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季维最终还是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我先回学校了。”他低着头,脸上的温度一直没有褪去，反而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热，热得他不敢抬头直视男人的眼睛。

只感到男人的视线一直徘徊在他身上，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审视与打量,仿佛透过单薄的衣物把他洞穿。

“协议今天起生效。”

陆慎行突然开口。

季维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听到身后男人很客气地来了句：“你该完成义务了。”

季维的脚步猛然一顿。

他的脸从耳尖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像是发烧烧得糊里糊涂般,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他！要和爱豆！接吻了！

虽然只是完成协议上的义务,让他们看上去更像一对正常伴侣,当不了真，可他还是非常、非常紧张。

他用力平稳呼吸,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艰难地转身，走到陆慎行病床边时，手心里全是汗。

季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俯身，在陆慎行冰凉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动作快得眨眼之间就完成了。

即便是这样,他的心脏也咚咚咚剧烈地跳动着。

他准备站直身体时，男人叹息了一声，忽然按住他顺势覆了上来,哑声道：“小朋友,吻不是这样接的。”

“记住了。”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

季维脑子里短路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男人温热的唇已全然覆盖了下来，以及扑面而来凛冽的草木气息。

紧接着撬开他的牙关，缠绕着往里长驱直入。

他下意识想躲避，可担心触碰到男人的伤口，只能闭上眼，眼睫微微颤动，克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

似是察觉出他的轻微抵触，男人另一个手捏起他的下巴，吻得更深入霸道，密密麻麻的吻不停落下，他被吻得喘不过气。

半小时后，季维走出病房时，被冷冷的夜风一吹拂，他的嘴唇、脖颈乃至锁骨，被陆慎行狠狠亲吻的触感似乎又浮现了上来。

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草木气息。

少年有些发愁。

协议上说每天接吻一次。

可没说一次这么久啊。

*

季维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他特意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可还来得及推开，三个室友就把门哐地一声拉开了。

“维维，你是不是被家里人逼婚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

“他妈的那个渣男是谁！我去找人揍他一顿。”

“你是燕大的高材生，你应该知道离婚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不能为了面子硬撑着不离，你伴侣八字多少我给算算。”

这场面把季维吓了一大跳，他怔了会儿关上门，安抚躁动不安的室友们，尤其是恨不得出去打架的陈言：“我是结婚了，不过我挺喜欢我伴侣的。”

室友们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一副看失足妇男的样子，恨不得下一秒拉着他上情感节目访谈。

“他也没我说得那么差。”

室友们看他的目光更同情了。

季维：“…………”

“我会早日离婚的。”

他说完这句，宿舍的气氛才对过味儿来，勾搭妹子的勾搭妹子，算命的算命，去图书馆的去图书馆。

宿舍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两三天没有直播了。

季维打开电脑，准备直播前，忽然想起温子沐的事，他点开游戏的手顿了顿，先登上了微博。

他发现自己好像……又上热搜了。

起因是央视下午发了一个燕城与莫斯科书画友好交流大赛的宣传视频，恰好是他下午接受采访那段。

底下的评论破了十万。

【酸辣粉】等等！这个特等奖预定得主和国风小哥哥长得好像啊，是我看错了吗

【土豆泥】楼上的你没看错，这就是一个人啊！中午还有人酸小哥哥学历造假，人家燕大好吗！只是不屑于营销谢谢

【发财树】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慕了，居然是燕大的学生，我两辈子也考不上的学校

【陆维原地结婚】维维竟然结婚了？本CP粉心碎了，果然嗑的糖都会变成刀

他点进温子沐的微博，温子沐已经删博了，发了一条居高临下的道歉声明。

【B站温子沐】对本次伤害到的无辜者我道个歉，愿意进行一定经济补偿，请私聊我。

他只和温子沐见过一面，印象中是个心气很高的人，这么说话不奇怪。

但评论翻车了。

【橘子汽水】我粉主播很久了，从刚刚开播就开始看，这次真的非常失望，人肉错网友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去骂季维整容怪营销咖，脱粉了

【好多鱼】也请主播向@打游戏的季维道歉！

【竹鼠三元一只】他真的就是酸吧，酸季维直播人气比他高，长得比他好，学校也比他牛逼，还搞人肉，怎么不酸死他

【我是Siri】收好你的经济补偿准备接律师函吧，被人肉错的那名素人家里有钱，根本不怕事，已经请了国内最好的律师团队准备提起诉讼

【窗帘布】卧槽，他B站账号也被封了

…………

季维顺着评论看下去，温子沐怕是凉了。

直播这一块儿由于直播内容的不可控性管得严，网站也谨小慎微，一旦主播涉嫌违法被封后很难解禁，别的平台也不敢再要。

何必呢？

他摇摇头，是真想不通温子沐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这个结果也是自作自受罢了。

季维关掉微博，开始直播游戏。

他原以为由于《国风》热度的退去，直播间观众的人数应该会降不少，没想到一开直播，就涌入了八万人。

[明天考试，蹭一蹭学神的光环]

[呜呜呜呜呜维维，妈妈好想你，上次节目事故没事儿吧，我看流了好多血]

[垃圾燕城电视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想重新录制《国风》，维维你可千万别去啊，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国风》重播？

季维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国风》都被骂成什么样了还复播，可一想想有人骂就有热度，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了。

他本来也奇怪，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了，节目组还没找他谈中止合约的事，原来是想着舆论平息后复播。

他想起那天苍白的陆慎行，指尖上甚至残余着鲜血的触感，无比坚定地说：“大家放心，我不会再上《国风》。”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弹幕又开始刷起了另一个问题。

[维维你是真的结婚了吗？呜呜呜呜呜我站陆维的啊]

[感觉主播伴侣很渣男诶，合理怀疑是被PUA了，建议主播去学校心理咨询室看看，燕大心理系不错的]

[……燕大有差的吗？我支持诉讼离婚，维维你找找你学校的学长，我记得陈伟民律师就是燕大的吧，他打离婚官司很有一手]

[离婚！支持陆影帝上位]

季维一瞬间又想起被室友们轮番质问的恐惧，他只好关闭了弹幕装看不到，开始今天的直播。

他今天直播的游戏是《我的世界》，自己一个人玩的话，是一个相当安静的游戏。

一个人砍树……

一个人挖矿……

一个人打怪……

连音乐也是宁静的，很容易让人忘掉现实世界的复杂，他一边玩着一边讲解。

他不是一个会玩梗的人，直播这样的游戏不可避免会有些枯燥，于是他做好了直播间人气下滑的准备。

没想到直播间的人数不断地增长，很快从八万人上升到了二十万人，在单机区登上了首页。

并且，还在不断攀升……

季维忽然感受到，自己是真的红了不少，虽然离顶级主播还有一定的距离，但直播间不再冷冷清清了。

忽然，他手机震动了一声。

——燕城电视台。

他抿了抿唇，暂停直播接通了电话。

“季维同学你好，我是燕城电视台的周台长，上次的节目事故发生得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能谅解一下，电视台这边是真的很忙。”

季维平静地开口：“不能谅解。”

他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不和人吵架不和人打架，说话很少这么不留情面。

但他是真的不能谅解节目组的失职让陆慎行受伤，还是为了他受伤，哪怕虚与委蛇也说不出谅解两个字。

周台长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

“你才读大二吧，《国风》能带给你的裨益超乎你想象，你应该能感觉到直播时人气提升了很多吧，这只是一个开始，但如果你违约，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付一百万的违约金。”

周台长语气带着隐隐约约的自信，因为这个数目对于普通不是一个小数目，都能在燕城买一套房了。

他能理解季维为陆影帝不平，但这不平恐怕值不上一百万吧。

没想到电话里少年毫不犹豫地开口：“付得起。”

然后电话就断了。

周台长怔住了，他明明看过季维的资料，父母都是普通中学老师，难不成家里房子拆迁了？

不应该啊。

他陷入了沉思。

其实季维挂断电话后是有些担忧的，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跟他爱豆借钱，他爱豆那么有钱，应该……会同意吧？

想到这儿季维心安了不少，继续直播，看着直播间上的观众人数，虽然和顶级主播还有不小差距。

但他也有了不少支持他的粉丝。

不再是孤独地玩游戏。

足够了。

没想到还没直播几分钟，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季维略有些烦躁地接通电话：“我说过了——”

“小兔崽子你说过了什么说过了，你和你老子我说过结婚了吗？”

电话里传来季爸爸狂怒的声音，旁边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劝声，季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