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番外·雪国之旅（七）

互骂傻子和同床共枕之后,守护天使和被守护的未来魔王进入了一段感情稳定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女仆长跟城堡主管闲聊的时候，笑容满面地说道，“总觉得最近,小殿下的心情好像非常不错。”

主管也深觉欣慰，末了叹气。

“没有被……影响，真的太好了。”

“因为王后的事情,陛下对小殿下的陪伴太少，小殿下稳重懂事,从不说什么,只是偶尔也会神伤。”

主管的表情原本有些哀伤，渐渐就变了,有点迷惑。

“而这些时日，小殿下变得开朗不少,学习游玩都很有劲头，甚至独处时都很开心，就好像……”

“突然多了个无形的朋友似的。”

无形的朋友·守护天使·安斯艾尔正拐带未来魔王爬树，从树顶向远处看,能看到雪山上的云雾。小魔王学着安斯艾尔的样子把自己卡在树枝间,有些紧张，不过天使的翅影一罩,他就放松下来。

虽然他不能触碰守护天使,守护天使也无法触碰他，可小魔王就是知道,天使一定会保护他，无论何时何地。

“对了，我听说三天后，就是你去驯服黑天鹅的日子？”

安斯艾尔兴致勃勃地问道,这事他一定要去围观！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就是他回溯的意义吗！因为终于等到重大事件的兴奋，安斯艾尔一时没有留意到，小魔王抓着树枝的手稍稍紧了一点。

“……嗯。”

“我要去看！”

“你留在城堡里吧！”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止住，双双愣了一下，小魔王别开眼说道。

“那天会有大风雪，你怕冷，就……”

“下岩浆我都要去！”安斯艾尔斩钉截铁。

“……”

越是极力阻止，越是极其想去，拦都拦不住。小魔王心里其实很清楚，他非常没有动物缘，说不定……不！应该是一定！

会被鹅叨。

守护天使看到丢脸的自己肯定会嘲笑的！但是再拒绝就太可疑了！无可奈何之下，小魔王只能绷着一张脸，勉强道。

“那就，去吧。”

他不放心一样，抬头认真注视着天使，又确认了一遍。

“安斯艾尔，你是我的守护天使对吗？”

“当然。”安斯艾尔十分莫名，但还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是你的守护天使。”

“既然是我的守护天使，就一定不会嘲笑我，对吗？”

小魔王抓住机会，趁势追问，彻底把握住问题的关键。嗯，他是被鹅叨过追过没错，与其指望虚无缥缈的鹅变得和善这种白日梦，还不如直接让守护天使无法笑话他！只要不被笑，他就算被鹅叨，就算被鹅吃，也完全没有问题啊！

自认为反将一军，小魔王期待地抬起轮廓有些圆的墨蓝竖瞳，只见天使对他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是你的守护天使，自然不会嘲笑你。”

小魔王心弦刚松，就听到天使懒洋洋拖长语调继续说道。

“但是，只有一种情况，我可能忍不住会笑。”

“比如……你被鹅叨。”

小魔王：“……”

“你不会被鹅叨的对吧？”

安斯艾尔还假意追问了一句。

小魔王：“……”

安斯艾尔余光瞥着面色僵硬的小魔王，现在的塞罗斯并不能完全隐藏所有情绪，他心中那个疑虑又浮了上来。

虽说他在西域各处都听闻过塞罗斯幼年驯服黑天鹅的光辉事迹，只是他同样也是魔王，深知恶魔们看自家魔王时都戴着多厚的滤镜。而且，无论是幼年还是成年的塞罗斯，在提到黑天鹅时，都有很统一的细微动作，比如眼神微闪，比如……轻微缩手。

这不明显被叨后遗症吗！

那后来那个一抬手黑天鹅臣服的事迹，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这下，安斯艾尔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他看着垂着头有些丧气又不能多说怕丢脸的小魔王，忍不住笑了，俯身下来，任由自己的雪白无暇的翼尖垂落地面，只为了与小魔王平视。小魔王见他的守护天使弯起夕阳色眼瞳，露出一个再明亮不过的笑。

“开玩笑的。”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我们是否相识，我都绝不会嘲笑你，塞罗斯·阿斯蒙蒂斯。”

天使轻声念着未来魔王的全名，神态温存，语气笃定。

“这种不会嘲笑的立场，就像……就像是……”

“就像是我相信，你将来会成为西域最伟大的魔王一样。”

小魔王墨蓝的瞳眸有一瞬睁大，天使的身影完完全全倒映在他眼底，犹如浮冰的墨蓝色中骤然荡起层层涟漪。他是阿斯蒙蒂斯，是上代魔王的亲子，必将成为魔王的恶魔，那些坚信他会成为魔王的话语，塞罗斯已经听过千万遍。

可是……

眼前的，是他的守护天使。

不是为阿斯蒙蒂斯而来，而是为他而来；不关心阿斯蒙蒂斯，而只关心他。

这样的天使，坚信他会成为魔王。

“……为什么？”他怔怔问道，“安斯艾尔，你为什么会这样相信我呢？仅仅因为我是……阿斯蒙蒂斯吗？”

“跟那有什么关系。”天使就算翻白眼，也翻得非常漂亮，“你的名字放在姓氏之前，我是先知道你的名字，才知道阿斯蒙蒂斯。”

“之所以相信你会成为伟大的魔王……我问你，塞罗斯，你每天学习魔王课程多久？”

小魔王微愣，继而轻轻摇了摇头，表示算不太清楚。

“我不太清楚，因为课程和作业总是很多，大概是从早到晚？”

何止从早到晚。

天使的眼睛看得分明。

每天雷打不动，天蒙蒙亮就要开始学习各种课程，就算是作为放松的周末，也满满充斥着各种魔法或狩猎之类的练习。这样强度的学习下来，每天回到房间，小魔王几乎是刚勉强侧身给安斯艾尔留出床铺，就睡了过去，睁眼又是日程满满当当的第二天。像是爬树下棋之类的娱乐，也是安斯艾尔来了之后才稍多了一些，除此之外，就是无尽地学习。

王师亚斯塔禄教导过三代魔王，课程的设置极为有分寸，是在用最快的速度将最多的知识和技能教授给塞罗斯，近乎压榨的教学方式。

安斯艾尔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出于现任魔王的暗示和默许。

只有强大和睦的魔王和王后，才能为西域这片寒冷的土地带来繁荣，而现任魔王与魔王后……

实在太不稳定了。

“不仅是学习，你每天又会为为西域思考多久？给自己增添了多少负担？如何在这样的年纪里放弃一切孩子的娱乐……要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打架斗殴，揍同龄的小天使呢。”

小魔王的思维诡异地偏移了一下，似乎看到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气度高洁实则跳脱不驯的天使痛揍其他小天使的场景。既然能连天使同类都能揍，那么揍他恐怕也不在话下。

谢谢守护天使！一开始被骂傻子都没有揍他！

“所以……魔王不是你又会是谁？”安斯艾尔笑盈盈的，他将手虚虚放在小魔王头顶，假装摸了摸，“不用自我怀疑，像我这样的守护天使都会预言术，我预言，你会是西域历史上最伟大的魔王，用你强大的魔法和智谋，拯救整个世界，并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你会做到的，塞罗斯。”

天使轻轻贴了一下小魔王的头，依旧是虚幻的触感，小魔王开始只是有些羞涩，视线忽然往上一飘，一下脸爆红！

“角……你……我的角……”

他以一个抱头的姿势往后退，什么少年老成都丢掉了，瞳孔都在震动。

“你的光圈……碰到了……我的角！”

安斯艾尔愣住，其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毕竟他现在根本无法接触小魔王。可小魔王显然非常在意，就算是没有实体的守护天使的光圈，碰到了就是碰到了！

安斯艾尔：“……”

他没有犯罪意图！真的！真的！

都是光圈……都是光圈太碍事了！

他立刻两手抓住头顶光圈，像端着一口锅，冷静道。

“对不起，我知道犄角对恶魔来说有特殊意味，都怪它！我这就把它处决！”

这就把圈掰掉！

噫！！！

小魔王顿时瞳孔震动得更厉害了。

“不、不许！！！”

“不行！一定要处决！”

“掰下来会很疼吧？不可以！不可以掰掉！”

这个瞬间，小魔王完全忘记了天使是虚幻的存在，直接扑了过去，意图阻止掰圈，毫无悬念地穿过安斯艾尔虚幻的身体，脸朝下扑倒在地！

小魔王：“……”

安斯艾尔：“……”

沉默之中，安斯艾尔慢慢把手从头顶移了下来，尴尬地停止掰圈。

“塞罗斯，你没事吧？”

太过丢脸，脸着地的小魔王不肯抬头，依旧把头埋在地上，慢慢把自己蜷成一团。

“……我决定讨厌你！”

“……”

“……到晚饭前为止！”

安斯艾尔看了看天色，提醒道。

“……过半个小时就吃晚饭了。”

“……”

就这点出息！

***

历代西域魔王获得图腾黑天鹅承认的仪式，都是极其盛大隆重的。

风雪中的冰湖之上，西域重臣云集，安斯艾尔也看到了塞罗斯的父亲。这位现任西域魔王也有着黑发和墨蓝眼瞳，气质沉稳，乍看上去与成年后的塞罗斯有些相似。只是安斯艾尔却能毫不费力地分辨出两者，因为与成年后的塞罗斯相比，现任魔王身上笼罩着一层沉沉的倦色。

他并不幸福，且从萌发爱情的那一刻起，就饱受折磨。

但他对亲子的态度十分温和，亲自牵着儿子的手，面见群臣。

王师亚斯塔禄也在场，其余都是魔王的心腹，也是要传递到塞罗斯手中的心腹重臣。地狱魔蛇一族代代追随西域魔王，也位列其中，安斯艾尔甚至看到了年幼的地狱魔蛇艾尼，还不会收起蛇尾巴，脸上也残留有细鳞。

纳贝里士倒是还没出现，估计要再迟一些，才会来到小魔王身边，组成未来西域的班底。

黑天鹅向现任魔王俯首，已然有些老迈的黑天鹅王向魔王多行了一次礼，接着步履蹒跚，慢慢走向冰湖深处、黑天鹅的族地之中。不多时，在场中恶魔的见证下，老天鹅王引着头戴金冠的新天鹅王走出，一路引来小魔王处。

安斯艾尔赶到塞罗斯往自己这边贴了帖，双眼无神，以几不可察的声音喃喃道。

“安斯艾尔，帮我……帮我跟黑天鹅王说几句好话……”

“请他不要……不要叨……”

救命！不要叨他！

然而，安斯艾尔纵使有心，终究无力，在场只有塞罗斯能看到他，只能遗憾得摇摇头。

“按我们提前演练过的流程，试试吧，也不一定就会叨你。”

小魔王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步履沉重地向前走去，来到头戴金冠的年轻黑天鹅王面前。小魔王向旁边侧了侧头，父亲和老师正向他投来鼓励的眼神。

……呜！

他鼓足勇气，按照仪式流程，向天鹅王伸出手，安斯艾尔的心跟着缓缓提了起来。安斯艾尔甚至想过，在这里使用魔法帮塞罗斯渡过难关，大不了就是回去……好不容易才忍住这种冲动。

情况似乎不坏，只见天鹅王两翅张开微拢，修长的脖颈弯曲，似是对下一任魔王低头臣服。

然后——

一口叨住小魔王的手，拧起一小块肉，还转了半圈！

小魔王：“……”

安斯艾尔：“……”

其他恶魔：“……”

看起来好痛啊！！！

作者有话要说：窗外小鸟叫了，我也写完该睡了（躺