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亮的书房里，季舒在书柜上找书，低头时在柜底找到了一个相框，不知道是被谁放到柜子里的。

相框中的少年处在日光下，穿着燕外的校服，笑容飞扬而肆意，琥珀色的瞳孔中泛着细碎的光。

他把相框重新装回了柜底，犹豫了许久才点开季妈的朋友圈。

红发少年垂眼坐在木桌前，桌上只摆着两三份菜，身上面料粗糙的卫衣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半点找不到原来照片上的影子。

季舒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边城的生活已经离他很遥远了，他的心里说不上是惋惜还是庆幸地松了口气，第一次感受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终于挺直了腰背。

*

昏暗的网吧里，白炽灯的光洒在头顶，少年松松垮垮地趴在桌上，等电脑开机。

开机画面缓缓出现在屏幕上，他才从座位上坐直，登上游戏，在队伍界面邀请了严雪宵和萧回。

由于选择的是随机模式，随机到了一张沙漠图。

航线切在地图右上方，恰好经过位置偏僻但物资丰富的军事基地，他没怎么犹豫地选择在军事基地跳下。

“不开麦？”

落地后，萧回问向严雪宵。

或许是不熟悉的缘故，严雪宵没有回复，沈迟替严雪宵解释：“不方便。”

“可以发文字。”萧回一面在装配间里搜索，一面不死心地再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网上认识的。”

沈迟冷声开口。

“没问你。”萧回忍无可忍。

他猜想两个人应该是游戏里认识的，可沈迟的女朋友显然并不太会玩，搜索物资的动作很慢，落在了他们后面，头上戴的还是一级头。

故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远处传来交火的枪声，他便没再多想，推开前方营房的门，一个闪闪亮亮的三级头躺在地面上。

萧回感叹自己今天运气不错，正要跑过去捡的时候，沈迟先他一步捡起了三级头。

“你还用什么三级头。”萧回语气酸溜溜的。

沈迟没理他，走到了落单的严雪宵面前，像一只摆着尾巴的小狼犬般，哗啦啦地把身上的装备全脱下了，对着严雪宵说：“给你。”

图书馆里，严雪宵戴着耳机敛了敛眸，换上了装备。

萧回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二级头，他本来还不信沈迟交女朋友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沈迟对女生这么主动。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在营房外响起，子弹射进房间在地面上留下弹孔。

有敌人！

他手上拿的枪是uzi，虽然伤害低，但作为一把冲锋枪射速快，往往能在对方没反应过来时解决敌人，他沿着墙身行走伺机出去。

可刚刚探出一个脑袋就被打掉一半血，外面至少有三个人，说不定还是四人满编队伍，他已经听到手雷拉开的声音了，对方要准备攻房了。

正当萧回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沈迟朝前门扔了一个烟雾弹吸引注意，紧接着从后门出去了。

“能直接冲出去吗？”萧回不清楚有多少人，而且沈迟现在的装备也差，没敢跟着迈出去。

果然外面有三个人，沈迟只戴着一级头，直接从满血状态被打到残血，然而屏幕上浮现出一行行击杀信息。

「Late使用win94击杀了wave」

「Late使用win94击杀了osummer」

「Late使用win94击杀了vagabond」

三杀！

萧回突然想到，如果不是沈迟换了装备说不定解决速度还能更快，但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此时他站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转头对严雪宵找补：“别看他游戏玩得还行，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整天都打游戏。”

严雪宵走到沈迟身边，将残血的沈迟扶了起来后，才静静地回了条文字消息。

「知道」

萧回看着回复语塞，跟在后面出了营房，换了话题：“他还跟人打架你知道吗？”

可对方依然还是一句。

「知道」

回复温和客气，让人看不出情绪，萧回不由得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没再出声。

军事基地内部道路多，路口有固定刷车点，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辆越野车，向圈边缘转移。

萧回负责开车，沈迟架枪警戒，转移得很顺利，路上遇到一支满编队伍直接灭掉了，但萧回却丝毫提不起兴致。

队内语音太安静了。

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车停在了圣马丁的豪宅前，他下车拿起枪，对着两人说道：“房门开着，肯定被人搜过了，进去的时候小心点。”

“你知道就好。”

沈迟难得说了句。

萧回：…………

他不甘落后地开口，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沈迟，你觉不觉得自己变了，以前在燕外多骄傲一人，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现在像个哑巴。”

少年转身进房门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可像是不知道如何反驳般，什么也没说地进去了。

严雪宵的目光在画面上停了停。

而萧回没有因为取得上风高兴太久，因为转移到圣马丁这边的不止他们一支队伍，狙击枪的子弹飞速朝他射过来。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仍站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后只剩了薄薄的一层血，他直接被击倒在地面，毒圈也向他这边蔓延滋，他剩余的血量岌岌可危。

还好身前的房子处在安全区，他倒在地上向房子里爬去，恰好严雪宵经过，他连忙说：“扶我一把。”

严雪宵的脚步没停下。

“扶总该会吧？”萧回的血量受到毒气伤害不断降低，他的语气变得匆忙，“点击救援按钮，就像你之前扶沈迟一样，很简单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严雪宵终于停住了脚步，伸手救援萧回。

萧回望着开始加载的救援进度条松了口气，不过仍焦急地盯着进度条，放慢了呼吸，然而只差最后一秒完成加载时——

救援忽然被取消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一滴血被毒气吞没，头像变成了灰色，屏幕上显现出一行格外冷静的文字。

「抱歉，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