想有地位,还想被人喜欢。娱乐圈是最适合他大展身手的地方。

既非池中物,何必安于这一隅呢?

安刚伟在电话里说:“下个月的生活费打到你朱叔卡里去了,你有什么想买的就买,别委屈自己。”

安嘉月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低着头往前走:“爸,都说了不用给我打钱,我能自己赚。”

“知道,但你赚了钱也不能乱花啊。”安刚伟对自己儿子大手大脚的消费观颇为担心,“这两天收到你寄来的十几个快递,把我工友都看傻眼了,都夸我儿子孝顺,但我心里愁啊……我们又不是富贵人家,一买就这样千把块的,肯定存不住钱,以后拿什么讨老婆……”

安嘉月边走边听他爸唠叨了半天,已经能看见自己的单车了,笑道:“知道啦,爸,下次买之前先问你,行了吧?我要骑车了,改天再说。”

安刚伟挂了电话还不忘发消息过来叮嘱,说自己什么都不缺,让他别挂念,好好上学,好好照顾自己。

安嘉月把给安刚伟购买的商品一一确认收货,想了想,又给他爸充了两百话费。这总不算乱花钱了吧,电话总是要打的。

醒目的红色单车停在停车场靠里的位置,周围已经没几辆了,孤零零地斜立在寒风中,车头正对着对面一排轿车。

这条商业街上的店铺人均消费都不低,附近的停车场自然也不缺豪车。

安嘉月一想到要在这么冷还刮风的天气里骑车回家就头疼,赶紧加快脚步。

经过一辆宝马时,车灯突然闪了闪,还是远光灯,刺目得很,差点闪瞎他的眼,顿时火上浇油。

有病啊?

他抬手挡住眼睛,等车灯灭了,颦眉望过去。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

“让我等好久啊。”

安嘉月借着停车场的泛光灯看清了对方的脸,眼皮突突跳了两下,面上不露声色,挤出微笑:“徐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徐辉依然是刚才在餐厅里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单眼皮还吊梢眼,眼白多黑瞳小,看着谁就像在算计谁,给人感觉很不舒服,被停车场不甚明亮的灯光照得更是阴森森的,插着兜一步步走近,像讨命的死鬼:“等你下班呗,走吧,去我家还是去酒店?”

安嘉月心叹一口气,是他大意,低估了徐辉的恶心程度。

不过这种恶心事他也习以为常了,心理还算镇定,站在原地没动,一只手悄悄挪到背后,指纹解锁手机,凭着记忆寻找紧急拨号键,这个号码是打给朱兴磊的。虽然朱兴磊来不及赶过来,但万一发生点什么不测,起码能作个人证。他尽力拖延时间:“徐哥,不是说好了改天再约吗?我今晚真有事,得快点回去。”

徐辉眯起细长的眼,露出显而易见的阴鸷:“改天?你这句话已经说半年了,真当我傻啊?”

安嘉月感觉应该进入紧急拨号界面了,朝徐辉眨眨眼,无辜地说:“徐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

“啪!”

徐辉抬手重重抽了他一巴掌!

手劲奇大,剧疼无比。

安嘉月被扇懵了,一瞬间感觉自己五官位移,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头晕加剧,往旁边趔趄了几步,没能稳住,扑通!一声砸倒在水泥地上,摔得浑身骨头生疼,龇牙咧嘴地倒抽气,寒冷的空气进入口腔气管,冻得发抖。

徐辉走到他眼前,皮鞋锃亮,蹲下,攥着他的围巾将他拖起来:“老子在你身上花的钱都够睡四五个了,你还不识抬举,不会真以为有几个男人追你就是凤凰了吧?”

柔软的围巾此刻成了凶残的刑具,像一条绞住他脖子的蟒蛇,安嘉月的气管被压迫着,几近窒息,整张脸迅速充血,仰面睁大眼,眼中涌上痛苦的泪,两只手拼命抓挠围巾,指甲把劣质的羊绒围巾抓起了球。

“等你将来为了有戏拍求着老男人操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只不过是只野鸡!”

徐辉在他昏厥前松开了手,他重新倒回地上,但下一秒又被抓着衣领提拎起来。

徐辉拖着他往车子走。

安嘉月大口狠狠吸入空气,肺内翻江倒海,缺氧的大脑昏昏沉沉,直犯恶心,难受得想吐,没力气反抗,看见自己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仍在紧急通话界面。他徒劳地伸手去抓,根本抓不到,被越拖越远。

“别……我、我错了……”他的嗓子终于通了声,但还是嘶哑,竭力地喊,也只能发出虚弱的声音,“徐哥……你弄疼我了……饶了我吧……”

徐辉打开了后座车门,强行将他往里塞:“闭嘴吧你。”

安嘉月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死死不放,哀声恳求:“徐哥,对不起我错了,我跟你走……你轻点好不好,我怕疼……”

徐辉停下动作:“总算不耍心眼了?好啊,你自己进去。”

安嘉月认命地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眼,松开手,钻进后座。

作者有话说:

(《当幸福来敲门》,经典励志电影,引用台词原句:一事无成的人,才会说别人注定难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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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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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沙发沙发,很特别的男主

    只想躺平的小咸鱼2023/03/21 15:52:00回复 举报
  2. 额~~褒义的话,就是能屈能伸?

    做兄弟多好2023/03/22 01:50:13回复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